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三生

言聽白一愣, 随手揮出一道靈光，透明的光束迅疾射向前方，但很快, 就像撞到了障礙物，靈光沿着原路重新回到他的指端。

他眉頭微皺, 抽出雁歸劍再次嘗試。

長劍“锵”砍在看不見的幕布邊緣, 崩出藍色的細小靈火。

言聽白眉頭蹙的更深, 收回雁歸, 一言不發的注視着面前看不見的透明結界。

與此同時，白菡驀地睜大了眼睛。

就像波瀾不驚的湖面被投入了石塊，蕩漾的漣漪打破了美好的平靜, 白菡心底登時不安起來。

一直不願面對的擔憂和懼怕終于避無可避的慢慢浮現。

言聽白忽然注意到身邊人情緒不對，輕柔拉過白菡的手指，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怎麽了？”

白菡勉強搖搖頭, 望向前方穩了穩心神問道，“出、出什麽事了嗎？”

“前面出不去了, ”言聽白抿抿唇，“是有人設了結界。”

“...誰？”

言聽白搖搖頭, 重新召出雁歸劍，摸了摸白菡的腦袋，輕柔說道，“可能暫時不能陪你去四處游歷了, 我們得先回去禀告師父他們知道。”

“...好, ”白菡輕輕點點頭。

她其實有一點後悔，早知道就不下山了，如果可能的話, 她願意永遠生活在這個結界裏面，不問外事。

兩人重新回到松林峰的時候，青鸾長老也在，一聽這個消息立馬坐不住了，起身就召出本命朱雀，只見一聲鳳鳴，冰藍焰火罩身的朱雀張開遮天翅膀，猛力沖上九霄。

然後，直直的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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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長老一驚，和青鸾長老對視一眼，兩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指尖一揮，同時向其他各峰長老發出了傳訊藍符。

很快，七大長老齊聚松林峰。

衆人皆嘗試了一番，發現雲陽山的周圍果然被設下了結界，就像是一個透明的半圓形罩子，直接将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

更嚴重的誰也打不開。

“這怎麽回事，是誰設的結界？”斷風長老拎着上邪劍朝着結界四處砍劈。

“問題是什麽時候設下的，為什麽咱們誰也沒有發現？”玄衣長老怎麽也想不通。

“對啊，修真界誰還會有這麽大的本事，避開咱們眼界偷偷給雲陽山設結界，怎麽可能嘛！”

“不可能，”青鸾長老搖頭，“修真界沒有人有這個能力。”

并非他妄自尊大，雲陽宗屹立修真界數萬年，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仙門，門下的長老更是當今數一不二的翹楚，試問又會有誰在他們眼皮底下施障眼法呢？

根本沒有人。

衆人知道青鸾長老說的在理，頓時一齊皺起了眉頭。

言聽白遠遠的望着長老們圍坐的身影，仰頭望了望碧藍如洗的天空。

他也在思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師兄，”白菡走上前拉了拉他的手指，想了想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啊，不是沒有什麽危害嗎，待在結界裏不下山也沒什麽的。”

言聽白以為白菡是在寬慰自己不要為沒帶她出外游歷而遺憾，指尖摩挲了一下對方的指腹，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沒事的，有長老們在，一定可以找到辦法的。”

白菡沉默着點點頭。

那邊，幾大長老合計了好一陣，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遂決定先試探一下這個結界的上限，是否真的無人能打開。

他們決定集合七人的力量一起破界。

如果還是失敗了，那...可能真的有大事要發生了。

七人不再言語，在松林峰的後崖圍坐成一個符陣，每個人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齊催動靈力轟向透明的天穹。

小小的山峰登時風雲突變，七色的光脈聚合成一股強大的威壓，伴随着灼目的亮光，将複雜的符陣幻化成流熠着金光的巨印，重重撞向結界的邊緣。

白菡心裏緊張到了極點，一下撲到言聽白懷裏攥緊了他的衣角。

言聽白伸臂将她摟住，手指輕輕的撫着白菡的後背，“沒事的，不要怕。”

白菡心裏在拼命的搖頭，但她知道自己什麽也阻止不了。

“轟——”

随着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整個山峰猛烈的抖動了幾下。

接着是灼人的安靜。

白菡抓住小仙君的衣襟慢慢探出頭來，指尖微微顫抖着。

她先是望向透明的天空，并沒有什麽異常，看不出撕裂的痕跡。

再看幾位長老，都匆忙的起身在符陣中心圍成一個圓圈。

言聽白也奇怪的望向那邊。

“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看一下。”他輕輕對白菡說道。

“小心，”白菡攥了攥他的手指。

言聽白鄭重的點點頭，伸手輕輕摸了摸白菡的面頰，然後轉身朝着長老們的方向走去。

一個長條形的石碑赫然出現在符陣中央，黑石所鑄，周身烏沉，頂端有一處凹槽，手指寬窄，隐隐望去，能看出石碑內芯中空。

“這是什麽？”花間長老十分驚訝。

“怎麽好像突然平地冒出來的？”

