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酒肆
“元清,是哥給我取的名字?”
燕嵘眨眨眼,答道:“是啊,不喜歡嗎?”
元清搖搖頭,只笑道:“喜歡!我記住了!”
一名翠竹峰門人過來打斷二人臨別談話。
“那個……該去換衣服了,你同我們也真是有緣,正好有一件少年身制的門服。”
元清對這人笑笑,跟着進去換好衣服,再出來時,原本雜亂的頭發已被梳成一邊一個發髻,一身墨綠袍子正好合身,整個人看着,更像個水靈丫頭了。
“你!你笑什麽?”
“沒有,阿清好看!”
二人惜惜作別,當日下午,元清便跟着翠竹峰門人走了,燕嵘跟着一行車隊,緩緩走出了鎮子,元清也是一步三回頭,漸漸的,他那小小的墨綠色身影,消失在碧綠田野間。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燕嵘第二天也踏上去昌州的行程,由于身上沒幾個子兒,他只能搭上一輛驢車,駕車老者和驢子都慢悠悠的,燕嵘也不急,反正他有大把時間。
如此行了三日,燕嵘才到昌州近郊,又徒步半日,終是來到這昌州城外。
有詩雲:“金樓玉闕春饒絮,大道奇樓滿昌城。”,昌州城自古繁華,城中鼎盛時,聽說有數萬戶人家。城內街衢通達,裏弄近千,四面共建有數十座城門,來往游人商販絡繹不絕。
昌州現由天下第一仙宗鳳凰閣管轄,經過鳳凰閣近百年的增修,城內更是繁華至極。
前世鳳凰閣與燕嵘為敵,燕嵘幾次想屠城,但昌州城禁制森嚴,城池四角各設一驅魔法陣,城中央還有七寶燈坐鎮,如此強大禁制,估計就是魔界的那位來了,也不能輕易将其破開。
從外面攻不破,前世燕嵘便隐去鋒芒,參加了昌州春華悅神大典,在歌舞升平中放出鬼兵,又将七寶燈毀去,使鬼門洞開,昌州自此變成一座鬼城,人們都道此事為“昌州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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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看這座城池,繁華依舊,城外都是人聲鼎沸,要入城的人排成長隊,鳳凰閣門人着一身火紅錦緞袍子,腰側佩刀,全副武裝地在城門口站成一排,檢查每一個進城的人。
燕嵘知道,定是城中出事了,不然白日不可能如此戒嚴!他排到隊末,聽前面幾人交談着:
“老李,你聽說了嗎?城中出事了!”
“啥事?”
“七寶燈沒了!”
燕嵘:“!!!”
“王哥,你又從哪聽的小道消息,七寶燈乃鎮鬼門的法寶,七寶移位,鬼門洞開!可現在你看,萬裏無雲,一切如常啊?”
“那是鳳凰閣壓的住!不然……”
“那我們還要進城嗎?”
“無妨!仙君們壓得住!”
燕嵘正聽着這些人談話,前面隊伍發出一片嘈雜,幾個衣衫褴褛的人被官兵從隊伍裏拉了出來,他們大喊大叫着,都被扔到了一旁的驢車上鎖了起來,驢車車夫猛地一抽鞭,将這群流浪者不知帶去了何處。
“乞丐!流浪漢!不準進城!”一名統領模樣的人物舉着大鐵喇叭喊道,還一連喊了三遍。
燕嵘:“…………”
進城隊伍裏有人抗議,抗議的人也被扔上了驢車。
“可能他們懷疑是這類人幹得。”
“飯都吃不上的人,要七寶燈幹什麽?”
“誰知道呢?”
