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淩奶奶買的小半斤肥肉，她先切成片，用小火炒，等把多餘的水分和油熬出來，肥肉也變成了金黃。

淩晨最喜歡筍子，現在正是吃春筍的時候，把春筍洗淨煮過切了，再用點油炒一炒，又把肥肉倒進去，加上油鹽醬醋，辣醬，蔥蒜，攪拌過後，香噴噴的竹筍炒肉就出鍋了。

淩奶奶手藝很不錯，即使普通的家常菜，在她手裏，味道也上升了好幾倍，五丫頭本來就饞肉，在竈房裏燒火的她被肉香圍住，口水都快流幹了。

淩奶奶見了，小聲罵了句，“饞嘴的懶丫頭。”

五丫頭嘴甜，打舌上棍，“是奶奶你做的太香了。”

淩奶奶驕傲的擡起頭，“大肥肉，亂做的都是香的，”随後淩奶奶說：“再香也沒你們這群讨債的份。”

即使早就知道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在這一瞬間，五丫頭心裏還是特別黯然。

随即，五丫頭又把眼睛移向了排骨湯鍋，她和三丫是一樣的想法，肉沒自己的份，排骨湯還是有的。

想想村子裏其她姑娘，別說排骨湯了，肉味都聞不到，和她們比起來，自己家還算是幸福的了。

人總要是有對比的，這一對比，五丫頭總算又高興了。

眼看着時間要到了，淩奶奶加快速度，把飯菜全部弄好時，淩爺爺他們就回來了。

上工的人一回家，幾個丫頭就很有眼色的打水給他們洗手，淩晨聽到聲音，也從房間裏出來。

“爺爺，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嬸，大姐，二姐，你們回來了。”

“小晨起了啊？”這是大伯母說的第一句話。

淩晨一下就尴尬了。

大伯母見狀，趕緊開口，“我是想着小晨你昨晚累了，今天應該多睡會的。”

Advertisement

淩晨解釋說，“昨天我坐的牛車回來，沒怎麽覺得累。”

尴尬的人這下變成了大伯母了。

大伯沒有這麽多的心思，他洗完手過來見着淩晨，直接就一下拍在淩晨的肩膀上，笑着說：“好小子，又長高了。”

三叔接着說：“也壯了。”

淩爺爺說：“我家小晨又長俊了。”

淩晨一下就笑了，“爺爺，大伯，三叔，我不過才走兩三個月而已，哪裏能變這麽多？”

“你們這個年紀，就是一天一個樣嘛！對了，你爸在城裏怎麽樣？”

“還好，就是老樣子，對了，我爸還讓我帶了東西給你們。”趁着全家都在，淩晨準備把禮物分了。

“老二就是，老愛花錢亂買些沒用的，”嘴上這麽說，淩家人卻都挺期待的。

東西一抱出來，淩爺爺首先就把酒搶了去，“我一看，就知道這是老二給我買的。”

淩奶奶端着菜出來，“你還嫌你的身體不夠差，還喝酒，再喝命就沒了，老二也是，不知道你身體不好啊？亂買，拿來，我先給你收着。”

淩爺爺抱着酒，可憐巴巴的不放，“今天小晨回來，就讓我們爺孫喝一點，慶祝一下！”

“你就拿淩寶作筏子！”嘴上不饒人，淩奶奶卻沒搶酒了。

淩晨趁機把布料遞給淩奶奶，“奶奶，這是我爸給你買的。”

“我一個半支腳踏進棺材的，老二還買這些幹啥？費錢。”口是心非就是淩奶奶了，她的手可是緊緊攥着布料呢！

把煙分了出去，大伯和三叔爺爺都高興極了了，他們都是老煙槍了，最喜歡好煙了。

分到大伯母和三嬸的，兩人也挺高興的，沒想到還有她們的。

只是，淩奶奶咳嗽一聲，兩人盡管不舍，還是乖乖把布料上交了。

大伯母和三嬸，因為只生了女兒，平時沒有底氣，只能把奶奶當老佛爺供着，別說奶奶要白得的布料了，就是要她們倆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兩人也不敢說不給。

最後，就是淩晨買的頭繩了。

幾個丫頭沒想到還有她們的，雖然只是一根小小的頭繩，對于她們來說也是難得了。

有了禮物，就連平時火氣最大的二丫頭，臉上也帶着高興之色。

“好了，先吃飯！再不開飯，肉都要冷了。”

提到肉，淩家人才聞到了滿屋子的肉香味，原本的嚷嚷聲全沒了，男人們趕緊坐好，女人們和小姑娘們去幫忙擺飯。

淩家吃飯分為兩桌，男女各一桌。

男人們這邊，飯菜自然是好的。

排骨湯和肉都在男人這一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涼拌野菜。

肉被淩奶奶放在了淩晨面前，她還和淩爺爺他們說，“肉是淩寶的，你們少夾點。”

