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師承

“夫人，說好不提她的！”

白夫人冷笑：“你自己睡了人家，還不讓說了？”

“是那唐芷蘭……”白家主說到半截打住，“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囑咐一句，“可別說給白唐。”

“瞧給你寶貝的。”

白家主不想跟她扯這個，忙轉移話題：“那尤意前輩果真是好人，一口便應了護白家七天。”

“真的？”白夫人驚喜，又蹙眉，“那七天後呢？不說焚天，他可是金河尊者的親孫子，你惹了人家孫子，人家還不動動手指頭捏死你？”

“哪裏是我惹他……”白夫人一瞪眼，白家主不敢再争辯，只湊近白夫人道，“前輩說要收徒，我想着，這七天好生侍候，要麽叫他答應做我白家的客卿長老，要麽叫他收白家子弟為徒。”

“他要收徒？你有把握？”

白家主嘆氣：“盡力而為吧。”

白夫人低聲念叨：“白佐還未有師承……前輩喜歡什麽？”

“我瞧着前輩愛酒，好似……愛煉丹。”

白夫人眼睛一亮：“正好白佐是木火雙靈根！”說罷瞪着白家主道，“有句話咱們說下，你那寶貝兒子白唐，絕對不行！”

白唐立在廊下，腫起的眼睛消了點，屋子有結界，便也沒人守着他，白夫人氣憤的聲音一字不落地鑽入耳中，白唐面無表情，略待了會便走了。

“喂，你來主院做什麽？又想從我爹那拿什麽好東西？！”

白唐擡頭，走廊上，白佐帶着幾個小孩迎面走來，白唐側過身子讓他們先行，拱手喊了聲“二哥”。

“誰是你二哥？問你話呢，聽不見？”

Advertisement

“家主遣人叫我去問話。”白唐微低着頭乖乖回話。

白佐背着手，上前一步湊近白唐，俯視道：“爹找你做什麽？”

“不知道。”

白佐蹙眉，冷哼一聲：“無事少出來。”

等白佐走了，白唐撇撇嘴回了屋，狹窄的小院，房屋陳舊，院子裏的植物好似都比別處枯萎許多，因為位置偏僻，十分安靜。

桌子上的飯已經冷了，白唐裝了小碗飯菜，擱到牌位前，看了一眼，又擦了擦“唐芷蘭”三字的灰塵，才坐到木椅上吃飯。

屋門大開，簡陋的木質瓦房，連基本的隔音結界都沒，白唐也不在意，自顧自吃着。院裏有口水井，白唐打了水，洗幹淨碗裝回食盒，天色漸暗，白唐坐在門口發了會呆，起身往主院走。

客院，兩位真人與白家主是好友，便提前來祝壽，得知有化神期前輩，才來拜訪，兩人已經來了些時候，三人不說相談甚歡，至少邱道這位化神前輩沒有盛氣淩人，兩位真人便多留了會。

“月霞凝念花……附近玄雲派應該有種植，雷火确實不适合煉丹，尊者不如試試煉器？”洛英真人誠懇建議。

邱道面上露出明顯的倔強：“不，要做就做最好的煉丹師，我的名號才好響徹人間界！”

“煉器亦可。”洛英真人猶豫一下，還是勸了句。

煉丹門檻高，除水木靈根外，其他都很難有成就，雷靈根性烈，則是最差的一種。煉器門檻略低，只要具備火靈根或是身具異火便适合煉制同屬性靈器。

實際上，煉丹煉器，要做好都難，然而煉丹大師更少，似乎名聲上，十級煉丹師要比十級煉器師更受人推崇。

邱道委屈道：“我師父就是最好的煉器師，超不過他，只能學煉丹。”

這算什麽理由？！

“不管，我要出名！要這修真界都知道我……我尤意的名號！”

兩位真人對視一眼，那邊邱道還在信誓旦旦說着自己的理想：“我要出名！我，尤意，出名，所有人都知道！”

平川真人試探道：“尊者醉了吧。”

邱道乖乖點頭：“嗯，醉了。”

平川真人眼角抽了抽：“呵……呵呵，既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了。”

出了院子，平川搖頭：“這位尊者性情似乎有些乖僻。”

“我倒覺得容易相處，不過有些執拗罷了。”

平川點點頭：“或許是醉酒的緣故，也是我們唐突了。只是靈根便是修士天命根基，非要逆天而行，必有禍亂。”

“我等修士，順天命而為，才可與天争命。”

“說的是。”

哼，以為他做不到嗎？邱道氣勢洶洶地瞪了會門，揉揉額頭，趴到床上，招出壇酒抱着嘟囔：“我要三界皆知，這世上還有一人名為邱道……”三秒後進入夢鄉。

主院，白家主書房，白唐走進去，拱手道：“請父親安。”雖然短手短腳，禮卻十分标準。

白家主擱下書，書桌前，白唐微低着頭，站姿端正，白家主看了自己的幼子很久，才嘆口氣“今年有七歲了吧？倒比你二哥矮很多。”

“二哥大我一歲。”

