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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樂乖乖跟着曹飛回去上了課,也沒推到曹飛身上,只是說想爸爸了。班主任顧曉琳對他倆家的情況一清二楚,曹玉文臨走前又專門到學校來了一趟,跟顧曉琳解釋了自己的工作,請顧曉琳多看顧兩個孩子。

因此,顧曉琳也沒說什麽,只是對着許樂和藹的說,“這次就算了,許樂,下回可不準再逃課啊。”曹飛跟着許樂一塊點頭,顧曉琳就放他們回去了。

中午吃飯,下午上課許樂都正正常常,除了上課記筆記的時間長點,總愛低着個頭,中午說有事沒跟他一起上學。曹飛只當許樂心情不好,也沒在意,等着下午下了學,就照舊拉着許樂去林舅舅家拿貨。他尋思着,人多熱鬧,倒時候忙起來,許樂八成能高興點。

林宇照舊在校門口等着他們,兩夥人在回家的路口分道,許樂跟着曹飛回老曹家空出書包另外騎上自行車,等着他們到林舅舅家的時候,林宇已經在那兒了。他面前放了一堆蛤、蟆鏡和電子表,沖着曹飛笑眯眯地說,“飛飛,你看,我都挑好了,這些顏色都是好賣的。”

林舅舅在旁邊一副肉疼的表情,沖着曹飛說,“要不是小宇,這些東西可不能給你們。”

許樂聽了心裏難受,拳頭在口袋裏緊了又緊。曹飛如今對人情世故明白的很,幹幹脆脆的沖着兩個人說了聲“謝謝”。林舅舅一副就該如此的表情,林宇臉上有一絲尴尬,但立刻就閃去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三個人立刻數了東西,付了錢下樓。等到了樓底下的時候,許樂突然回頭,沖着林宇說,“林宇,我們兄弟去就行了,你不用跟着了。”

林宇壓根沒理會他,開着車子沖着曹飛說,“我從家裏拿了塊塑料桌布,比昨天的麻袋好多了,等會咱們就擺在那上邊吧。”說完,他擡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表,“都五點半了,快走吧,要不趕不上了。”

曹飛狐疑的看了看兩個人,可是縱然再聰明的孩子,也不會想到這裏面的內情,他只能理解為許樂跟林宇看着不對付,這麽選擇的話,他自然是偏向許樂的。沖着林宇說,“你能介紹你舅舅給我已經很好了,不用跟着我們的,我和樂樂都賣了半個多月了,能搞定,要不你趕快回去吧。”

林宇的身體有一絲僵硬,但他随後就固執的說,“我就想跟你們去玩玩,做朋友的,連這個都不行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曹飛能說啥,只能讓他跟着去。只是有一段路他騎得快起來,偷偷安慰許樂,“樂樂你別生氣,他就是跟着,我保證不跟他比跟你好。”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許樂逗樂了,反正林宇也就逍遙兩天,他也就沒在針對林宇,兩個人誰也不跟誰說話的,過了一夜。這一晚上生意顯然沒有賣海報那麽火熱,畢竟三塊錢和十二塊錢、三十塊錢來比,只能算是個零錢。這年頭,誰沒事兒天天帶着大半個月的工資出門啊。

所以,蛤、蟆鏡倒是賣出了七副,電子表一塊就賣出去兩塊,倒是不少人一個勁兒的問,“你們明天還來嗎?”“我得帶人來看看,要不是不喜歡的話,買回去可就白花錢了。”

林宇對此有些郁悶,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拿出來也得跟海報一樣,立刻搶光才行,可如今比起昨天來說,實在是差遠了。他有些懊惱地去問曹飛,“要不我再跟舅舅說說,再進些海報?那個賣得快。”

許樂已經跟曹飛算出了今天的利潤,蛤蟆鏡掙了63塊,電子表足足50塊,外加昨天剩下的海報錢,跟昨天能持平。有這個結果,曹飛自然拒絕了林宇的提議,“不了,已經很麻煩你舅舅了。再說掙得差不多,但海報太忙了,我和樂樂兩個人根本看不過來,不如這些,東西小,利潤高,我倆還能歇會兒。”

林宇聽了笑了笑,說了句,“我可以幫你們忙啊。”曹飛恩啊哈的,到底也沒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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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第二個課間的時候,學校的大喇叭裏突然響起了聲音,“四一班林宇,四一班林宇,有你的退信,在傳達室。”

聲音響起的時候,許樂正和曹飛去廁所的路上,曹飛聽了會兒說,“林宇還會寫信啊,可洋氣,我作文都寫不了二十個字。”許樂一副輕松的樣子,“他已經四年級了,認字肯定比咱們多。”曹飛深以為然。

而林宇在教室裏則有些懵了,旁邊的同學推着他說,“快去啊,你的信被退回來了。”“林宇,你寫給誰的啊,你是不是有筆友了。”

林宇搖搖頭,“沒啊,我媽不讓,說是對學習不好,不讓我交筆友。”

不過縱然這麽說着,他也站起身來,去了傳達室,在傳達室老大爺手中接了個白色的信封過來,最主要的是,這信封居然是他們單位的,下面印着河北省函城國棉二廠幾個大字。

老大爺還說,“成了,拿走吧,重新換個信封吧,下回可記得貼郵票啊。”

