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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幹的時候是正月初九,黑妹将曹飛帶回去的時候就說了,家裏沒男人,許樂也不夠事,讓曹飛住過去給她壯壯膽。老太太人老成精,沒多問就叮囑了一句,你可看好了他們,就放了行,連問都沒問曹玉武一聲。所以,第二天曹飛來了就直接住下了。

兩個人時隔兩個多月終于又睡到了一張床上,氛圍可好了不少。這張床比原來那個寬了不少,曹飛就招呼着許樂睡一頭,他在外,許樂在內。蓋的是一床被子,那是黑妹的陪嫁,特別暖和,睡進來曹飛就直呼舒服,可就這樣他也沒睡走了樣,半夜裏,許樂還感覺這家夥将他從牆壁那兒往外拉了拉,給他蓋被子。

随後的日子裏,曹飛和許樂就每天早睡早起做這生意,開始幾天黑妹還跟着去了兩趟,看着沒問題了,才不跟來,但每次回家,她都會過來接,讓兩個小家夥感動不已。

從初九一直幹到了二十,兩個人掙了小二百塊錢,除了第一天誰也沒亂買東西。這天賣完後,曹飛樂颠颠的邊騎車子邊唱歌,許樂坐車後,原本是不準備打斷他的,可惜是在太難聽了,于是只能将準備在睡覺時讨論的話題提前拿出來,“明天開學了,咱不賣了吧。”

曹飛的動作就一下子慢了下來,歌聲也停了,自行車嘎吱嘎吱的過了許多路,曹飛這才說話了,他悶聲悶氣的沖着許樂說,“再看看吧,好容易做起來了,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便宜了別人吧。”

這個別人,其實是指的幾個小青年。他倆這行為壓根瞞不住人,大概到了第三天,就有兩三個小青年也幹上了這活。他們也挺聰明,每次票買的不多,分着買個三五十張,也在電影開場前賣。

可惜的是,小青年哪裏有小孩子惹人喜歡?尤其還有樂樂這個大殺器在,他們的生意一直沒曹飛他們好。這幾個人還想堵過他們,但許樂早看出來了,直接就放了話,一起幹有飯吃,不一起幹,那誰也別吃。

小孩長得漂亮,一點都沒威脅力,幾個人還在當回事。許樂直接跟他們說,“不知道什麽是投機倒把嗎?一抓一個準,我和我哥哥可都不夠十四歲,抓進去了不過看守所,進去還能有碗飯吃呢,省的天天在外面挨餓受凍,你們都有十八了吧,聽說能判死刑呢。你跟我們磕,你值當嗎?”

幾個沒出息的就萎了。為首的一個大高個還賠笑着說,“這不是日子難嗎?找個發財的路子,我們也是吓唬吓唬你,沒真想幹什麽?行了,兩個孩子,過日子也挺難,咱們鬧騰啥。就這樣吧。”

說着,就揮揮手帶人走了。

自那天後,兩邊倒的确相安無事。并且有其他人想過來分杯羹,這大哥就直接給收拾了。後來幾天話多了,才知道他姓王,剩下兩個都是他親弟弟,平時兩個孩子就叫他王大哥。

可王大哥再不錯,曹飛顯然也是不想把生意讓給他的。一天穩打穩賺十五塊錢,一個月就算有高有低,也有三四百塊錢,別說對曹飛,對任何人都是筆大財富。

許樂知道這麽簡單說說是勸不住曹飛的,此時的曹飛就像是在沙漠中久行的人遇見了水,怎麽可能放棄。他嘆口氣,跟他好聲好氣商量,“現在就算每天早上七點過來排隊,可售票員上班也要八點,咱們八點都上課了。你怎麽買票啊。”

曹飛沒吭聲,悶頭騎了一會兒,眼見黑妹從前方過來接他們了,這才說了句,“總會有辦法的。”

可這個辦法,誰也想不出來。第二天報道,曹飛又抓緊時間賣了一天。等着第三天正式上學,就算徹底沒了機會。

開學要重新排座位,這一年,曹飛的個子蹭蹭蹭的往上長,如今已經有一米五四,在同齡人中是最高的。無疑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許樂才一米三五,是标準的小蘿蔔丁,縱然他抗議半天,老師還是沒答應他跟曹飛坐一起——站那兒都不一定能看清楚黑板,他被調到第三排,跟劉麗麗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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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許樂就不能盯着曹飛了。他知道曹飛下了大課間就跑了出去,等到上課才回來,然後等他下節課想要找他的時候,他又跑了出去。

早上下了學,曹飛就把書包遞給他,揉着他的腦袋說,“你自己回去吃飯吧,幫我把書包捎回去,我一會兒就回去。就跟奶奶說,老師讓我寫作業吧。”

說完,也不跟許樂說,他就跑了出去。許樂連張口問的時間都沒有。他有些嘆氣的低了頭,拽着曹飛的書包往老曹家走——黑妹交代他今天中午回老曹家吃飯。

而在家裏,黑妹專門下班回了一趟曹家,将上二班的曹玉武和羅小梅堵在了家裏。她向來潑辣的很,就直接問曹玉武,“老子養兒子是不是應當應分的?”