……
燕嵘只得離開隊伍,跑遠了,進不了這昌州城,他便改道去傍着昌州的一座小鎮上——長康鎮。
哼,鳳凰閣那群小兒,現在定是焦頭爛額的了,不過,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可以偷出七寶燈,又偷去幹嘛?燕嵘很是好奇。
有點不一樣了呢……
長康鎮因為傍着昌州,人也很多,燕嵘走到街上左看右看,小鎮不新,石塊路已被踩得凹凸不平,還爬滿了青苔,四面建築風化嚴重,木石斑斑駁駁,看着倒別有韻味。
他在小鎮上轉悠了會,走到南面,看到一家酒肆門前立着木牌,上面寫着:招工。
“你要來做工?”酒肆的臺子後面,一個小丫頭正撥弄着算盤,丫頭濃眉大眼,長相粗糙,腦瓜兩邊各紮一麻花辮,嘴周一圈毛茸茸的,像是長了胡子,圓乎乎的臉上還有冬日留下的斑紅,一身紅花衣服格外顯眼。
“嗯……我們這正好在缺個洗碗的,但我不能做主,得先問問老板娘,你坐那等一下!”
小丫頭放下算盤,蹬蹬地上了二樓,敲響了一間房的門,大喊道:“童掌櫃!起床啦!有人來招工啦!”喊完她就下了樓,又坐回臺子後面。
“你等一下,掌櫃的這會還沒醒。”
燕嵘點點頭,他四下看看,這家酒肆不大,屋裏屋外都擺了黃木桌椅,門前立着一面酒旗,正随風招招搖搖地飄着。
可能還沒到飯點,酒肆內只有三兩喝酒的食客,燕嵘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地看着這些人。
過了好久,二樓才傳來女子嗔怒聲:“二丫頭!诶喲~你看看,這才什麽時候,店裏客人都沒有,你喊醒我做甚……”
燕嵘聞聲看去,只見上身披着碎花布衣,下面着一淡粉色羅裙的青年女子從二樓,拿着扇子走了下來,整個人也沒打理,有一種剛睡醒的慵懶态。
“耶?店裏怎麽有個小乞丐?拿幾個銅板打發了~”
燕嵘:“…………”
二丫頭用毛筆指了指他,說:“掌櫃的,人家是來做工的,不是小乞丐。”
“啊?你看看,如今這世道,這麽小的娃娃都要出來做工,”這姓童的掌櫃在燕嵘面前坐下,笑呵呵地說道,“來做洗碗工?也是,重活你也幹不了,那待會就去後面找王廚子吧,後廚他管着~”
就這麽答應留下他了?這童掌櫃也忒爽快。
“後……後廚在哪?”
老板娘用扇子一指,指向了臺子後面的一道粗布簾子,說道:“那後面就是,你先在這坐會吧,王廚子應該還在家裏睡大覺呢~等他來了我帶你去見見他。”
燕嵘點點頭,不過他現在覺得很不自在,因為這童掌櫃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來,我來介紹下,我叫童金金,外面人叫我童發財,你就叫我童掌櫃。”
燕嵘點頭應道:“童掌櫃……”
“坐臺子那邊的丫頭叫王翠瓜,是店裏算賬的,在家中排老二,所以又叫二丫頭。”
“二……二丫頭姐姐……”
二丫頭笑出了聲:“噗呲!”
掌櫃的感嘆一句:“诶呀真好,咱們這小館子裏啊,終于來了個能看的了~”
二丫頭當即氣呼呼地喊道:“掌櫃的!你的意思是說我長得不能看是嗎?”
童掌櫃做疑問狀,笑道:“誰說的?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啊~”
二丫頭氣得丢下賬本,筆也甩了,童掌櫃不緊不慢,一扭一扭地走到臺子前,用扇子敲了敲桌面。
“哎喲~這就生氣啦,咱們二丫頭沒長開呢!都說女大十八變,等你長大了肯定好看,不氣了哦~”
二丫頭憋着笑,又重新拿起賬本。
童掌櫃似是想起什麽,突然問:“诶,對了!昨天那個小道士來了沒有啊?”
“沒來……”
她好像很是驚訝,手中的扇子搖得更快了。
“喲,真是稀了奇了,他酒瘾好了?”
二丫頭撅嘴道:“這窮道士賒了我們那麽多酒錢,也不敢來了吧?”
“你個小丫頭懂什麽,要不是我看那小道長的不錯,會給他賒酒?”
二丫頭一下子懂了,笑道:“诶呀!老板娘,你看那道士的窮酸樣,整天在街上閑蕩,好看有什麽用,我娘說,找男人不能看……”
“停停停,你想到哪去了?”童掌櫃羞紅了臉,用扇子遮住臉,掩面直笑,辯解道,“我是看這道士會算卦除邪,開店的和這類人打好交道,總不會吃虧~”
二丫頭一副“我懂”的表情盯着童掌櫃看,童掌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說:“诶呀!別這麽看我,有些東西,等你長大些便知道了!”
