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完

三人幹完滿滿一桌菜後,又挺着撐大的肚子跑去天影閣看了一下午的皮影戲和戲曲。

臺上唱着的是一白面小生,雖然臉上塗了□□,但依然能看出其俊俏輪廓。

“掌櫃的,那就是新來的小生,咋樣?”

童掌櫃看得出神,半晌才擦了擦口水,開口道:“我一定要買一個大點的房子!”

“嗯?買來做什麽?”

“我要把天下俊俏男郎都圈裏面!人家青樓關美人,我便是童府圈蕭郎!唏溜唏溜……”

燕嵘和王翠瓜:“…………”

戲曲終是唱完,燕嵘卻快睡着了,童掌櫃和二丫頭去後臺轉悠了會,萬分不舍地離開梨園。

昌州夜晚,華燈初上,夜幕中飄着百姓們放飛的祈福燈,一點點黃色光火在夜空中沉浮,又慢慢融入天際,隐入星辰間。

長街四處燈火輝煌,人群湧動着,又停在各色攤前,畫樓樂坊重重擁摟的彎彎河道中,緩滿行着載滿游客的花船,花船上也是樂聲陣陣。

兩岸樓欄裏,人們悠閑自得地坐于其中,靜靜看着一湖春色與滿城的火樹銀花。

“哈……”

燕嵘輕嘆一聲,看着這副景象,這人心中是又喜又懼,不知這一世的歌舞升平,能持續多久……

“啊……好久沒在掌櫃的姑姑家睡覺了,”二丫頭伸了個懶腰,長長籲出一口氣,對燕嵘說道,“你別看我們掌櫃平日裏那般窮酸,她姑姑家可是城中富商呢!”

“哼!臭丫頭片子,你若再說我窮酸,今晚便睡大街去吧!”

二丫頭光速認錯:“我錯了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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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說笑着來到城中一處豪華府邸前,能在昌州城中有如此偉宅,童掌櫃的姑母家真真是有錢人了。

大門未開,家丁領着他們從側門進去,穿過走廊來到正堂,堂中坐着一和藹婦人,婦人見到來人急忙站起來迎,燕嵘見其穿金戴銀的,十分富态,應是童掌櫃的姑母了。

“姑母!你回來了!”童掌櫃忙朝婦人奔去,婦人也是開心,笑着相迎。

“是啊!聽說你來了,我便從店裏回來了,”姑侄二人親昵了會,童姑姑攙住童金金的手,問道,“我在店中忙時,聽說你在城外出事了?”

“是……有個瘋子,要買我帶給你的臭鳜魚糕,我沒賣,他便掀了我的車,給您帶的臭鳜魚味糕全沒了,嗚嗚嗚……”

“诶喲,沒事的沒事的!”童姑姑急忙安慰她,又拗着怒火,狠狠道,“現在什麽瘋子都有,若是我早早知道有人欺負你,定要派幾個打手過去,要他好看!”

童姑姑又瞧見燕嵘,又是驚訝,問道:“這少年,是你店裏的新人?怎麽看上去這般小,金金啊,這童工可用不得啊……”

童金金笑着答:“姑姑放寬心些,燕嵘已十三歲了。”

“是嗎,十三歲還是小了些,可別讓他做太重的活計!”

“姑姑放心吧!他是我店裏的洗碗小工,再說了,男孩子十三歲也不小了,對吧?”

燕嵘:“啊?呃……嗯嗯!”

童姑姑笑了笑,童金金又問:“我伯伯呢?”

“你伯伯還在店裏,你也知道節日忙,這幾日都是回不來的。明日還有慶典,連我都要過去幫襯呢,”童姑姑喚來下人,吩咐道,“來人給兩個小的安排客房,金金便睡我屋裏,咱們姑侄好好說說話!”

是夜,燕嵘睡在久違的軟榻香枕上,可并沒怎麽睡好,只因睡夢中隐隐傳來春雷陣陣,一聲蓋過一聲,似是連綿不絕。

“轟!!!”

突地一聲炸響!燕嵘驚坐起,急忙下床走到窗前,見天已放亮,只是烏雲遮日,四周都是陰沉沉的,院中地面、花盆等物皆是濕漉漉的一片,看來,昨夜應是下過大雨。

“啧……春日何來如此驚雷暴雨?”

燕嵘感覺不太好,心中似是拗了一股悶氣,他喚來一旁與他差不多年紀的侍從,問道:“城中南極閣在何處?”

“離這不遠,從正門出去,往右走,一條街便到了,公子要是出去,帶把油紙傘吧。”

燕嵘接過油紙傘,謝道:“謝了……別叫我公子,我……也是個下人。”

“您是太太的客人,怎會是下人呢?”

“……”燕嵘沒再說什麽,打着傘便出去了,按照那人說的,他很快便找到南極閣,燕嵘走進去問道:“有從蒼巒山來的信嗎?”

“……有很多,大部分已經派出去了,”裏面人正忙着,他們只瞧了幾眼燕嵘,便指着一處櫃子,說道,“沒派出去的和沒人認領的都在那邊櫃子裏,你自己去翻吧,小心些別把信紙弄壞了!”