曹玉武知道這是個坑,哼哼唧唧不肯說話,可黑妹可不怕他,直接問他,“你不說話就是說不應當應分了?那你幹嘛還住在咱爸發的房子裏,吃着咱媽做的飯?”

“你這話說的,我們不住這裏,媽多孤單。”羅小梅在那兒添了句。

黑妹直接就噴她,“我們這是代表老大和老二家說話,你家到底是哥說話還是你說話,要是哥說話算數,你就閉上嘴。”

羅小梅為了那金耳環,對老太太倒是一片和氣,可看黑妹就沒那麽客氣了。當場就要發飙,還是曹玉武哼了一聲,把鎮住了,曹玉武說,“邊去,沒聽說正事呢。”然後他回頭問,“弟妹,你來家也半年多了,我知道你有想法,你想說啥就說,別兜圈子了,我粗人一個,聽不懂。”

“那我就直說了。”黑妹看着他,“你知不知道飛飛過年撿了一個月的垃圾?”

這話一出,曹玉武就愣了,連老太太都有些發愣。黑妹說,“你多久沒正眼瞧瞧飛飛了,你知不知道孩子的手上剛凍瘡就二十多個,整個手背都青紫的腫起來,為的什麽?就為了一個月掙十二塊錢。”

曹玉武也是要面子的人,當場就騰地站起來,找不見曹飛,就沖着黑妹喊,“誰讓他去的,這破孩子膽子不小啊,老曹家的臉都被他丢光了。等他回來我打死他。”

黑妹聽了就笑,沖着比她高大半頭的曹玉武說,“老曹家的人被你丢光了才是。明明自己掙着工資,吃着咱媽的退休金一分錢不出。孩子親媽拿命掙出來的錢,全攥自己手裏去了,半點不往外漏,我問問你,咱媽才多少錢,一家一個月要吃多少,小遠的奶粉多少,就算飛飛不用學費,雜費,他要不要買本子筆?要不要穿衣服穿鞋?你真好意思一點不剩,孩子沒錢心疼他奶奶,不撿垃圾幹什麽?!跟你要你給嗎?”

這話根根都是刺,曹玉武聽着臉都紅,他張了張嘴,只說出一句,“一家人,算這麽清楚幹什麽?”

黑妹緊接着問他,“那一家人,你出點錢養養自己兒子行不行?我們倆又不在家住,再說,我說句實在話,一個月三十塊,我們還真看不上。難不成你還防着咱媽?”

曹玉武還想推脫,老太太卻就勢抱着曹飛哭了起來,內容句句都不離開她早死的丈夫和曹飛剛去世的媽。曹遠一聽奶奶哭了,也跟着嚎了起來,那小家夥戰鬥力太強,整個屋子裏都是他的哭聲。

黑妹沖着曹玉武伸出了手,“拿來吧。不出點錢,總把該孩子的拿過來。”曹玉武一副無奈的揚子,“我又沒花,我這不是幫他存着呢,你說你這是幹啥,哭什麽哭,行了行了,我替兒子存錢還存錯了,成了,給你吧。”

羅小梅一下子就瘋了,抓着他就說,“你不說這錢以後給咱兒子上學嗎?你怎麽……”曹玉武哪裏願意這話露出來,直接一把推開她,進屋将存折給了老太太,“媽,你也是,你要錢就要啊,弄這出幹什麽,還讓弟媳婦教訓我!行了,我上班去了。”

說完,他就披上棉襖想走。黑妹可還擋着他呢,黑妹從口袋裏掏出了十塊錢放桌上了,“開學了,我家樂樂中午回家時間不夠,就在家吃了。這是樂樂的飯錢。哥,剛才那是孩子的錢,你把你和嫂子的飯錢交了吧。還是原先的量,一家十五,怎麽樣?”

這回曹玉武可真不想答應了,他想用強的,可黑妹幹了多少年農活,勁兒也不是一般的小。黑妹就擋在大門前沖着他說,“你不給,就別走,等着你領導問你為啥遲到,我給你解釋去。”

曹玉武揮拳頭,黑妹就說,“你打就是了,你可想好我怎麽出這個門。弟弟不在家,大伯打了弟媳婦,你試試人家怎麽說?再說,俺家可不僅有小偉呢,俺叔伯兄弟可不下五六個,你手下來試試?你敢碰着我一點,你就別說了,連羅小梅家我都敢砸了。你不是拿着俺大嫂的賠償費想養自己兒嗎?”

羅小梅被吓得不輕,連話都不敢說了。而曹玉武,打也不成,走也走不了,遲到一次一個月的獎金就泡湯了,曹玉武對着黑妹瞪着眼睛比鈴铛大,卻也沒找到其他的法子。只能憤憤的從口袋裏掏出十五塊錢,仍在地上,“給你了,行了吧,你個敗家玩意娘們。”

黑妹就勢就起了開,曹玉武罵完就沖了出去,将門狠狠地甩上了。黑妹不在意的撿起錢,塞到老太太手中,沖着羅小梅說,“真以為我治不了你,我就是在玉文面前不想這麽做就是了。媽,您可拿好,以後每個月,我替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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