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插播的番外2

時間線,千年以前。

壁爐裏的火燒得旺盛,這股暖意卻無法驅除城堡裏變得消沉的氣氛。

赫爾加推開窗戶,新鮮冰冷的風灌入室內,羅伊娜昏昏沉沉的意識變得清醒起來,她扶着桌子站起來,她向來打理得精致好看的淺栗色長卷發裏,已經有了灰白,如同她眼角出現的細紋。

歲月帶來的痕跡,好像在這段時日,變得格外明顯。

赫爾加從來沒有這麽真切地感受到——他們都老了。

雖然臉上沒有衰敗到皺紋遍布看不清五官面容,脊背沒有佝偻,甚至身體內流動的魔力越來越強大,但是精力已經沒有從前那般好用,一夜不睡就需要提神魔藥,研究或者制造魔法物品時進度緩慢,腦子越來越不争氣。

年輕時的靈感、精力、健康好像被時間偷偷挖了個坑,一不注意就全部漏光了。

“海蓮娜回來了嗎?”

“……還沒有她的消息。”

赫爾加遞上一杯魔藥,羅伊娜一口氣喝完,臉上卻沒有從前那樣嫌棄口味的表情。

她對提神藥劑的惡心味道,已經麻木了。

不再關心威尼斯那邊來的新布料,也不再喜歡拜占庭的首飾,袍子很久沒有做新的了。

羅伊娜面前擺着太多的事情,魔咒音節的進一步改良、無杖魔法與魔咒之間的關系、願意向霍格沃茲示好的巫師家族數量增加,他們帶來了更多的魔法書籍……雖然不願意插手麻瓜王權變更,但是歐洲大陸那邊來了新的侵略者,不列颠的局勢正在發生變化。

羅伊娜再一次慶幸,關于霍格沃茲的決策,以及學校的防禦魔法體系他們早在多年前就定下了,盡管不列颠與歐洲大陸的形勢一變再變,他們始終不曾慌亂。

倒是那些古老的巫師家族像沒頭蒼蠅一般竄着,幾次折騰都沒有賭對。

不列颠的王權像是受了詛咒一般,誰都沒法建立強大的國家,更別說統一這片土地,所以誰賭誰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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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些自恃實力,心有不甘的巫師家族前往歐洲大陸尋找機會,剩下的古老家族開始默認這不是他們出頭的時候,打算等個三四代,傳承血脈,認真培養家族後裔。

就在這時候,魔咒改革的影響力凸顯出來。

一群沒有姓氏沒有顯赫家族的巫師,竟然有自己的魔杖,随口念幾個詞就能施展魔法?

雖然那些魔法的威力都不大,但也是實打實的魔法,畢竟有時候冗長的咒語還沒拳頭好用,這些巫師不懂高深的魔法但是能不斷的用小魔咒騷擾得別人沒法好好念完強大的魔法咒語。

自诩貴族的巫師,認為自己的命值錢得多,絕對不會跟泥腿子們拼命。

有的巫師憤怒,有的巫師眼珠一轉,認為在保留傳統的同時最好能學到新魔咒。

于是不列颠的巫師界經過一番劇烈的動蕩,一些家族覆滅,一些家族遷徙,最終有十二個巫師家族陸續向霍格沃茲釋放了善意,願意支持巫師學校的開辦,不管他們是出于無奈還是心底另有謀劃,至少表面上他們締結了盟約。

霍格沃茲兼容并蓄的優勢再一次發揮作用。

不管是不是純血,是野心勃勃還是一心追求知識,是為了生存機會還是希望改變命運……四個學院分別接納不同思想的孩子。因為這世界上永遠不可能只剩下一種聲音,一個思想,巫師們也永遠不會只有一個立場,如果強迫所有人接受“唯一”,結果就是分崩離析。

“昨天,學校裏又有人打起來了。”赫爾加憂心忡忡。

“讓他們打,在霍格沃茲傷了有魔藥有老師給他們治,反正不打上幾回,他們永遠都無法了解跟自己不一樣的巫師。”羅伊娜神情平淡地說,“以後離開學校,他們知道對方的實力,也能避免一些無謂的沖突。”

