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湖心塢貳

☆、湖心塢 貳

燕嵘只眺望遠處,見湖心竟生着點點燈火,不知是船只還是房屋,忙是問道:“師父,你知此處是什麽湖嗎?”

“……我怎地知道,只求快些到長江,那樣便可蹭船下東洋,江流若湍急,咱們不日便可渡至金陵!”

燕嵘忙問:“嗯?不是說直接北上去穗城嗎?師父怎地半途改道?”

魏滄行翻了翻口袋,又抖了抖,裏面一個子兒都沒有。

“去金陵擺攤騙點錢來花~而且那邊有哔哔飛劍,到時候可以租一把禦至穗城!”

可要從這裏東下金陵,又得花費不少時日,等那黑衣人又要有動作時,燕嵘說不定還在長江上飄着呢!

“師父,哔哔飛劍随便哪個城市都有啊!又不是非得去金陵啊!”

“是嗎?可是我沒錢,沒錢怎麽租?”

“……”

魏滄行又想了會,抓狂道:“诶呀!先想法子渡湖吧!渡過去再說!”

師徒二人便開始沿着湖走,只見不遠處有一點燈火,二人走近,原是一根木樁,樁上系了燈,黃燈下是一精巧鈴铛。

木樁上刻字:“渡湖搖鈴?”

魏滄行笑道:“哈,應該是這裏的船家立的,倒也有新意。”

燕嵘倒是謹慎,四下看了看,只道:“師父,我看還是……”

可他話沒說完,魏滄行已然上手搖響鈴铛,這人見湖中無動靜,又使勁搖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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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嵘:“……”

叮鈴鈴……叮鈴鈴……

沒多久,不遠處的蓮葉重重舒張開來,一葉小舟駛到岸邊,這舟子船頭懸一盞燈,船尾立着一人,師徒二人看不清其身形。

“喲~這般巧啊?”

聽這聲音,竟好生熟悉,原來撐船的正是他們傍晚時分遇見的那女子。

“你們要渡湖啊?哪去?”

魏滄行回道:“往長江去,然後……北上!”

“啊……即是這般……”女子上下打量了番師徒二人,只道,“那便上船吧~”

燕嵘在岸上笑着問:“姐姐,你不生我師父的氣了?”

“早……早就不生了!本姑娘豈又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師徒二人便登上小舟,只見小舟船梢處挂着一盞黃燈,燈光所及處盡是碧綠蓮葉,幾朵嬌粉點綴其間,有的羞花含苞,有的已是怒放。

遠處幾點星黃螢火随風而起,夏夜行船于滿是荷葉的湖水中,微風卷起滿池荷香,又挾裹着溫軟水汽,直叫人掃去白日裏的燥熱與疲乏。

魏滄行伸了個懶腰,又小聲道:“哇!太舒服了!不過也可惜。”

“……可惜什麽?”

“要不是撐船的又是這個姑娘,你師父我必得脫衣服下去戲水了~”

燕嵘只笑而不語,靜靜賞這荷池夜色,不斷傳來的劃水聲,在這寧靜的夏夜,試圖沖洗他滿是罪痕的心髒……

怎麽可能洗得清呢?

那黑衣人,燕嵘似乎知道他是誰,但他又不敢那麽想。

可那又有何用,自己是怎般也避不了的。

“都怪我自己,片刻安寧也要想這些……”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魏滄行拍了一下他的頭。

“徒兒,嘀咕什麽呢?船停了!”

燕嵘醒了神,忙問道:“嗯?怎麽這麽快?”

他擡頭,只見船停于一閣樓下,閣樓四面皆是水,這閣樓竟是建在一湖心島上的,小樓檐上挂一串淡黃燈籠,燈上是三個字:蓮花閣。

看來這裏便是白日,這撐船女子提到的蓮花閣,燕嵘當下警覺,不就是采了些蓮蓬嘛!她把我們帶來這裏,是要暗宰了不成?

“姐姐,這裏是?”

那船女解釋道:“下半段要走入江口,晚上暗流湍急,本姑娘可不敢把船撐過去,且在這過一夜,明日再去”

魏滄行看了看這閣樓,只道:“哇!姑娘,小爺我可一個子兒都沒有的啊!”

“本姑娘知道你沒錢,你們二人今晚便在這船上過夜,分文不收~”女子扔杆,把船繩在樁上系牢,上岸去了。

燕嵘:“…………”

“嘿嘿,船上也不是不能睡,對吧徒兒,只不過湖面起的浪有些煩人,睡着也沒事了~”魏滄行縮到艙裏去了,又說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估計踏上去一腳就要好多錢呢!”

燕嵘笑笑,只爬到船頭。

湖心島不大,那小閣樓都将其占滿了,屋腳還露出來些,樓下停着幾只大大小小的舟子,看來今晚這樓中還來了不少人。

可能湖對面有城鎮吧,不然誰會在荒郊野湖裏修這樣一座建築?

“诶呀,徒兒你知道嗎?這裏不是風月場所便是做湖鮮的酒館,來的人非富即貴,我們可不要湊這個熱鬧!快過來!”魏滄行朝燕嵘說道,又想把這人喊進船艙裏來,“別在船頭杵着了!待會小心他們問你要錢!”

“……師父不是挺有錢的嗎?要不然在昌州的暖翠池裏如何尋樂?”

