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蔣仲宣(下)
景白拱手行禮,“師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蔣翊打量他,“師弟,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風姿卓然,銳氣更勝往昔。”
景白淡然一笑,“師兄雙目神光內斂,一身劍意隐而不發,想來修為亦是大有精進。師兄是為了星月法會之事而來嗎?”
蔣翊點頭,“不錯,沒想到師弟會在靈飛派,倒是意外之喜。你我師兄弟久別重逢,今日定要好好喝上一杯。”說着叫了一句“方同”。
蔣方同忙站出來,“屬下這就去安排。”
景白看着他,感慨道:“你是小方同?記得上次見你時還是一懵懂少年,尚未束發,幾年不見,沒想到已長大成人,完全是小大人模樣了。”
蔣方同有些不好意思,行了一禮,“昭明君。”
景白點點頭,蔣方同準備酒菜去了。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些舊人舊事,抑或是談論起市井坊間流傳的奇聞轶事,氣氛輕松。酒過三巡,蔣翊忽然說:“師弟,為何這些年你都不回溟劍宗?”
景白神情一頓,說:“并沒有不回去,只是一直在外面斬妖除魔,淬煉道心,倏忽之間,五六年便過去了。”
蔣翊說:“師弟修煉之心緊迫,自然是好事,只是東海潮漲潮落,海鳥淩空盤旋,聲震蒼瀾之景,師弟久居在外,難道就不想念嗎?今年元宵夜宴時師尊還說起你,‘滿堂弟子,獨缺重光’,神色間甚是惆悵。轉眼又到一年一度海潮大盛之際,東海景物依舊,師弟可緩緩歸矣。”
景白想起師尊歸元真人,想起蒼瀾島獨有的風光,想起溟劍宗諸多同門,眼中露出懷念之色,半晌微微點頭。
兩人一直閑聊至三更方散,當夜蔣翊便住在了素心苑。
這日午後時分,景白信步來到後山水潭,一路只見濃蔭蔽日,蟬鳴處處,頓有“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之感,不知不覺,時光飛逝,春去夏來。正準備像往常一樣練劍時,卻見舒令儀坐在水潭下游陰涼處,正埋頭抄書,光着兩只腳伸進水裏,時不時踢動一下,顯得十分惬意。
舒令儀見到他,忙把腳一縮,藏進道袍裏,仰起臉說:“昭明君,剛吃完飯就來練劍啊,真是勤勉。”
“怎麽想到來這裏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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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令儀嘻嘻一笑,“這裏涼快嘛,加上有山有水,看了心情就好,心情一好,書抄的自然就快了。”
滿目青山倒映進寒潭裏,耳聽流水潺潺,周圍又幽靜涼爽,景白不由得感嘆舒令儀真會找地方,俯身看她寫的字,忽然說:“比起以前,大有長進。”
“是吧,我也覺得自己的字好了不少,可是師父偏偏說我是鬼畫符,還是昭明君有眼光。”舒令儀聞言大悅,從儲物袋裏抓了一大把蓮蓬出來,“昭明君,請你吃蓮子,我剛摘的。”
景白順勢在她身旁坐下,将一顆顆蓮子剝出來,放在桌子上,“舒姑娘,我要走了。”
舒令儀毫不意外,“是和蔣道友一起回東海嗎?”
景白點頭。
“溟劍宗九月就要舉辦星月法會,金丹之争,舉世矚目,到時候全天下的修士都會去看熱鬧,如此盛會,昭明君肯定是要回去幫忙的。”
景白微有失落,“舒姑娘,我要走了,你就一點都不……傷感嗎?”
舒令儀擡頭看他,有些詫異地說:“可是我們很快就會再見啊,到時候大家在溟劍宗碰面,不是更有趣嗎?我還沒去過東海呢,光是想想就好期待!”
景白見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由得暗嘆一聲,還未離開,他已開始不舍,而她為什麽沒有一點離愁別緒呢?
“舒姑娘,我走了,你……你要怎麽辦?”
舒令儀聽他這話問的奇怪,說:“我當然是繼續修煉啊,空閑的時候抄書,偶爾偷溜下山到靈飛城裏逛一逛,夏天來了,靈飛城有許多好喝的冰飲。”
景白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忽然有些堵心,起身就走。
舒令儀莫名其妙,弱弱叫住他:“昭明君——”
景白立馬回頭,雙目炯炯看向她。
舒令儀本想問你生氣了嗎,不知為何忽然改口:“你忘了蓮子。”
景白哭笑不得,“舒姑娘自己留着吃吧。”拂袖而去。
舒令儀将桌上蓮子全部掃進儲物袋裏,蹙眉說:“剛才我有信口開河說錯什麽話惹惱昭明君嗎?”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幹脆不想了,“趕緊把這本經書抄完吧,天氣這麽熱,何時是個頭啊!”想到這裏,頓時唉聲嘆氣,只恨手裏的筆怎麽沒有成精,要是能自動抄寫那該多好!