至少沒有足夠的利益,這些巫師是不會輕易開戰的。

雪花從外面飄進來,紛紛揚揚。

羅伊娜看着窗外發呆,赫爾加心中一陣悲傷。

羅伊娜的女兒,就是在去年一個雪夜裏離開了城堡,還帶走了羅伊娜制造出來的魔法物品,一個魔法冠冕。

比起具有“自我思想”的分院帽,冠冕是沒有靈魂的,它的功能就是讓人最大程度的保持清醒,活躍記憶力,增強靈魂意識的強度。

不知道為什麽傳來傳去竟然變成這個冠冕可以讓人具有非凡的智慧,不管是誰戴上它,都能成為偉大的巫師。

其實羅伊娜制造它,只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衰老,希望能夠更好的“熬夜工作”,分配體力與精力用的。

不能否認的是,如果戴上它去學習的效果也非常好,海蓮娜就是因為這樣心動的,她從前十分氣憤母親對她的不看重,一心想要超越羅伊娜,等到她長大發現自己的天賦真的有限,一生能達到的成就距離她預想得太遠,就變得瘋狂了。

“如果我在她最初悄悄使用冠冕的時候,不那麽嚴厲的訓斥她就好了。”

羅伊娜沒有嘆氣,她已經放棄了。

“我想不明白,赫爾加……我們教出了那麽多孩子,其中性格古怪別扭的小巫師不在少數,可是他們誰都不像海蓮娜。”

赫爾加無聲地攬住羅伊娜的肩,垂眼不語。

沒錯,在海蓮娜身上,他們太失敗了。

失敗到懷疑這麽多年的學校是怎麽辦成功的,特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海蓮娜自己的想法,沒有人去幹涉她,她也沒有受到什麽理智錯亂的詛咒,其實她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他們對海蓮娜的态度跟別的學生一樣,海蓮娜就會很生氣,因為她覺得自己是與衆不同的;當他們特別照顧海蓮娜,海蓮娜又跟別的學生做比較,認為自己更優秀,不需要任何照顧。

羅伊娜對女兒要求寬松,海蓮娜覺得自己不被看重;羅伊娜對偷用冠冕的女兒嚴厲,海蓮娜又認為這件東西果然十分重要,母親不讓自己拿,是害怕自己将來會超越她,于是直接偷了冠冕跑了。

“那孩子怎麽就那麽……死心眼?”

羅伊娜看在那是自己女兒的份上用了一個不算難聽的詞。

赫爾加安慰道:“也許海蓮娜離開是一件好事,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總對自己有太高的期望,等到了外面她就知道世界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可能會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羅伊娜覺得自己的聲音異常冷酷。

她的靈魂好像被抽離了,随着那些雪花一起慢慢融化。

果然啊,當人的年紀大了,就發現自己對很多事都沒有辦法,是那樣的無能。

“不會的,羅伊娜,巴羅在第二天就已經追過去了,以他們兩人的實力應該可以在外面生存。”

赫爾加将窗戶關上,然後又遞給羅伊娜一瓶提神藥劑。

“這是?”

羅伊娜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比起海蓮娜,我想你應該去地窖一趟。”赫爾加打開衣櫥,示意羅伊娜趕緊挑一件衣服換上,“情況很不好,可能就是今天了。”

羅伊娜的臉色一下變了。

最近一年她幾乎都待在這裏研究魔咒,除了高年級的課程,她已經不再教導小巫師,反正他們最早的學生已經能夠分擔責任。海蓮娜的出走讓羅伊娜的狀況變得很糟,但她并不是城堡裏最接近死神的人。

“一星期前不是還好嗎?怎麽這樣突然?”羅伊娜匆匆換上衣服,努力讓自己變得精神一些。

出門前她猶豫了一下,抓起許久不碰的首飾盒,邊走邊挑。

她給自己戴上了華美的項鏈與胸針,然後一個空間魔法把首飾盒丢回卧室,又給自己臉上施加了幾個精神煥發的小魔法。

天剛蒙蒙亮,地窖裏沒有光,守門的蛇發女妖正捂着臉哭泣。

“泥潭。”

