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闖劉府
問這些人什麽也問不出,燕嵘耐着性子,額頭早已青筋暴起。
算你們走運!要是以前,你們早就魂渣兒都不剩了!
他壓着怒火,心中又是着急,前世本座與元清在這鬼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
想半天想不出,燕榮索性席地而坐。現在最好的設想,就是那小子只是貪玩忘歸罷了。
鎮上行人匆匆,有兩個穿得體面的文人走了過來,二人邊走邊談,倒也不避諱,燕嵘聽了個一清二楚:
“王兄!劉府新綁回去一個娈童,長得那叫一個标致啊!我遠遠瞧過一眼,又白又嫩,就是瘦了些!”
“真的假的?那劉老爺年紀不小了,又綁人回去,他不積點陰德?再說了,劉家本就有個三四房太太們了,他能應付得來?”
“應付不來?我看那,就是耄耋之年的老頭看到那小人兒,都要現場表演一下《十八摸》!”
“诶喲!你真是個流氓!走走走,去看看!”
“哈哈哈!走走走!”
燕嵘:“…………!!!”
劉老爺!清水鎮劉府!哎呀!自己怎糊塗到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前世與元清路過清水鎮,只在這停留數日,那色老頭便将元清綁了回去做小妾!不過他們還算走運,當天那劉府就被什麽什麽山莊給劫了,元清也被救了出來!
燕嵘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當下決定按照對此事僅有的回憶走,因為他怕稍有差池,就會出什麽意外。
他急忙跟上二人去了劉府,到了大門口,那二人拜過門口家仆,拿出貼子,樂呵呵地進去了,站在樹後的燕嵘知道自己定不能從正門走,正想法子,那家仆竟拿着棍子走過來。
“哪來的破爛小子,一邊去,劉府正門可是你能靠近的?晦氣!”家仆說完,還用棍子驅趕燕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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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燕嵘氣得臉抖。
前世魔尊哪裏能忍受這樣的辱,當下要動手,可剛調動法訣,想一波轟滅此人,就察覺到重生後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前世驚天修為是一點也沒帶過來。
“瞪什麽瞪?不服氣?還不快滾!”
“啧……”
不能忍也得忍了,可不能白白在這些人手上送命。
他慢慢往後退,轉身跑走,家仆一直盯着他,見他走遠,才收起棍子。
燕嵘佯裝走遠,回頭看了看,确定沒人看他,便急忙閃身躲到一棵樹後,又悄悄爬了上去,從這裏能看到劉府內的情況——竟然設了席子!
看來劉老爺很喜歡元清啊,只不過是收了一個娈童而已,還大擺宴席,唉,也是,任誰見到元清這般标致的人都會喜歡的。
劉府別院的一處廂房裏,少年元清坐在床上,手腳都被麻繩捆着,繩子粗糙,那些粗人生怕他跑了,捆得又緊,細小尖刺折磨着他的皮肉,讓他冷汗涔涔。
一張鮮紅厚重的蓋頭蓋在自己頭上,周圍有人竊竊私語,能感覺到有一個人在前後忙碌,時不時給他整理,那些人強迫他穿上的紅裝。
滿眼鮮紅,這種喜慶的大紅色,在他眼裏,像是腥甜的鮮血,刺眼奪目。
蓋頭被人掀起,眼前是一老婦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三兩侍女躲在重重簾幕後頭,只望了一眼,便吱呀哇啦地亂叫。
“好好看!老爺這下有福了!”
“诶呀,奶奶們這下不得酸死!”
“小點聲,讓奶奶們聽到了,仔細你的皮~”
“哈哈哈!”