“你!說什麽呢!你也知道師父的錢都要用來幹嘛。”

燕嵘笑道:“徒兒知道,不是要把柳河哥哥贖出來嘛,诶!他會不會成為我的師娘啊?”

“胡!胡說什麽呢?再這般沒大沒小,小心為師把你踹到湖裏去!”魏滄行羞紅了臉,急忙嚷嚷起來,“我與柳兄不過……為師傾慕于其琴技罷了,怎地在你眼裏就變成我觊觎人家身子了?”

燕嵘心裏暗自道:“難道不是嗎?本座那日可都聽廊下婢女說了~就是沒想到魏滄行這般幹瘦,還能做上面的人,這柳河是對他有多喜歡啊……”

感嘆之餘,燕嵘又見閣樓前陸續來了幾只舟子,從舟上下來的竟都是男子,他心裏有了底,這樓定是個煙花之地了。

師徒二人只在船中偷偷看着,正考慮要不要溜上岸時,那女子便又來了。

“你們還真就睡船上啊?船裏啥都沒有,湖水晚上還冰涼的,當心睡一覺後便染了風寒!”

魏滄行笑道:“那姑娘行行好,讓我們師徒二人上岸呗~”

“上來啊!我來不正是讓你們上岸的嗎?”

“嘿嘿,不過有一事得提前說好~”

女子不答話,知道這人要說什麽,果然魏滄行又說:“小爺一窮二白,你們可別想着坑我啊!”

燕嵘看那姑娘臉色,瞬地不高興了。

“你看你那樣!氣死我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就睡船上吧!弟弟跟我走!”

魏滄行倒了下去。

“切!睡便睡,睡在這我還安心些。”

“師父!”燕嵘嘆了口氣,對那女子道,“姐姐,我……我也不上岸了,船中挺好的……”

“……随你們的便啦!”

魏滄行笑嘻嘻地看着爬回船艙的燕嵘,問道:“怎麽?不高興了?”

“……”

“诶呀,你涉世未深,換句話說便是太嫩了~這地方你看不出來?現在說好不要錢,等你上去就不是了!”魏滄行翹起一條腿,繼續說道,“到時候把你師父我賣了估計都不夠……”

魏滄行說的沒錯,燕嵘便只坐在船頭數了會星星,夜色漸濃,他也躺在冰冷的船板上睡了。

“乖徒兒,你那冷嗎?過來,師父這裏暖和!”

燕嵘是覺得有些冷,不過他怎麽可能過去貼着魏滄行睡呢。

“怎麽了?沒讓你上去不開心了?”魏滄行當然不知此人在意的是什麽,只湊到燕嵘身邊挨着他躺下,“等過了湖再帶你去玩~別生氣了,嗯?”

燕嵘在心裏罵道:本座哪有生氣,倒是你,像是在哄小孩似的,令人作嘔!

師徒二人迷迷糊糊徘徊于睡夢與現實之間時,耳邊竟傳來樂聲,樂章華麗,是輕鼓與豎笛奏成的,還有絕妙琵琶繞于其間。

嗯……何人深夜奏樂?

燕嵘皺皺眉,慢慢睜眼,身旁的魏滄行倒睡得熟,正微微打着鼾。

樂聲是從閣樓裏傳來的,一曲終,湖中突地傳來重物落水聲,燕嵘一驚,他們是不知道小舟中還有人嗎,如此高空抛物,實在危險。

燕嵘爬到船頭想看看發生何事,又聽“噗通”幾聲,伴着濺起的水花,幾個黑色人形物體落進燕嵘面前湖中。

“!!!”

他急忙退回船艙,又聽見幾聲落水聲,燕嵘急忙搖醒魏滄行。

“為師已經醒了,這般大的動靜還不醒?你師父我又不是豬。”

“師父,此樓有詭!”

“先按兵不動,萬一人家扔的只是些垃圾呢?”魏滄行拉過燕嵘,讓其在身邊坐下,“別怕,師父在這,任誰不能傷你分毫。”

燕嵘心中突地便生起一股陌生的暖意,這感覺在他心頭流轉開來……

“噔~~”

還沒待燕嵘細細品味,一聲琵琶音響,竟近在咫尺!那彈奏之人就在小舟附近。

二人警覺,只聽樂章奏起,一女聲也跟着唱起:

“月下露濃時,郎行千裏,回首望,空悠悠。

香閣冷落披離愁,春過芳盡,秋來橫舟。

又見夏,欲奏江南曲,蕭瑟清風,是愁,是愁。”

魏滄行嘀咕道:“唱得什麽悲詞,好生哀怨那~”他沒注意到,一旁的燕嵘已是瞳孔巨震,白汗橫流。

這詞乃人間絕恨——莫三娘莫問情所做,這詞此時根本未流傳開來,也就是說現在在那邊唱這詞的人,就是莫問情本人!

莫問情本名趙曦月,原是秦淮河邊一絕美藝伶,琴棋書畫、歌詞詩賦樣樣精通,乃金陵城中第一大才女。

金陵城中青年男子無不為之傾倒,不論是其絕倫的美貌和洋溢的才情,都無不讓人拜服,曾有富商擲千金買其初夜,趙曦月看滿屋的黃金嗤笑一聲,當即寫了一首打油詩罵這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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