赫爾加念出口令,蛇發女妖猛然擡頭,過了好一陣才遲緩地打開了門。

房間裏一片昏暗,書架被魔法封存了,像是隔了一層紅色的大玻璃罩。

那些放着魔藥與半成品材料的玻璃罐全部不見了,房間空蕩蕩的。

通往卧室的壁畫沒有關閉,赫爾加能夠看到裏面戈德裏克的身影,那頭耀眼的金發好像第一次失去光澤,亂糟糟地耷拉在肩膀上。

羅伊娜小心翼翼地踏入卧室。

這裏一度是只有戈德裏克才能來的地方,因為薩拉查擔心自己入睡時會發生意外。

這間卧室甚至卧室外面的壁畫,都是戈德裏克布置的。

現在房間裏彌漫一種來自遠東的魔法香料的氣味,如果不是喝了雙倍的提神藥劑,羅伊娜會在進入房間沒多久之後困到睜不開眼睛。

卧室裏只有一張床,上面堆滿了柔軟的織物,躺着的人深深陷在其中,映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他雙目緊閉,毫無意識。

——薩拉查依舊維持着年輕時的樣貌,這是各種珍貴的魔法藥劑帶來的效果,他的靈魂必須處在最巅峰的狀态,才能壓制住那些殘片。

許多年前,戈德裏克為了得到薩拉查的信任,發誓與薩拉查互不傷害,并竭盡全力幫助薩拉查。

從靈魂魔法師莫名其妙轉職成靈魂治療師的戈德裏克,因為誓約跟治療關系的雙重影響,他也不會變老。

但這只是外表,不代表壽命。

“……薩拉查的情況忽然惡化了。”戈德裏克擡起頭,他的眼睛泛紅,嗓音沙啞,“那兩塊魂片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應該是第三塊魂片的徹底死亡,增強了它們的力量。”

完全覺醒的魂片太難剝離了,它們就像寄生蟲,很難在不傷害宿主的情況下對它們動手。

麻煩的是,殺死一個,剩下來的會更強。

不,最麻煩的是,薩拉查的魔力與靈魂都過于強大,這些寄生蟲也是非常離譜的強。

“只能讓他的靈魂徹底陷入沉睡,連同那兩塊魂片一起。”羅伊娜低聲說。

薩拉查的病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戈德裏克一個人的事,因為她們幫不上忙。

從幾年前開始,情況急轉直下,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帶薩拉查離開吧,戈德裏克,去遙遠的未來。”赫爾加輕聲說,“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不是嗎?”

“但是——”

羅伊娜按住戈德裏克的肩,她像很多年前一樣,十分有信心地微笑着,“不用擔心,戈德裏克。霍格沃茲已經沒有任何外部的威脅了,還是你擔心我與赫爾加的能力?”

“進入時間旋渦之後,就沒有時間的概念了,直到離開旋渦,時間才會重新變得有意義。”赫爾加冷靜地說,“我們只需要在今晚送走薩拉查,他的靈魂陷入沉睡之後,會毫無意識地躺在我們準備好的魔法棺裏,需要你在時間另一頭用魔法陣進行召喚才能脫離時間旋渦。所以不管你在這裏停留幾年,也永遠會在薩拉查前面抵達。”

“赫爾加,羅伊娜……”

“走吧,戈德裏克,我們的理想已經實現了,應該是你去未來看一看我們的理想成果了。”

握着薩拉查的手慢慢松開,戈德裏克深吸一口氣,金色眼睛仿佛重新凝聚了光彩。

“好,就是今晚。”

他低下頭,輕聲說:“等我把熏香滅了,再叫醒薩爾……讓我們最後一次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旋渦吧,就好像城市下面永不停止運行的地鐵,線路複雜,而且時間不存在意義。

戈德裏克的魔法陣是直達某站的車票,薩拉查的魔法陣是送上車,沒人接就沒法下車出站【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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