景白不急着離開,蔣翊倒也不催促,悠哉游哉在靈飛派閑逛起來。蔣方同跟在身後,小聲說:“少主,屬下這幾天打聽清楚了,此次星月之争,靈飛派共有十幾名金丹弟子參加,有望奪魁的只有兩人,一個是玄臨君的大弟子徐珣徐亭岳,剛剛金丹中期,為人穩重有威望,不過鬥法好像不怎麽擅長;另一個便是段魏段孟直了,乃是金丹後期,其他的都是金丹初期,或是剛剛結丹,不足為慮。”
蔣翊顯然沒将徐珣放在眼裏,沉吟說:“看來靈飛派要注意的唯有段孟直一人,這人雖然不通人情世故,鬥法卻是十分狂熱,很是難纏,什麽時候找個機會,探探他的虛實。”
蔣方同說:“沒想到靈飛派凋零至此,金丹弟子只有十幾名,而金丹後期竟然只有段孟直一人。”
蔣翊說:“你知道什麽,靈飛派雖然高階修士寥寥無幾,可是你發現沒有,他們煉氣、築基弟子特別多,顯然正在着意培養,再過二十年,必然又有一批新的金丹弟子長成。”
蔣方同恍然大悟,“看來玄臨君還真是不凡。”
蔣翊哼道:“顧玄臨若是平庸,也不會在沒有元嬰真人坐鎮的情況下,将靈飛派經營的風生水起了。”
兩人回到素心苑,卻見司天晴在院中等候。司天晴見禮,說:“蔣道友,掌門讓我來請你,關于這次星月法會具體章程,有些事想問你。”
蔣翊忙随司天晴去了。
蔣方同見無人,将靈鹿皎月放了出來,準備給它洗澡。
沒過一會兒,舒令儀找了來,問:“我師姐呢?”
蔣方同說:“司姑娘剛走,去顧掌門那兒了。”
舒令儀當即不忙着找司天晴了,坐在那裏看他給靈鹿洗澡,說:“這靈鹿真漂亮,你養的嗎?”
蔣方同說:“不是,是少主養的。”
舒令儀摸着下巴,問:“為什麽你叫蔣道友少主,你不是溟劍宗的弟子嗎?”
蔣方同說:“我只是劍侍。”
舒令儀“哦”了一聲,又問:“為什麽昭明君沒有劍侍?”
蔣方同脾氣甚好,一點都不嫌她煩,“大概是昭明君不喜歡吧。”
舒令儀十分好奇,“溟劍宗的高階劍修都有劍侍嗎?”
“這要看個人喜好,像昭明君就沒有,少主只有我一個劍侍,而端木師叔有過的劍侍數都數不清。”
“端木師叔是誰?”
“端木寧,怎麽你不知道嗎?”
舒令儀恍然大悟,“哦哦,端木曼成啊,據說他是繼昭明君之後,溟劍宗新一代劍修天才,近兩年聲名鵲起。”
蔣方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舒令儀見他不說話,忽然跳起來,“我來幫你洗吧。”說着接過他手裏的毛刷,賣力地刷洗起來,一臉羨慕說:“我也好想養一頭這樣的靈寵。”
蔣方同小聲說:“費錢費力。”
“啊,真的嗎?”
“光是買來就花了一大筆靈石,又挑食,非靈丹靈草不吃,非靈泉甘露不喝,每天還要有人照顧,若是生病受傷更是不得了,比人還麻煩——”
舒令儀立即打消了養靈寵的念頭,“算了,我還是不養了,逗逗別人的靈寵就好。”
蔣方同表示贊同,“養靈寵還不如養靈植,一樣能怡情悅性,釋愁解悶。”說着一擡頭,發現景白靜靜站在一叢竹子旁看着兩人,不知來了多久,忙行禮,說:“昭明君,我這就把皎月帶到後面去洗。”
景白說:“不必麻煩了,就在這裏洗吧,我不介意。”
舒令儀沖景白一笑,算是打過招呼,問蔣方同:“它叫皎月啊,皎若雲間月,長得這麽漂亮,倒也當得起這麽好聽的名字。”又問皎月多大了,是公是母,平時喜歡吃什麽,一堆的問題。蔣方同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又說了一些皎月平時調皮搗蛋的趣事,舒令儀聽的興味盎然,早把景白晾到一邊去了。
景白見狀搖搖頭走開。
過了兩天,舒令儀上完道法課回到自己院子,景白忽然上門來找她。
舒令儀忙把他迎進來,“昭明君,有什麽事嗎?”
景白一臉正色說:“舒姑娘,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舒令儀一口答應:“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絕不推辭!”
景白拿出一株小小的靈植,說:“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株靈玉葡萄的幼苗,你能不能幫我種上?”
舒令儀懷疑自己聽錯了,昭明君要她幫的忙,就是種葡萄?
“舒姑娘,會很麻煩嗎?”
舒令儀忙搖頭,“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種個葡萄而已,昭明君想種在哪裏。”
景白四處看看,“就種這裏吧。”
“種在這裏?”
“舒姑娘的院子又大又寬敞,正适合種葡萄。”
兩人選了塊地方,舒令儀迷迷糊糊把葡萄幼苗種了下去。
景白施法澆了一遍水,說:“靈玉葡萄最适合釀酒,希望不久之後就能開花結果。舒姑娘,我走之後,你可別忘了澆水施肥,千萬不能把它種死了,我還等着喝靈玉葡萄酒呢,我會時不時過問的。”
“昭明君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的。”舒令儀雖然答應的痛快,整個人卻有種雲山霧罩的感覺,昭明君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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