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小白

白唐仍記得第一次記見到師父，那股淡淡的桃花香，略甜不膩，後來的竹酒微苦，白唐私心裏覺得，不如花香适合師父。

釀酒一般用靈米，外加靈草靈果靈花調節香氣，師父買了些褐點米放在他這，隔幾日想吃了便取出做飯，雖只是人階，練手倒是能用，只是合适的靈草之類不好找。

白唐戴着手套扒開草叢尋找，甜膩的香氣傳來，白唐嗅了嗅，好似是荷花？

長耳獸邱道小腿跳跳快速奔跑，直到一座荷花池邊，濃郁的血腥氣掩蓋了荷花的香氣，邱道藏到樹後，伸出顆腦袋暗中觀察。

荷花池邊，躺着的人睜大雙眼，無神的眼中依舊能看出死亡前的不可置信，胸口掌印穿透，洶湧的鮮血流速漸漸慢下來。

白唐看向自己的雙手，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師父帶着他殺過低階妖獸，但與殺害同族的感覺完全不同，他仍能記得手掌打在那人胸膛上的感覺，柔軟、有溫度的。白唐瞬間有些慌亂，掃視左右，卻沒有師父。

白唐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在極品療傷丹藥作用下已經快要愈合，白唐抿嘴，是他先要殺自己的，還要搶師父給的東西，活該去死！

師父說過，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他無愧于心。

白唐洗幹淨雙手的鮮血，摘下大朵白色荷花，只是表情僵硬。人階玉香荷，不算名貴，對練氣層的弟子來說，已經足夠争奪了，白唐将三朵有他兩個腦袋大的荷花摘下收好，快步離開。

至于死去那人，東西他是看不上的，只取了他身上的靈草靈石。

白唐垂頭直直往前走，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冷靜到微微發冷，忽然腳步頓住。

他這樣的狀态，若是遇到敵人，打起來必然受心緒影響，說不定會被重傷。白唐掃視左右，他的嘴唇蒼白，療傷藥能治傷，損失的氣力和鮮血卻沒那麽好補，他沒有引氣入體，不能吃補元丹，體修除了妖獸鮮血，最好的丹藥便是适合他修為的妖獸肉。

以前都是師父給他準備的……

白唐扁了扁嘴，忽然有種被遺棄的錯覺，晃晃腦袋，他的師父才不會丢掉他！

白唐轉了方向，很快找到巨石之間的角落，生起火，吊墜空間中摸出一塊生肉，邊烤邊發呆。光禿禿的石頭間，只有他自己，四周很安靜，像是白家小院中一般，仿佛永遠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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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道扒在石頭上，伸着腦袋看了一眼，他家徒弟好似不太高興……

白唐轉頭，邱道忙縮了回去。

白唐定定看着石頭邊，面無表情，眼中的木然摻雜了一絲疑惑，看着石頭邊緣露出的兩點白色耳朵尖。

長耳獸？

白唐舔了舔嘴唇，又想起在白家時嘗到的紅燒長耳……看了看手中的烤肉，白唐抿嘴，算了，這次饒過它。

邱道抖抖耳朵，不愧是他家徒弟，五感就是敏銳！

很快，濃烈的肉香傳來，邱道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伸頭，白唐正大啃肉塊。邱道前爪捂住肚子，“咕嚕”，邱道豎起耳朵，“咕嚕”，紅眼睛裏滿是好奇，好像是饑餓的感覺。邱道第一次将神識寄托在低階妖獸身上，原來，是會餓的。

邱道歪頭想了想，它應該是吃草的。于是邱道前爪順手薅了一把草塞進嘴裏，嚼嚼，呸呸吐出來，好難吃！

肚子接受，但他的味覺表示拒絕……

白唐邊啃獸肉邊注視着石頭邊抖動的耳朵尖，食速慢了下來，他想看看，沒有他的驚動，這只長耳獸會待多久。

邱道思考了很久，作為一只長耳獸，如果不吃草，還能吃什麽？并立即得出結論，以長耳獸戰五渣的能力，只能送自己給別人吃……

他的神識寄宿在長耳獸身上，不論是不是攻擊，只能外放一次，那是留着給徒弟保命用的，于是，邱道耷拉着耳朵，薅了一棵草塞進嘴裏，胡亂嚼了嚼咽下去，難吃，邱道紅眼中的亮光都黯淡了許多，拔/出第二棵草塞進嘴裏。

陰影忽然籠罩，邱道動作頓住，擡頭，第一次發現他的弟子如此高大，後腿蹬地摔了個趔趄，慌忙爬起來跑走了。

白唐嘴角微翹，看着長耳獸笨拙的跑姿，心情忽然放松許多，收拾幹淨火堆，準備爬樹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果子。

青果微酸，不宜食用，加入酒中卻可以調味，無核果微甜，常用來配置甜酒。白唐便摘果子便默誦玉簡中的配方，這些果子只是常見的黃階，于修煉也沒什麽大用，倒叫白唐一棵一棵樹各摘了許多，興奮的眼睛發亮。