“好啦,安靜點!翠朱!”老婦人喊完,一名侍女緩步上前,她手中端着一朱砂色木盤,裏面擺的不是別的,正是胭脂粉黛,朱紙花钿,個個都精致好看。
老婦人笑笑,用濕毛巾開始給元清潔面,元清被抓來時已經反抗到脫力,現在更是如木偶一般,任由他人擺布。
“诶呀,少年郎,不要愁眉不展的,今天是你大喜之日~”老婦人輕輕拂去元清臉上的血污,“那些人真不懂憐香惜玉,讓你受苦了~不過沒關系,你的福氣來了,你要知道這劉府……”
老婦人喋喋不休,元清卻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只盯着那扇門看,看久了,木門形狀好像開始變了,周遭的人和物也變了。
燕嵘哥,快來救我啊!
劉府外,燕嵘一刻不停地在找進去的辦法,可劉府今日有大事,府內府外都是執棍家丁,好像生怕有人來鬧事。
熱熱鬧鬧了一天,是夜,家丁們挑下門口挂着的大紅燈籠,點燃裏面的紅燭,又重新挂了上去。春夜潮濕,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燕嵘靜靜伏在樹枝上,不敢出聲,細如銀絲的夜雨落在他身上,晶瑩水珠爬上他的發梢,接着又打濕了少年的眉宇。
他抹了一把臉,待晚客散盡,劉府大門漸漸阖實,他知道自己必須行動了。
燕嵘悄悄靠近劉府,貼緊高牆,辨聽院內腳步聲,一隊人馬剛剛走遠,他急急攀上牆去,翻身入院,又迅速鑽進草叢裏。
他身形單薄,又穿了灰土衣物,家丁們自然不易察覺到他。
劉府內的情形比他想得要複雜,大院套着小院,小院裏又有三四間廂房,過道裏時不時走過挑着燈籠的家丁。
“啧,你看那個老小子,今日笑得是多開心,臉上褶子能夾蒼蠅了。”
一處院落裏,傳來婦人笑聲。
“他呀,也就圖一時新鮮,等這勁過去了,也就罷了。”
“我看不是,他要把那賤貨當兒子養呢!”
“姐姐,等老爺新鮮勁過去,什麽兒子不兒子的,一個外面來的下人,直接扔出去喂狗,老爺也不會說什麽。”
燕嵘忍聲,手裏捏着一塊磚石,微微顫抖。
他哪裏受得了元清被這般編排,手中磚石越握越緊,鮮血從指縫裏滲出,他覺得這塊石頭在自己手裏越來越熱,越來越燙。
終于,他揚起手來,準備奮力砸出,千鈞一發之際,灌木叢中伸出一雙手,把他拉了進去。
一女聲響起:“你幹什麽?不要命了麽?”
燕嵘大驚,急忙轉頭,看見了令他膽寒的面孔。
是邱五妹——邱月!
邱月是靈鶴山莊莊主邱明的女兒,在家中排行老五,可以說,即是土匪,也是豪俠,她少時愛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燕嵘曾懷疑過她參與了燕家屠殺。
成年後,邱月更是骁勇善戰,曾一人單槍匹馬,殺進窮元洞,斬妖數十,救下被妖怪抓去準備煉成丹藥的男童女童,名揚四海。
前世,衆仙門圍攻蒼巒金頂之際,她更是做為征讨蒼巒金頂的虎豹騎大将軍,一人一豹,讓燕嵘吃了不少虧,雖然最後燕嵘引來天雷将其劈成了渣渣,但不可否認,這人真正是勇猛至極,天下無雙。
“單槍匹馬!破賊殺敵!”
“女子身又如何,我毫不遜你!”
“玉面鬼燕嵘無惡不作!諸位同我上山取他項上狗頭!”
這些都是她的名言……如今在這遇見,不知是該喜該懼。
邱月打量了一下燕嵘,小聲問道:“你……不是這府裏的人?”
燕嵘怔怔點頭。
邱月又問:“是來救今日被抓的少年的?你是他朋友?”
燕嵘急忙點頭,并問她:“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劉府可不小,想找個人可不容易……”邱月一邊說,一邊往小臂上纏布帶,“但我今天要将這劉府殺個裏外通透!”
“就憑你一人?”
