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宴會
“你……你又裝什麽?!”白佐慌了,偷看一眼邱道,兀自逞強。
白唐略停頓下便急忙爬起來,臉色蒼白,聲音卻很穩:“父親命我侍候前輩。”
白佐怒了:“你是聾子嗎?母親喊你過去,你竟當耳旁風?如此不孝之人,前輩才不會要你服侍!”
白唐僵住,“不孝”之人,很難拜師,不論資質如何,正常的修士都不會願意養個可能叛師的人,白唐偷看邱道一眼,邱道正端着茶,饒有興趣地看小孩打架,溢滿水汽的眼睛看着他,滿是興奮地鼓勵。
白唐:“……”在白家,他鮮少與人争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佐嘴角翹起,他貌似找到了白唐的軟肋:“怎麽,你當真如此不孝?”
“父親命我侍候前輩。”白唐如往日一般,只是重複一句話。
白佐蹙眉:“你只聽父親的,便不聽母親的嗎?”
“父親命我侍候前輩。”
“你是傻子嗎?!”
“父親命我侍候前輩。”
邱道打個哈欠,看他們吵來吵去就是這麽幾句,遠沒有仙界吵架時從師祖問候到徒孫、從修為諷刺到仙器的想象力,沒了興致,揮揮手道:“出去吵去。”說完也不驅逐他們,自己趴倒內屋床上,不管了。
白佐看了眼內屋,勾唇:“可惜,讨好了一天,前輩也沒把你看在眼裏,母親眼裏可一直有你,哼!”說完大步走了。
白唐面色不好,看看白佐的背影,又看看裏屋,嘆口氣進了裏屋,湊近床邊,悄聲道:“前輩,裏衣。”
邱道不動。
“前輩?”白唐喊了幾次,邱道都沒有動靜,看着懷中的白衣,白唐犯愁,若不是前輩三令五申要他提醒,他也不願打擾前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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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白唐推推邱道,見他還是不醒,爬到床上,扒了邱道外袍,親手替他穿衣。
邱道皮膚很白,卻不顯柔弱,腰部肌理勻稱,胳膊摸着硬硬的,很燙,白唐蹙眉,莫不是病了?又嘲笑自己,生病時他們這等凡人才有的,但到底溫度熱的不正常,白唐又摸了摸邱道的胳膊,費勁擡起,替他穿上袖子。
直到天擦黑,白唐才替邱道系上腰帶,擦擦額頭的汗水,又挂起外袍,靠坐在床邊深深呼出口氣。
忙時不覺得,一閑下來,忽然天旋地轉,白唐扶着地面晃晃悠悠站起,看了眼熟睡的邱道,關好門,走向自己的小院。
邱道扯扯領口,翻個身繼續睡。
白唐回屋拎起竹籃去了廚房,白家大多數仆役都未築基,現下正是晚飯時間,廚房忙的熱火朝天,角落擱着同樣樣式的竹籃,白唐安靜地走過去,打開看了看,飯菜已涼,像是中午剩的,放下空竹籃,又提着飯菜安靜地走了,廚房裏一切如常,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回了屋,白唐照舊盛了小碗放到牌位前,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兩菜一飯吃光了才撫着肚子惬意嘆息。
撐得難受,白唐抹抹嘴,打水洗幹淨碗筷,又掃了掃院子,才覺得舒服許多,又翻箱倒櫃找出個白色瓷瓶,掏掏口袋,将一枚綠色圓球塞了進去。
這原是裝丹藥的,瓶口裂了點,又只是普通瓷瓶,瓶子主人便丢了,他瞧着好看就撿了回來,現下正好用上。
白唐晃晃瓶子,圓球撞擊瓶壁“呦呦呦”地嘆息,白唐唇角勾起,抱着牌位輕聲介紹:“娘,這是小呦,前輩給我的,”白唐臉上映着淡淡綠光,忽然“噗”地樂了出來,“前輩忘了凡人要食三餐,卻給我買了零食,那山紅果吃着,更餓了,哈哈!不過,很甜。”
白唐又玩了會瓷瓶,嘆息道:“娘,前輩瞧着是個壞人,卻又像個好人,看着修為高強,卻又像是病着……白佐好似也想拜師,我也想拜師,我若搶了他的機緣,是不是臉皮太厚了些,畢竟,我本是不該存在的那個。”
晚風吹過庭院,沙沙作響。
白唐伏在桌上,手握着牌位,臉向下趴在雙臂間,說話悶聲悶氣地:“娘,我有些恨你。”
“三少爺,家主有請。”仆役站在院外傳話,等屋裏回了句“知道了”,便安靜離開。
白唐放好牌位,找了個木塞封住瓷瓶,塞進兜裏,整整衣服去了主院書房。
“今日随前輩去哪了?”
邱道在玄雲派留了名字,但畢竟是做壞事,白唐不知道能不能說,便道:“去街上逛了逛。”
“你覺得前輩此人如何?”