邱道蹲在樹下，仰頭看弟子扭着屁股爬上爬下，又看看樹冠，這果子不好吃的……

白唐手抓着顆果子，動作頓了頓，微微歪頭，長耳獸兩只長長的耳朵并在一起，縮着身子試圖藏起耳朵尖，尤其從他的角度，還能看到它圓圓的小腦袋，鼻頭微微聳動着。

白唐笑了笑，不小心“掉”了顆無核果，滾到長耳獸爪子旁，邱道低頭嗅嗅，兩爪抱起來，頓了頓，果子往肚皮毛上蹭蹭灰，咬了一口。

甜蜜的果汁流入口腔，邱道豎起耳朵，瞪圓了紅眼睛，嚼碎的動作頓了頓，立即加快，沒一會大大的果子便下了肚，邱道舔舔爪子，拍拍滾圓的肚皮歪倒在樹幹旁，舒适地嘆了口氣。

原來這種便宜果子這麽甜？回去要買一些，唔，徒弟肯定會摘很多回去孝敬他的，邱道舔舔嘴唇，有徒弟真好。

白唐看它吃的開心，也咬了口果子，只是微甜，想到小長耳獸的吃相，白唐三兩口解決掉，仿佛也甜了很多，嘴角微翹，這樣小的長耳獸，應該是幼年體，好奇心太重，都不知道躲着人。

白唐一路摘果拔草，偶爾回頭，都能看到兩點藏不好的耳朵尖，尖頭一小撮白毛一抖一抖的，他到那，耳朵尖便到哪，并不像普通長耳獸會做的事。

邱道無法擴散神識，只好伸着腦袋看白唐去哪了，幸好它藏身本領極佳，“吱吱”，邱道捂嘴竊喜，再伸腦袋，外面卻沒了人影。

邱道左右看看，又小跑兩步找找，依舊沒有人，爪子已經快摸上紅繩，忽然被人攔腰抱起，邱道向後仰頭，是弟子倒過來的臉。

白唐轉過長耳獸的身子，幼年的長耳獸，身體只比他手掌大些，耳朵有接近身長三倍，皮毛雪白，鼻頭粉紅，看着很是可愛，白唐注意的卻是它爪子中一閃而逝的紅色，像是一條紅繩。

“紅繩保平安，絕對不能摘下。”師父是這麽對他說的，這只奇怪的長耳獸似乎也有一根。

一種荒謬的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過，白唐興奮的眼睛發亮。

邱道咽了口唾沫，弟子不會想吃掉他吧……不會，他家弟子最喜歡可愛的長耳獸，而且他還是更可愛的幼年體！

“師父……”

邱道豎起耳朵，僵住。

白唐嘴角翹起：“師父希望我做男子漢，男子漢是不會養長耳獸的，我要不要吃掉你？”

邱道咽了口唾沫。

“算了，師父又不在。”白唐一臉落寞。

邱道放松。

白唐面露糾結：“可是……師父不在也要聽話，這才是好徒弟。”

邱道豎起耳朵，紅眼緊盯着他，似乎伺機逃跑。

白唐捏捏它的耳朵，眼睛彎了彎：“太小了，養肥了再吃。”說完抱進懷裏，臉蹭了蹭它的腦袋。

邱道松了口氣，它就知道，弟子絕對抵不過它可愛的外表！

白唐摸摸它的腦袋，很神奇，他現在抱着的，是師父。那麽高大厲害的師父，現在縮成一團，就在他的懷裏，乖乖的，他兩只手臂抱着，幾乎能将它的身體埋住，軟軟的，需要他保護。

就像是将他崇拜的師父，拉下了神壇，放到和他一樣的高度，甚至比他還要弱小，他可以養着師父，藏起來不給別人看，師父只能依靠他，也只屬于他一個人。

這種感覺，很複雜，但綜合來看，他是高興的。

白唐垂頭，在長耳獸頭頂印下一吻，嘴角翹起，塞給它一顆無核果：“我會好好養你的。”

弟子說要養他，邱道毫無壓力，抱緊果子，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幫子鼓起。

白唐抱着長耳獸，嘴角含笑，邊走邊道：“給你起個名字吧，就叫小白。”

邱道嘴角抽抽，随即又嚼得歡快，小白就小白吧，反正弟子又不知道是他。

“咱們摘點靈草，就找地方落腳，師父說，低階秘境多有日出日落，晚上妖獸橫行，我現在修為低，沒有必要就不要出去。”

邱道邊嚼邊點頭。

秘境似乎很大，除了方才要殺他的人，白唐沒再碰到別人，天快擦黑，白唐終于找到了心意的藏身處，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穴，洞口有塊凸石遠遠遮蔽，不細細查看根本發現不了。白唐很滿意，抱着長耳獸小心翼翼試探，洞裏只有一些雜草，微微有些腐敗的味道，看起來像是妖獸遺棄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