燕嵘急忙走到櫃子前,果然有專門的一層放着來自蒼巒山的信件,這些信還按照不同山峰被分好了。

“元辰門、紫微宮……翠竹峰!”

翠竹峰的格子裏,放的信件大都是他們給昌州求醫之人寄的藥方,翻了許久,在一堆信紙底下,燕嵘總算瞧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信袋挺厚,看來元清給自己回了不少信啊,燕嵘急急打開,展開其中信紙,讀了起來:“致不明來信者,翠竹峰上,無人叫做元清,所寄之信皆已悉數寄回,勿再回信,否則拉黑名單……”

燕嵘驚住了,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南極閣門人,又低頭讀了一遍手上的信。

簡單明了,再無其他,燕嵘微微發着顫,信紙的正反面都被他看了個遍,還是那冷冷的,寥寥幾行字。

“興許是阿清的惡作劇……”燕嵘安慰着自己,輕輕把信紙放到桌上,拿起信袋翻找起來。

黃色紙袋裏剩下的,只有這半年來他每月寄去的信,燕嵘把它們都倒在桌上,一張一張地翻看,一字一字地讀,巴巴地想找出元清的痕跡,可一點也沒有,着實讓燕嵘哀戚不已,他快要哭出來,或是要發瘋。

“怎……怎麽可能呢?!”

他愣愣地看着最初兩個月的信紙,兩張皆已泛黃破碎,一看便知道,信沒有被人好好保存,自己這些思念、情真意切的字句,看來都沒有到元清手上。

好可笑啊……沈雪柔,你把我的元清弄丢了?燕嵘只得認清了這個事實,拿着那信紙袋,緩步走出南極閣,長空烏雲密布,久久未放晴,看來還将有場大雨,周遭沉悶,壓得這人喘不過氣。

“不……可能……”燕嵘推開正歡慶節日的人們,發了瘋地往前跑,“不可能!你們!本座!要你們血償!!!”

若是前世他這般用力,周身早就爆出強勁魔能了,可現在,有的只是周圍人看神經病的目光。

“诶喲!這小子怎麽了?”

“應是突發瘋病,啧啧,大過節的,真是晦氣!”

燕嵘向城門跑去,他要出城,要去蒼巒山,到那翠竹峰上去質問沈雪柔!他跑路帶風,發了狂似的。

二丫頭和童掌櫃正在街上閑逛呢,看到前面沖過來的燕嵘。

“我說這小子大早上跑去哪了,原是擱這瘋跑呢!燕嵘!”童掌櫃朝燕嵘招手,可這人好像沒看見似的,直直跑過,童掌櫃伸手直接将其一把抓住,拉到自己身邊。

“祖宗!大街上這麽多老頭老太,你也敢瘋跑?撞倒一個,你這輩子可就完了!”

燕嵘想要掙脫,竟發現自己掙脫不開!他只好低着頭,淡淡求道:“掌櫃的,放我走吧,我把一個很重要的人弄丢了,我要去找他。”

童掌櫃和二丫頭一愣,但童掌櫃仍未撒手,三人便在街上呆立了會,二丫頭終是忍不住,問道:“燕嵘!你到底怎麽了?要去找誰?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應該在哪,可現在他不在那……”

二丫頭撇了下嘴角:“掌櫃的,他……”

童掌櫃輕輕搖頭,對燕嵘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弄丢了誰,但,即是要尋人,便同我回去,我姑姑家在城中人脈極廣,你若……”

“掌櫃的,”燕嵘用力将手收回,童金金也只好放開,“這半年來,謝謝你的照顧,只是這次我不得不走了。”

“诶呀?到底是怎麽了?那也要結下工錢再?燕嵘!你不要工錢了?燕嵘?”童掌櫃看着燕嵘急急離去的背影,嘆氣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這小子,也不肯說,心裏好像總是藏着什麽。”

二丫頭安慰道:“掌櫃的,他本就來路不明,這半年來沒給我們惹出什麽麻煩就算不錯的了,你就随他去吧!”

“唉……一開始我以為他是流浪的小孩,見他可憐便留下他,讓他洗洗碗,能輕松讨個生活,”童掌櫃揉了揉眉心,搖頭道:“可最近,特別是剛才,我細看他眼神,裏面沒有少年郎的純澈,反而充滿了心事……”

二丫頭理解不能,問:“只看眼睛能看出這些?”

“閱男無數得出的經驗,等你長大了,便知曉了。”

燕嵘要跑了幾步路,終是慢慢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別說上那翠竹峰找沈雪柔,就是蒼巒山上那千級長階,無禦劍之法與強勁體術,他是鐵定上不去的。

自己現在就是廢人一個!

這茫茫塵世中,元清與自己皆是滄海一粟,沒有一絲線索便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我與他……真的是緣盡了嗎?”

燕嵘拿着信袋,失落地倚牆而坐,靜靜看着眼前歡聲笑語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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