白唐糾結:“前輩……甚為有趣……”
白家主疑惑地看了眼白唐,白唐低着頭,好似與他十分生疏的樣子,白家主嘆口氣,便也沒再多問,沉吟許久才道:“我觀前輩所用皆不凡,靈酒亦不是常人能随意喝的,前輩卻飲之如水,怕是并非普通修士,”說着蹙眉猶豫道,“我總覺得尤意此名好似在哪裏聽過……”白家主看向白唐,“這些且不管,雖說以前輩的修為,我們也是高攀,但師徒也要看緣分,我是想問你,可願拜前輩為師?”
白唐摸摸袖中的瓷瓶,此事,他早已決定了。
“若能拜前輩為師,便無憾了。”
白家主點頭:“如此,你便好生侍候前輩,夫人那……”白家主嘆氣,“你不必管了,也不必去請安。”說罷靜默一會,繞過桌子走到白唐面前,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自小我從未管過你,你該是怨我的,以後你也可以繼續怨我,只是此事,是我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事,你可明白?”
白唐抿抿嘴:“明白。”
“走吧,三日後你生母忌日,去看看她,若是跟前輩走了,便難得再回來了。”
白唐出了門,回望一眼燈火通明的書房,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吸吸鼻涕,抹了把臉,低着頭快步走向小院。
“娘,我不想拜前輩為師!”
“說什麽傻話呢?!”正屋裏,白夫人輕斥。
“我是水木雙靈根,哪裏需要如此讨好拜師?再說,前輩也不過是個化神期……”
啪!白夫人輕拍他腦袋:“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上元城在下九州,你可知,整個州才有多少位化神期?”
白佐梗着脖子:“那我拜去上九州不就得了!”
“誰知道他們何時來收徒?他們不來,你便不拜師了嗎?”
白佐撇嘴:“前輩一身酒氣,瞧着也不清醒的樣子,哪裏像個好師傅。”
“傻子,”白夫人嗤笑,“前輩一身酒氣才讓你拜師,如今不比千年前,修真界沒落,能喝的起高階靈酒的,哪個沒有本事?你爹還是三級煉丹師,你瞧我們家能日日喝靈酒?”
白佐略有心動,挽上白夫人胳膊撒嬌:“可我不想跟那個傻子一起!和他一起服侍前輩,好像我成了他那樣的廢物似的……”
白夫人冷笑:“明日你爹生辰,怕是顧不上他的寶貝兒子了。”
白夫人笑得吓人,白佐忐忑道:“娘要做什麽?”
“你不必管,擋路的,娘替你除掉!”
翌日,邱道拽拽腰帶,驚訝地挑眉,他醉酒竟然不扒衣服了?
不可能。
邱道閉目回憶,昨日,他想摘點靈草煉丹,去了玄雲宗,煉丹爐很貴,買不起就很郁悶,然後扒了衣服……
邱道臉黑了,衣服怎麽穿回來的呢?灰色的神識記憶中,白唐扒了他的衣服,抱着他的胳膊看了很久,然後費力擡起他的胳膊,氣喘籲籲地塞進袖口,又翻身系好腰帶,累得滿頭大汗……
邱道捂臉,停了一會,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起床穿好衣袍,開門,白唐正等在屋外,喊了一聲“前輩”。
邱道眼神閃爍,含糊“嗯”了聲算作答應,擡頭便見庭院裏變了個樣,到處張燈結彩,白唐提醒了一句,邱道才想起來,今日是白家主生辰。
邱道犯愁,若是喝醉了在人家生日宴上扒衣服就不好了,要不戒酒一天?邱道扒了扒自己的戒指,掏出丹藥整瓶灌進嘴裏,咂咂嘴,沒什麽味道。
白唐目瞪口呆,竟有人這麽嗑藥嗎?然後他便目睹了邱道半個時辰灌四瓶藥的壯舉……
兩人走到主院,已經來了不少人,各個進門先送東西,邱道悄聲問白唐:“往年旁人都送什麽禮?”
白唐低頭:“不知,我從未參加過。”
邱道看他一眼,白唐衣服比普通弟子還舊些,不像白家少爺,倒像是仆役,邱道便不再多說,只問道:“那今日你送什麽?”
白唐紅了臉,掏出一方手帕,墨藍色方帕角落繡着三根青竹,也算雅致,可惜只是凡物:“我……我賣了些野果,得來的錢便買了這個……”說完也覺得自己寒酸,忙收起來,“算了,也送不到父親手裏……”
邱道拿出個長盒,打開,是七枚小旗:“這是七星陣陣旗,放置四周,只要供應靈石,便可防禦地級以下攻擊,我自己煉制的。”
白唐仰頭看他一眼,娴熟地拍巴掌:“前輩好厲害。”
邱道紅了臉,扭開頭去:“咳,不必做此姿态,”又将盒子伸到白唐面前,“若不然你将手帕放進去,一起送給你父親?”
白唐看看自己廉價的手帕,又看看精致的小旗,猶豫了會,終還是放了進去,仰頭朝邱道露出笑臉。
邱道把他的頭頂揉成雞窩,灌了瓶丹藥朝登記處走。
“青陽派付平真人、白朗修士、尹鶴霜修士到!”
“是上九州青陽派!”
“莫非今年要收弟子?”
“白家出了少年英才啊!”
……
門口迎賓一唱,白夫人喊着“朗兒”快步迎了過來,白家主緊随其後。
作者有話要說: 邱道:本君是個型男!
邱道帥破蒼穹,不收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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