林宇茫然的說,“哦,好,謝謝大爺。”

他沒別的辯解的,上面就寫着寄信人河北省函城國棉二廠子弟小學四二班林宇,收信人那裏,是一個壓根他沒見過的單位,和一看就是假的名字,二傻。林宇狐疑的低頭把信封撕了開,裏面就只有一張紙。

上面就短短幾行字——“我知道香蕉皮是你扔的,你因為愧疚幫曹飛。但你不覺得讓他天天把你當恩人太過分了嗎?你是否想過有朝一日曹飛知道了,他會更恨你。請你遠離他。”

這時候已經是三月份了,春天的冷風嗖嗖的刮着,林宇站在傳達室外的空地上,頭上冒出了一層薄汗。他幾乎抑制不住的翻來倒去的去看那封信——信封是單位的信封,全單位兩千多人人人都有,字體寫的比較潦草,沒多好看,但是十分娴熟,像是個不學無術的大人寫出來的。憑字體看,應該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應該是單位的某個人。

可是誰?他拿不準。

上課鈴很快的響了起來,他的腳步随着旁邊的同學們,向着教室挪了過去,直到坐在教室裏,把信封藏在了最隐蔽的一個包裏,他依舊不能确定是某個人。

他回憶着那天的事情。

那是個周一,他爸出差了,他媽又上夜班,家裏的存糧都被他吃光了,所以打電話給三二班的好朋友劉唐,讓他給自己帶點飯來。他好像是七點十五出的門,到了學校的時候,教室裏已經有不少人了。

他去了三二班,劉唐已經在了,見了他就招呼他坐下。桌子上放着他媽媽做的大包子,還熱着呢,旁邊還一包牛奶。大包子是豬肉白菜的,很香噴,他把兩個都吃了,還把牛奶喝了。那時候好像已經七點四十多了,預備鈴快響了。

他就起身要回班級,臨走的時候,劉唐從書包裏給他摸出了根香蕉,叮囑他吃下去。劉唐也拿了一根吃,他站在原地幾口吞了下去,順手把劉唐的香蕉皮也一塊拿走扔掉。

劉唐個子不高不矮,坐在班級中間,他們班的垃圾桶,在教室門口,講臺旁邊,他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就順手扔了過去,一個準确的進了垃圾桶,另一個挂了上去,在上面晃了晃,掉了下來。

那時候,預備鈴已經響了,他瞧見三二班的班主任李桂香向着這邊走了過來,也來不及撿起來,就快速的跑回了班級。然後沒過五分鐘,尖叫聲就從四二班傳了過來。

他們班的任課老師跑了出去,然後沉着臉把他們都關在了教室裏,不準他們出來看。過了一會兒,三二班的學生也被趕了過來,劉唐抖抖索索的走了過來,冰涼的手拉住了他,說,“老師摔……摔倒了,流了好多血……小宇,太可怕了,我好怕,她會不會死?”

林宇那時候還沒當回事,他以為是李桂香自己的原因,直到有個三二班的學生說,“是踩着香蕉皮摔倒的,是誰扔的?是誰扔的?”

他心裏就一驚,劉唐已經驚訝的啊了一聲,但林宇扯住了他,沒讓他在說話。然後呢?那時候正是預備鈴響起的時候,學生們急急忙忙的往自己課桌上走,似乎誰也沒注意這事兒,沒人看見。

劉唐曾經瞧瞧的問他,“是咱們的嗎?”林宇瞧着他那害怕的樣兒,堅定的搖了搖頭,“沒,我沒來得及扔,扔我們班了。”劉唐這才放松下來。

他以為他能承擔下來這件事兒。可當李桂香的死訊傳來,他發現自己依舊不能夠平靜下來。他害怕李桂香來找他,他每天睡不着覺,也聽不進課,他試圖跟自己的媽媽交流,但做婦産科大夫的媽媽回來告訴他的是,“太可憐了,太可憐了,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幹得?兩個孩子沒了媽啊!”

她媽臉上和脖子上都是挖痕,雖然已經處理過了,可看着還特別可憐。可他媽沒說半點,只是在自責,因為她是當值醫生,李桂香在她面前斷了氣。

從小就聰明的林宇頓時判斷出,他不能說出來,他若是說出來那塊香蕉皮就是他扔的,那麽,他們一家就完了。所以,他閉了嘴,無論校長老師們怎麽問,李桂和來如何打聽,還有徐鵬鵬們如何側擊。

當然,他還決定,要是風頭過去了,就幫幫曹飛。他偷偷去看過了,那孩子挺可憐的,天天帶着個弟弟,他夏天的時候曾經在自家的陽臺上,看着他抱着弟弟滿院子轉,他還看見他撿破爛,他爸爸好像不正幹,他想,他幫曹飛把困難都處理了,讓他過上好日子,也算贖罪。

他原本以為,一切都按着他的計劃在走,所有的一切都完美無缺,可如今,這封信卻來了。他的手觸摸到冰涼且堅硬的信封一角,究竟是誰?知道了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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