淩奶奶拉仇恨的話一出口，淩晨臉上火辣辣的，“奶奶，爺爺他們辛苦的很，他們才是最應該吃肉的。”

淩奶奶理所當然的說：“我不是還炖了排骨嗎？”

“排骨那能和肉比？”這個時代，因為窮，人們肚子裏都缺油水，所以對于他們來說，肥肉才是最好吃的，至于排骨，全是骨頭，有點瘦肉還卡牙，誰喜歡吃？

淩奶奶幹脆把大半的肉放進淩晨的碗裏，催促說：“淩寶，快吃！你爺爺他們是長輩，年紀大你，肉也比你多吃了不知多少？現在他們讓讓你，那是應該的。”

淩晨：……不，按照以前的條件，爺爺大伯他們再大自己，肉總共吃的也不一定比自己多？

“小晨快吃！我們不饞肉，”老好人淩大伯出來打圓場，早就知道淩奶奶脾氣的他一點也不意外，也習慣了淩奶奶的做法。

淩爺爺/三叔/淩家其他人：我們饞。

淩奶奶真是将區別對待進行到底，在淩家，淩晨的飯菜永遠是最好的。

像今天，淩晨吃得肉是最多的，飯是白米飯，淩爺爺他們吃排骨，飯是白米加苞米。

至于女人那一桌，菜就是涼拌野菜，湯是排骨湯，裏面還有些土豆，飯的話，就是純粹的苞米飯了。

即使是飯，也是有定量的。

淩晨就是随便吃，其他男人可以吃兩到三大碗，女人那一桌通通一碗，而沒超過十歲的雙胞胎，就只有半碗飯。

別覺得多，女人們的碗比男人們的小了一圈，而且因為現在農忙，才有幹飯，至于農閑，就只能吃稀飯糊糊了。

一聲“開動，”男人們這桌還好，慢悠悠的喝着小酒吃着肉，可惬意了，女人們那桌就不同了，像打仗似的。

首先是淩奶奶，她把自己的舀在自己碗裏，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發揮了。

大伯母只顧自己，下手飛快，幾下就舀了一碗排骨湯喝上了，還夾了不少土豆。

三嬸也很兇殘，不過她要顧着兩個年幼的女兒，吃到嘴裏的就少了些。

大丫頭二丫頭已經是大人了，手速已經練出來了，也不容小觑。

只有三，四，五三個丫頭，年紀不大，沒有大人幫忙，只能吃點殘湯剩飯。

淩晨在旁邊看着，心想怪不得兩個妹妹最瘦，原來是搶不到飯菜。

壓下心底的心酸，淩晨做不出吃獨食的事，就把碗裏的肉分了一些給淩爺爺，又分了一些給另一桌的淩奶奶。

兩個老人是不會要的，淩晨只能使出法寶，說他們要是不要，自己也不吃了。

這下，兩個老人才肯接着。

碗裏剩下的，淩晨就分給大伯三叔了，至于其她人，淩晨就有心無力了，他就是想分，有淩奶奶在旁邊看着，其她人也別想吃上一口的。

淩晨這一番動作，被大伯和三叔看在眼裏。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心想，淩晨這是長大了，懂事了。

說實話，淩家男人不是不知道淩晨的問題，懶惰不說，還有點自私。

他們也知道淩晨這樣不好，每次剛想管管，淩奶奶就沖出來說，“淩晨還小。”

淩晨他們不僅沒管着，還會被淩奶奶大罵一頓，次數多了，他們沒招對付淩奶奶，只能任由淩奶奶慣淩晨，把希望寄托于淩晨以後大了，能自己懂事。

原本還以為這純粹是他們做做夢騙自己，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能等到這一天的到來，果然，還是老娘說的對，以前淩晨還是太小了，才不懂事，現在長大了，自然就懂得了。

在農村，沒個兒子，就是絕戶，淩老大家，最小的五丫頭已經十二了，他早已經放棄了希望。

自家沒個摔盆的，淩老大只能讓侄子摔盆，以前淩晨看着不靠譜，淩老大雖然疼他，卻覺得他靠不住，都把注意打到淩宇身上了。

現在淩晨變了，淩老大還是更喜歡自己養大的孩子，自然想讓他給自己摔盆，更何況，淩晨變好了，他只有高興的份。

畢竟淩晨從小在他眼前長大，在淩老大心裏，是把淩晨當親兒子的，誰不會盼着兒子好，出息？

淩老三也是和淩老大一個意思，他媳婦生雙胞胎時難産傷了身子，現在雙胞胎都九歲了，媳婦也沒再有動靜，淩老三也死心了。

淩老三倒不關心身後事，人死了誰知道以後是什麽樣？他只是放心不下兩個閨女，擔心她們因為沒兄弟，以後被人欺負。

這些年，想着兩個侄子一個不成氣，一個天高皇帝遠的，淩老三就愁。

好在，現在看着，淩晨還不是沒救，淩老三又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