雖然知道邱月骁勇,但如今她只是名瘦弱少女,一個人想要屠遍劉府?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傻子!”
邱月從腰側掏出一枚抓鈎。
“他們早在外面埋伏好了,待我發射一枚信號彈,就裏呼外應,攻下這裏!待會打起來,你可要躲好,他們不認得你,到時候傷着或被殺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本……我知道。”燕嵘咳了咳,繼續道,“但我要去救人啊!”
“這個不急,等劉府沒了,自然會把被抓來的人救出來,被他霸占的人財可不止你那朋友!”
邱月說完,朝屋頂抛出抓鈎,順着繩子三下兩下翻了上去,接着拉斷信號彈的引線,一枚火彈迅速沖上高空,在漆黑夜幕上炸開,火彈裂成一團絢麗煙火。
她抽出刀,旋即朝燕嵘大喊:“躲好!”
只聽府外傳來吶喊聲,劉府大門被猛地破開,大量人馬闖了進來,遇人就殺,那些家丁們個個喝得醉醺醺的,還沒等到酒醒,就長眠了。
那些人将手中火把直接朝府內的重重紗簾上扔,火焰如浪般湧起并迅速蔓延開來。
“來人啊!府裏遭劫啦!”
“有歹人!快去喊教頭!”
“走水啦!走水啦!”
府內的人四下奔逃,他們好像知道這一天會來似的,沒人能阻止這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即使是一方惡霸,在這些人面前也不過待宰羔羊。
義士們毫不留情,仿佛誓要将這劉府屠空,四面都是慘叫聲,木頭燃燒的噼啪聲和刀劍劃空的嗖嗖聲,義士們勢不可當,只消片刻,白日還擺宴的劉府,現在已變成一片火海。
燕嵘蜷縮在花園假山的小洞裏,在一旁看戲,看着看着,他記憶深處的恐懼被喚醒了:他感覺自己回到了滿是烈火的燕府!
啧……真像啊。
漫天飛舞的火星、燃燒着的簾幔、四處跌落的瓦礫房梁……
雄雄烈焰之中,故人身影漸漸浮現,他們在火焰中掙紮,旋即跌倒在地。
“嵘兒!”
“嵘兒!救救娘!”
“爹……娘……”
燕嵘恍了神,竟從洞裏走了出來,府內持刀大漢看見他,大喊一聲,直接舉刀向他沖去,他被吼叫聲拉回現實,驚慌回頭,看到沖來的大漢,吓得聲音打顫——
“屁!屁屁屁……屁民!竟妄圖傷本座!”
燕嵘下意識打出一掌,真的是屁都沒有。
“呔!無恥賊人!敢來劫劉府!納命來!”
大漢已沖到近前,燕嵘急忙擡手護住腦袋,只聽“嗖”的一聲,大漢心髒處被飛刀捅了個對穿。
“不是叫你躲好嗎?”邱月背着一名穿着嫁衣的少年,走過來拔出飛刀,“你要找的是不是他?”
說完,邱月把身上的人往燕嵘面前一扔,可把他心疼壞了。
“輕點輕點!”
燕嵘定睛一看,大喜道:“是阿清!是他!多謝姑娘相助!”
可邱月卻道:“阿清?他剛剛說自己叫風兒。”
“……風兒是他小名。”
“哦,他被煙霧嗆暈了,快背上他跟我走!”
燕嵘直接把這人橫抱起來,跟着邱月火速出了劉府。
“我要去和他們彙合”邱月丢下一個荷包,“裏面裝了銀子,你速去鎮上抓些藥給他。”
“多謝了……”
邱月走遠,身形消失在黑暗裏,燕嵘借着劉府的滔天火光看這荷包,把它貼在胸口,身子微微打顫。
……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燕嵘回到鎮上,鎮上聽說劉府被劫,已是亂作一團,有叫好的,有惋惜的。
“哼,劉老爺多行不義必自斃,不值得同情!”
“雖是這麽說,可劉府那宅子就這樣燒了,也實在可惜啊!”