“也是。”白家主沉默，許久後又說，“可還記得救你的前輩？”

白唐鼻尖似乎又嗅到了那抹淡淡的桃花釀香，回道：“記得。”

“你同別的孩子不同，自小懂事，爹……愧對你母親，也給不了你什麽，那尤意前輩至少是化神期的高人，來此收徒，明日起，你便去他身邊侍候，不求做親傳弟子，便是能跟在他身邊，也比留在白家強上許多。”

“父親……”白唐猛然擡頭，‘母親怕是不會同意的’，這句話，白唐終是咽了回去，化神期修士的弟子，他也貪心，“若是母親問起……”

白家主嘆口氣：“便說我的安排吧。你好生侍候前輩，能不能成，便看你自己了。”

白唐回了自己的小院，依舊大門敞開，房屋破舊。白唐拿起牌位，坐回椅子上發呆，良久，眼淚滴落，白唐一手抹抹眼睛，又拿袖子擦擦沾濕的牌位，輕聲道：“娘，爹還是在意我的。”

院中雜草叢生，空蕩蕩、靜悄悄的。

邱道抱着酒壇睡了一晚，淡淡的酒香鑽入鼻尖，天色漸暗，邱道坐在桌旁，端起酒杯，忽然愣住，他不是在睡覺？

“先生今日可願收我為徒？”

邱道猛地轉頭，身側，穿着竹青色長袍的少年嘴角微彎，邱道卻看不清他的樣貌。

“還是不肯嗎……如此，先生晚安，告退。”

那人拱手，身形迅速後退，邱道慌忙伸手：“我願的！”

邱道猛地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苦竹酒壇還抱在懷中，邱道閉目平緩呼吸，又過了會才起身。

邱道整了整裏衣，系緊腰帶，挑了件墨色袍子穿上，對着鏡子照了照，滿意地點點頭，紮起頭發，開門就見一個小孩端正站在他的門口。

“晚輩白唐侍候前輩。”

送自家晚輩給高階修士做小厮，算是修真界慣有的手法，或是請前輩指點一二，或是想要拜師，便是得不來好處，跟着高階修士也算長了見識。

名字有些熟悉，邱道蹙眉，苦思良久恍然大悟，是那天樹林裏撿到的孩子，邱道盯着他看了會，大大的丹鳳眼、高鼻梁、瓜子臉，皮膚白皙，怎麽看也不像當初的醜八怪，還挺好看的。

“進來吧。”對好看的人，邱道語氣和緩些，讓他坐了，邱道問，“白家主喊你來的？”

“是，”白唐端正坐好，頭微垂，“晚輩自己也想來。”

“為何？”

“晚輩……”白唐雙手握緊，深吸一口氣，“晚輩想拜前輩為師。”

邱道愣了下：“哈，這人間竟還有人甘願拜我為師？你可知我是誰？或許我是十惡不赦之人，你難道也要随我行惡？”

“前輩救了我，自然是好人。”

邱道理了下自己的袖口，輕笑：“那也未必。”

白唐抿抿嘴，道：“這世間哪裏有純粹的好人壞人，不過都是自私之人，便是前輩曾為惡，于我而言，也是救命恩人。”

“呵，你這小子，年紀不大說話一套套的，不過好人壞人，卻不是這麽分的，這世間或許沒有純粹的惡人，卻是有好人的。”

“前輩是說聖人？”白唐撇嘴，“聖人也未必不曾作惡。”

邱道蹙眉，起身道：“誰說他了，我要出門，不必跟着了。”

白唐眼中滿是慌亂，第一天便得罪了前輩，這可如何是好，忙抓住邱道衣袍：“我陪前輩一起。”

邱道看他一眼，忽而眼睛一亮，唇角微翹：“也好。”說罷勾勾手指，“過來。”

白唐乖乖過去，邱道灌了口酒，收起酒葫蘆，攔腰抱起白唐，禦起木劍飛行：“你可知玄雲派的位置？”

正屋裏響徹白夫人的怒吼：“你把誰派過去了？！”

“夫人消消氣，”白家主拍拍白夫人的背，半環抱着按坐到椅子上，“我知道夫人不喜歡白唐，若是他跟前輩走了，也省的礙眼不是？”

白夫人噌地站起：“那是化神期修士！他跟着前輩，白佐呢？！”

“白佐是水木雙靈根，拜入仙門不成問題，便是跟着我學煉丹，也沒什麽不好，白唐卻是雜靈根，”白家主說着觑了眼白夫人的神色，“夫人又不舍得給他資源，若再沒有好師傅，還有什麽指望。”

白夫人“啪”一拍桌子，木質小桌直接裂為碎片，白夫人眼眶微紅，惡狠狠道：“白朗也是雙靈根，拜入青陽派也不過跟着元嬰修士做個記名弟子，你倒妄想那雜靈根的拜化神修士為師，呵，這時候你便不怕得罪前輩了，白元青，你是不是還惦記那唐芷蘭？！”

白家主蹙眉，也生氣了，一甩袖子自顧自坐下，頭扭向另一邊：“夫人怎麽又提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版我改的還挺滿意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