13

楓葉一片片打着旋兒從楓樹上飄落，擡頭往前面看過去，高大挺拔的楓樹一棵棵，一排排，一片片，鱗次栉比。楓華谷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是楓樹。紅色的、黃色的楓樹交錯相依，一眼望去，燦若雲霞，宛如不滅火焰。身披佛衣的少林青年光着膀子靠坐在楓樹下，一口一個熱騰騰香噴噴的素菜包子，那雙黑若墨玉的眼睛毫無一絲波瀾，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來。

“呼，呼……”銀甲紅衣的天策少年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少林青年面前，他癱坐在地上，一臉不滿地看着青年道：“明飼，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和百目那麽辛苦地為任務奔波中，你倒好啊，自己躲在一旁吃包子偷閑！”

“餓了？”明飼看了眼渡貍，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肉馍馍。肉馍馍香味四溢，但看賣相就足夠讓人流口水了，不過這肉馍馍可不是他買的，身為一個少林，謹記十戒是必須的。這香噴噴的肉馍馍是他花了兩個時辰做出來的完成品。在渡貍和夏百目為升級奔波的時候，他特意去揚州城找技能師傅學習制造技能和采集技能去了，這烹饪技能就是他新學的技能之一。“吃吧，肉餡的。”

“這次能吃？”渡貍接過肉馍馍的手微微抖了抖，自從明飼學會烹饪技能後，他的日子越發難過起來，每每試吃都能吃得自己氣血下降，有兩次還把自己給吃死了。

“吃。”淡淡地看了眼渡貍，明飼說道。

耷拉着腦袋，渡貍幽怨地吃起肉馍馍，聞起來挺香的，賣相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這味道如何，想着想着，他就把肉馍馍往嘴巴裏塞了去。入口的美味，纏繞在舌尖，渡貍驚詫地看了眼明飼後，沒一會兒就把肉馍馍給吃光光了。“哇，真好吃，你的烹饪技能升上去了？”

“嗯。”點點頭，明飼又從背包裏拿出一晚冬瓜四喜湯遞給了渡貍。

接過湯，渡貍喜滋滋的喝了下去，可剛喝下去一口，他就噗的全部噴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瞪着手裏的那碗湯，渡貍森森的震驚了。“你确定……這是湯？不是毒藥？？”

氣血嘩啦啦的直掉，沒一會兒就剩下一層血皮，渡貍這下只差沒痛哭流涕了，靠，前後手藝竟然差那麽多，肯定跟等級有關系。“這冬瓜四喜湯是幾級才能完全不會失敗？”

“十五級。”

“你現在幾級？”

摸了摸下巴，明飼認真地看着渡貍，道：“十二級。”

摔，那你做個屁啊！！渡貍的內心炸毛了，他就差沒跳起來指着明飼的鼻子出口成髒了。嗚嗚，有那麽把人當試驗品的嗎？那麽難喝的湯竟然都給他喝，壞蛋，跟夏百目一樣都是壞蛋，歌留多，我好想回家。

幸好這是虛拟世界，否則渡貍現在的形象絕對是一只可愛的小貍貓，誰讓他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一旦生氣或是激動，就會不分地點和場合的變身。

“小夏呢？他沒跟你一起？”明飼啃着包子淡淡地問道。

“他去做任務了，好像要去趟紫源山……唔，話說這紫源山在哪裏？”渡貍坐在地上打坐以求把剛才嘩啦啦直掉的氣血給升回來。

“紫源山？”也沒聽過這地方，明飼立刻調出地圖面板，在楓華谷的地圖上找了起來，很快他就在地圖的左上角找到了紫源山這三個大字。“啊，找到了，就在楓華谷，走吧，我們過去看看好了，反正現在也沒事可做。”楓華谷這邊人煙蕭條，除了午陽崗的NPC比較多外，幾乎整個地圖都布滿了怪，尤其以紅怪居多。

渡貍氣血回滿，他點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好啊，也不知道那家夥在做什麽任務，到現在都沒好。”

明飼沒有回答渡貍的話，而是喚出了自己的坐騎，他騎上馬，把渡貍也拉了上來，接着兩人就朝紫源山奔了過去。在他們找到夏百目的時候，明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唔，灰色的衣衫、左肩上的藍色類似于包裹般的東西、暗紅色腰帶和佩刀等……嗯，對方應該是個少年，但一直背對着他們，所以明飼和渡貍也沒怎麽看清楚對方的臉，但從側面來看，那氣場似乎有些危險來着。

“小夏，你在幹什麽呢？”遠遠就看到動也不動的夏百目，渡貍一點都沒有發現哪裏不對勁，連忙下馬沖了過去，可這人還沒有走近，他就受到了黑發少年的攻擊，順勢往旁邊一滾，他揮起自己的長槍，戒備地看着那個攻擊自己的少年。“喂，你誰啊？幹嘛胡亂攻擊人啊！！”

“渡貍，小心喲，他不是玩家，而是NPC。”夏百目依然無法動彈，就連臉色有些不好，他現在連動都不能動，被定身的趕腳真桑。

“哈？NPC還能胡亂攻擊人的？？”迄今為止沒碰上被NPC攻擊的渡貍，天真地以為NPC都是純良、很弱且只會給出任務的存在。“哼，這是想跟我分出勝負嗎？來吧，我可是不良！！”前面的話沒問題，後面的話完全多餘了。

襲擊渡貍的少年沒有說話，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布滿了血絲，顯然他的狀況不是很好。