“對啊!都是民脂民膏建起來的,這些義士,說燒就燒了,還有王法嗎?”
“我兒今年才進劉府做工,如今被燒成這樣……嗚嗚,這些人,就是一群強盜啊!”
燕嵘一言不發,只背着元清,在慌亂的人群裏穿行,好不容易找到鎮子醫館,裏面躺着的全是燒傷的人,小小醫館裏充斥着痛苦的□□,穿着墨綠色修身長褂的青年男女正給傷者塗藥。
燕嵘背着元清走近,看到這些人腰上纏的是雲紋錦緞,腰間挂着暗藍色玉牌,當即愣住了。
!!!
這些人,是蒼巒仙門翠竹峰的人!
翠竹峰,主司療愈,可以說是天下第一醫館,峰主江雪柔,被稱為金針聖手,一手金針施展得出神入化,坊間傳說她可以令枯木回春,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這當然是假的,但江雪柔經常帶弟子四處游歷行醫,畢竟,只端在一處可接觸不到多少病人,醫術也不會有所長進。
前世燕嵘屠戮師門的時候,只留了翠竹峰門人的性命,沈雪柔自知敵不過燕嵘,直接帶着門人不知去向。
如今,燕嵘看着那些翠竹峰弟子,又看了看懷中的人,當即生出一個想法:這一世,若是能把元清送進翠竹峰,讓他修習醫術,學成歸來,與本座開個醫館,也能安身立命了……
正想着,一名翠竹峰弟子看見了他們,急忙走過來問:“他怎麽了?”
“被煙嗆暈了。”
“啊,趕快讓他服下這清神散,然後帶到通風處去!”
綠衣弟子說着,将一碗水和一白瓷藥瓶遞了過來,燕嵘急急接過,喂懷中人服下後,抱着他坐到屋外樹下。
小雨分江,春寒料峭,夜色漸沉,墨意淺入樹梢,燕嵘深情凝視昏睡之人,手指細細拂過其白皙面頰,少年臉頰抽動了一下,像是熟睡中的貓兒,乖巧可愛。
燕嵘這邊臉親了一口,另一側也嘬了一口,要是這人醒着,又要罵自己了。
“這一世只想與你安穩度日,你去,我在外掙房錢,倒時候選個漂亮小鎮,開家醫館,可好?”
懷中之人睫毛跳動了一下,似是同意,燕嵘又嬉笑着,在這人沾着黑灰的臉上嘬了一口。
這時,醫館燈滅了,一名翠竹峰弟子打着紙傘走了過來。
“去裏面歇吧,有草席子,外面春寒未散,待着定會着涼的。”
燕嵘點點頭,跟着這名弟子進去,他讓元清躺好,抱了薄被給他蓋上。
安頓好這人,燕嵘悄悄走了出去,看見三兩翠竹峰弟子聚在醫館廂房門口,他急忙走過去說道:“諸位,打擾諸位休息,我有一事相求!”
綠衣弟子們回頭,一名提着油燈,看着像是領隊的青年問他:“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
燕嵘呼了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邊說邊暗自看這人神色。
領隊弟子安靜聽完,問道:
“你想讓那孩子做學徒?你是他什麽人啊?”
燕嵘知道他肯定會這麽問,直接按想好的答:“我是他哥哥,我不想再讓他跟着我流浪受苦了……”
“啊,原來如此,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要看其資質根骨,我們只收根骨清潤溫和的。這樣吧,等他恢複了,帶他去見見我們峰主吧,她住在鎮子的客棧裏。”
江雪柔果然來了,那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因為前世她十分喜歡元清,說他很有學醫的資質,燕嵘不知她是如何看出來的,總覺得這人是看上了元清的皮囊,固然沒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不對,下下章,魏滄行上線!
歐克蹦:“燕嵘,在劉府為什麽不找你媳婦?還要人家給你背過來?”
燕嵘:“茍命要緊,什麽媳婦不媳婦的。”
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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