松林長老皺眉仔細端詳這塊黑色的條形方石，他确定自己沒在松林峰見過這東西。

轉頭望向走過來的言聽白，對方也沉默的搖了搖頭。

“确實是平地出現的，松林峰之前沒有。”他确定道。

“那這是什麽玩意兒？”斷風長老好奇的伸出手指想摸。

“小心！”玄衣長老拉住他，順手拍出一張符咒。

黃色的咒紙歪歪扭扭黏在石碑上，石塊周身毫無反應。

“哈哈哈，一驚一乍的。”斷風長老大笑玄衣長老膽小，一把抓起石碑，舉到眼前。

石碑周身光潤，細膩透亮，觸手生涼，就像一塊質地上乘的普通黑石，看不出怪異之處。

斷風長老上下摸了個遍，又把手指伸到凹槽裏，也沒發現什麽門道。

花間長老伸手拿了過去，指尖一彈，袖中的弦線嘣的一聲通過凹縫鑽進石頭中心。

很快，他又收回了弦線，看着衆人搖搖頭，“确實沒什麽可疑。”

幾人輪流摸了摸石頭，心中都充滿了問號。

青鸾長老一手捋着胡子一手端着石碑，使勁開動腦筋，“不是法器，也沒有妖氣，看起來是平平無奇的石塊，只是開了個凹槽......”

“等等！”松林長老突然一聲大叫，“它、它好像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

松林長老不答，直接拔出斷風長老的上邪劍“锵”一聲插了進去。

劍身跟黑石上的凹槽竟然嚴絲合縫。

就好像天然的劍鞘，黑石包裹着銀色的上邪劍刃，只餘頂端露出一截劍柄。

衆人先是一愣，頓時都覺得松林長老的直覺沒錯。

“還真像這麽用的。”

“就只是插劍用的，不可能吧？”

“照理說不應該有什麽反應嗎？”

“對啊，一般不都是會開啓什麽機關嗎？”

“會不會是劍不對？”青鸾長老拔出上邪，順手召出自己的長劍湛插進石碑。

還是毫無反應。

其餘長老見狀也紛紛召出自己的本命劍，輪流嘗試。

“是這麽用的嗎，不會錯了吧？”

“咱們的都沒反應，不會是弟子們的劍吧，難道要把七峰所有的劍都試一遍？”

松林長老試劍失敗，轉頭就看到言聽白安靜立在一旁，連忙招手，“聽白，快，把雁歸拿來試試。”

“對對對，”斷風長老也立馬說道，“雁歸也是神劍，快來看看有沒有反應。”

言聽白點頭，從腰間抽出雁歸劍，雙手遞給師父。

松林長老抿抿嘴唇，對着石縫的凹槽直接插了進去。

有極輕微的嘣鳴響起，像是腦骨中的一下顫鳴，近在言聽白的耳邊。

漆黑的石碑上隐隐泛起紅色的光芒，那紅光包裹着劍身，透過黝黑的石身，映在碑面上。

衆人睜大了眼睛。

白菡也看到了，她本能的想向言聽白跑去，但是腳步釘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下一刻，整個大地鳴顫起來，無數的山峰樹木被看不見的威視撕成碎塊，泥沙簌簌而下，狂風形成漩渦，鳥雀鳴叫着被卷進風暴，沖天的巨光拔地而起，氣勢直貫九霄。空氣仿佛被撕裂，有大塊看不見的幕布開始剝落，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尖銳到難以忍受的尖嘯。

長老們面色大驚，拼盡全力維持着身形不被裹挾而飛。

言聽白的心底劇烈震顫着，像是有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力量正在瘋狂撞擊着他的靈識，渾身像是拆筋破骨一般疼痛，眼睛已經看不見方向，他狠狠咬着牙齒，憑借本能拼命在亂流中跑向白菡。

不管即将發生什麽，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黑色的石碑在狂亂的氣流中越升越高，包裹其中的雁歸劍光芒越來越盛，兩者漸漸的合為一體，閃着凜光的長劍慢慢被鍍上一層純黑色的劍膜。

緊接着，雁歸劍猛烈迸出灼眼的光芒，那光芒暈着天地靈力，氣勢強勁的直接将所有人壓制得瞬間倒地昏迷。

言聽白在看到那個白色的纖秀身影倒地的一剎那被半空中雁歸劍幻化出的劍心沒入了心髒。

心髒的鈍痛已經失去了知覺，言聽白被突如其來灌入的靈力和記憶震在原地。

身體空曠的像是無邊的曠野，奔騰的靈流洩閘一般瘋狂湧入，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靈虛仿佛掌心一握，天地皆在方寸之間。

時光像是一片翻卷的雲團，一股腦的塞進他的腦海，上千年的前世，兩情相悅的前盟，生離死別的撕心，雲陽山癡等的歲月，一樁樁一件件像是畫面一般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

那些畫面都有同一張臉。

白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