“喂喂，這家夥是怎麽回事？怪怪的。”渡貍發現了少年的不對勁，他向夏百目問道。

“好像走火入魔了。”夏百目苦笑道。

“你到底遇上什麽任務了，連走火入魔的NPC也遇得上？？”渡貍聽了夏百目的很糾結。

“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突然就走火入魔了。”夏百目表示很無奈，他也不想這樣，但對方走火入魔的節奏太快，他完全跟不上啊。

“莫雨……？”明飼下馬後就一直站在原地，他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突然在少年的頭頂發現了一個特別熟悉的名字，這前後差異是不是有點兒大？NPC的時間真是快，對他來說不過幾天，但對NPC來說卻已是好幾年，上前走了幾步，在離少年十步之遠的距離下，停住了腳步。明飼輕輕地叫了他的名字，讓少年的身體一顫，緩緩回過了頭，看着站在前面的明飼，被叫做莫雨的少年眼底劃過一絲疑惑，他不認識他，但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有些熟悉。“你……你是……”眉頭蹙緊，莫雨腦海裏驀地掠過了好多張臉。

“我是明飼。”淡淡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飼？”聽了明飼的話，莫雨腦海裏立刻有張臉被定格了，男孩圓鼓鼓的肉包臉跟眼前的人相差太遠了，但神情卻意外相似，沒有錯，他的确是明飼。就這樣盯着明飼差不多三分鐘左右，莫雨突然發狠般的朝他撲了過來，明飼沒有閃躲，而是任由莫雨撲過來壓在他，看着死死抓住他肩膀的少年，明飼依然連眉毛都沒有挑動一下。“你……都是你，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離開後，稻香村就慘遭屠戮，好多人都死了，我跟毛毛流落江湖，相依相伴，一直在尋找你……可最後毛毛……毛毛卻為了保我脫困縱身跳了下去……”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語氣停頓了很久，接着就看到他神情恍惚地轉頭看向了身後不遠處的懸崖。

明飼聽了他的話，臉上并沒有露出一絲悲傷，對他來說無論在這個游戲裏死了誰，都跟他沒有關系。不過……一想到那個純真美好的孩子死了……？心底就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地惆悵。這個世界裏的非怪NPC一旦死亡，數據就會被系統給消除，從此再也不會出現了……思緒很快就不知道飛到那裏去了，正好回頭的莫雨看着發呆的明飼，眼底掠過了一絲恨意，他抓着肩膀的兩只手往裏移動，來到了明飼的脖子處，手下清晰地感受到脖頸皮膚下青筋的挑動，他眯起眼睛，手微微一用力，便掐住了明飼的脖子。

喉頭一窒，明飼連忙回神，墨色的眼珠就那樣盯着發狠的莫雨。雙手平放在身體兩側，明飼沒有要掙紮的意思，無視自己越來越低的氣血，明飼淡定極了。渡貍見明飼被掐，連忙跑過去一把扯住莫雨的手，道：“喂喂，你給我冷靜啊，你想對他做什麽？？還有你，也給我有點反應啊？？想被殺死嗎？？”這樣的明飼，渡貍是第一次見到，以往有誰能在這貨身上占到一絲便宜啊？今天竟然會讓一個NPC掐着他的脖子發狠？擦，他的世界觀莫名被刷新了，有木有？

沒有理會渡貍，明飼只是靜靜地看着莫雨，道：“……如何，滿意嗎？”喉嚨被掐着，聲音不是太能發出來，所以聽上去有些黯啞。

莫雨聽了明飼的話，身體微微顫抖，掐着他脖子的那雙手，也一點點松開，他看着明飼，突然覺得有些挫敗，眼前的人永遠都是這樣，仿佛這世間的任何一切都無法打動他。“毛毛死了，你卻一點都不傷心，可笑他為了你，苦苦尋找，這一尋便是五年，哈……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讓毛毛挂心。”

“嗯，我的确沒資格。”

“你……”見他淡然承認，莫雨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緊握拳頭，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留下了一拳頭。

看着被打的明飼，渡貍整個人都呆了，他……他看到了啥？那個冷冰冰的明飼被人給打了？還是個NPC！？卧槽！不科學！！連忙回頭看向夏百目，發現他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嗚哇，這個世界到底腫麽了？難道是他跑過來的方式錯了嗎？為什麽突然有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錯覺呢？

臉被狠狠地揍了，明飼依然是那副表情，不驚詫，不錯愕，雲淡清風。“消氣了沒有？”

被人掐脖子，被人揍臉，明飼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要不是他沒心情跟個NPC計較，他早就一腳把身上的少年給踹飛出去了。

眼眸裏閃過一絲厲光，莫雨揪住明飼的衣服領子，冷笑道：“消氣？就算殺了你，也挽回不了毛毛！”

“那請問一下，他的死跟我有什麽關系？”明飼看着莫雨古怪地笑了起來。

“……什麽……”莫雨瞪大眼睛，黑色的瞳仁收縮了起來。

“毛毛是為了你才跳下懸崖的，你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身上，是想逃避什麽呢？”

黑色的眼睛波瀾無驚，或許是他現在的樣子太過平靜，又或許是他說話的語氣太過冷漠，總之，可憐的莫雨少年就那樣因明飼的話愣在了原地，他沒有反駁對方說的話，因為明飼并沒有說錯，毛毛的死的确跟明飼沒有關系，他不過在遷怒旁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