“噗!掌櫃的,你別來氣,我看那道士穿得破破爛爛,說不定是個江湖騙子呢!”
童掌櫃用扇子把撓着後腦勺,半邊身子靠在木臺上,思量片刻,說道:
“不!這樣的才是高人呢!你見過哪個江湖騙子窮到連碗酒都喝不起的?”
聽店裏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着,看來這酒肆最近來了個嗜酒的窮道士。
說起道士,燕嵘想到的當然是魏滄行了,想到這人,他心中便泛起恨意,前世若不是他的龍紋短匕,若不是他為盟軍出謀劃策,自己與元清,怎會慘死宮中?
如果這一世再讓他遇見魏滄行,自己一定會沖上去暴揍他一頓!能把他打殘了,更好!
正午時分,酒肆裏的人多了起來,那王廚子終于來了。
王廚子是個絡腮胡大漢,長得和蒼巒金頂上膳堂的大廚差不多,連穿着打扮都相似,好像天下廚子都一個樣。
“你就是新來的小工?”廚子往肥肥的腰上系圍裙,看着燕嵘說道,“先去把那些芹菜擇了,再去燒一鍋開水。”
說完,二人便各自忙碌起來。
“盛過肉的碗不能直接裝菜,去洗一下。”
“洗的碗要擦幹淨!這都不懂嗎?”
“菜葉子擇幹淨咯,有一點黃你飯就別吃了!”
燕嵘耐着性子,按着他說的做,唉,讨個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你不讓我吃飯,我就去告訴掌櫃的!”
“呵!我怕她?你們掌櫃這店子就指着我活呢!”
到了下午,酒肆裏沒什麽客人的時候,童掌櫃就會像說書先生一樣,拿着凳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坐了上去。
“你們聽說了嗎,郊外那荒田裏的破道觀,來了一個道士。”
客人們笑道:“你才知道?人家住進來有幾個月了~”
童掌櫃搖搖頭,緩緩開口道:“這道士我可同他打過交道,你們不知道,有天晚上,店裏來了個怪家夥!”
衆人來了興趣,像酒肆客棧什麽的,最容易招惹不幹不淨的東西。
“什麽樣的怪物?快說說!”
童掌櫃清清嗓子,繼續說道:“那怪人帶着一鬥笠,上面垂着個白布,把臉擋着,一言不發地坐在那。我們家小二去問他,他頭也不擡只說着,在這歇歇就走。”
“後來呢後來呢?”
“我們想着,就讓他歇着吧,這家夥掏出個黃銅色的鈴铛,那麽一搖,店裏那些凳子都動了,把我吓得啊,當天晚上就跑去那破道觀把那道人給找來了!可回到店裏,那怪人不見了,凳子又都放回原出我還白給了一壺酒。”
“說不定是他施的戲法,騙你酒喝呢~”
“咦?有道理。”
衆人都哈哈大笑,燕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燕沉書就起來,在後廚吭哧吭哧地刷昨夜客人用過的碗。
小鎮深夜還有人跑來酒肆買醉,早上醒來一看,店裏亂糟糟的,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地上全是碎了的碗片。
童掌櫃:“……”
她氣的臉都綠了,當即跑出店去,不知道去哪了。
燕沉書剛把最後一個碗刷完,正擦着手,就聽見二丫頭在店裏說話了:“哼哼,來啦,不過十分的不巧,今天掌櫃的不在,我可不會賒酒給你。”
“誰說爺今個要賒酒了,你看,”窮道士從破布褂裏掏出幾枚銅錢,擺到臺子上,“今天有錢,不光能吃酒,還能來盤肉~”
“噗~還想着吃肉?先把以前的還上吧,酒也不會給你多少!”二丫頭說着就把臺子上的銅錢一把抓了過去,随手扔進錢箱裏。
“你這小丫頭片子……”
“哇,你這錢都長青苔了,哪來的這些老銅錢,不會是騙那些老頭老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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