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在乎

“和過去一樣？”上官瑾慘白着臉,苦笑道，“怎麽可能？姑姑你忘了麽？父親背棄帝國,是我親眼所見,而姑父的死，更是和父親有直接的關系，上官家……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到過去了。”

上官蓉華卻是輕笑一聲，将自己的空間鈕裏的大部分東西都取了出來，然後指着地上的東西對上官瑾道：“先把東西收起來。”

上官瑾還糊塗着,他疑惑道：“姑姑……”

“收起來！”

上官瑾一頓,到底聽話将東西都收到了自己的空間鈕裏。他和上官蓉華感情深厚，也聽慣了上官蓉華的吩咐，因此縱然心中奇怪,卻也并未多言。

上官蓉華見狀，心中安慰有餘，卻也多了幾分愧疚。她将上官瑾扶了起來，聲音溫柔的道：“阿瑾，你是上官家的人，只有上官家好了，你才能好。這是上官家每個人的責任。阿瑾，我只問你，若是有法子能讓上官家恢複過去的榮光，讓你的兄嫂侄子重新過上安穩自由的生活，阿瑾，你可願意為了上官家，付出所有？”

上官瑾心中的不祥越來越強烈了。可是他自小就是被上官家的所有人寵着長大的，聰明是有，可是算計人的心思卻是少了許多，一時間也猜不到上官蓉華的意思，只讷讷地坦白了他的打算，道：“姑姑，我早就想過了，父親是錯了。可是按照帝國律法，只要家人沒有參與，就不會被同罪論處。至多就是像現在這樣，自由少了一些，可是人畢竟還活着。”

上官瑾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又道：“而且姑父已去，再等帝位的就是表哥。無論如何，表哥也不會故意為難我們。退一步說，就算表哥真的要遷怒我們上官一家……我還有個草木師的身份。姑姑，你放心，如果表哥真的對上官一家對了殺心，我就自請去實驗室！”

這是上官瑾的決心！

上官蓉華直接傻住：“實驗室？什麽實驗室？”上官蓉華驀地反應過來，立刻暴怒：“你敢去那個解剖人體的實驗室，上官家就再也不認你了！”

上官瑾苦笑：“姑姑，那只是最後一條路而已。但凡有別的法子，但凡上官家還有活路，我都不會這麽做的。”

每個時代都有所謂的人體實驗室。

如今的帝國當然也有。

木系異能者，草木師這樣珍貴的“品種”，也不是沒有人打着要造福全人類的口號，暗地裏偷了人，或者幹脆明面上去哄騙那些一時糊塗的人去“主動”成為實驗題，被弄到試驗臺上，失去生為人而理當擁有的一切的權利、欲望、健康和喜怒哀樂，只能淪為實驗品，任由那些科學家把他們當做物件一樣的解剖分析。

帝國和聯邦因着種植業的不發達，都出臺過相關的律法，如果有身體心态完全健康的木系異能者自願成為實驗體，那麽他的一切不過分的要求都會被盡量滿足。

上官瑾出身于曾經高貴的上官世家，享受了上官家給他的福利和寵愛，而現在，上官家岌岌可危，上官瑾所能想到的能為上官家所做的最大的犧牲，就是将自己變成實驗體，換取上官家的自由和權力。

當然，這是在上官瑾确定上官家完全沒有退路的時候才會做的決定。但凡現在的太子殿下，将來的帝國皇帝肯稍稍顧念舊情，上官瑾都會盡量不讓自己陷入這樣卑微的境地。

上官蓉華簡直不能想象自己疼愛了那麽多年的侄子竟然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憤怒之餘，到底理智尚存，盯着上官瑾平板的小腹看了一會，才道：“如何恢複上官家的榮光，法子我來想，你到時候只管乖乖聽話就好了！”

上官瑾點頭答應了，可是心裏卻對這位姑姑多了幾分戒備——叛國投敵可是大罪，上官瑾待在D球的三年裏，翻遍了帝國律法，也只能找到他主動申請做帝國的實驗體，以此來換取家人自由的法子，可是上官蓉華卻能這麽篤定的說他不必這麽做，那麽上官蓉華能想出來的法子……到底是什麽呢？

在上官瑾想不通自家姑姑要做什麽事情，考慮是否應當通知慕容衍的時候，星際網上關于木系異能者的争論越發強烈，甚至最後從網絡演變到現實生活之中，一時之間，每隔上三五天，就有一批人開始罷工游/行示/威，仿佛不把那些木系異能者更加全面的利用，就是皇室不“顧全大局”，沒有将帝國放在首位，不堪為皇室一族。

慕容衍和喬葉将下一步的計劃商量好，喬葉就要起身離開。

慕容衍唇角抿了抿，他拽住要離開的喬葉。

“我們幾天沒有好好說話了。”慕容衍記得，喬葉剛回來，他剛剛失去父親的那幾天裏，喬葉還願意陪着他說說話，可是那幾天之後，喬葉就又不願意搭理他了。

慕容衍很不喜歡這樣的關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喬葉這樣的抗拒他。

慕容衍承認自己是有缺點的，當初害得喬葉險些失去異能，更是讓他懊惱了許久；到了後來，他發現喬葉很是排斥他的強硬——當然，就他自己而言，一直都以為自己只是想要将愛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下而已，慕容衍想要改，他想，讓他自己完全改變大約是不可能了，但是，只是改變到喬葉能接受的程度，他大約還是能改變的。

只是慕容衍終究是運氣不好，還不等他向喬葉表明他願意為了喬葉改變的決心，人魚一族就迫不及待的打過來了，慕容衍和喬葉分居兩地，兩個人各自忙碌的連修煉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竟是有話也不得說。

現在好不容易喬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慕容衍想，他真的應當好好問一問，喬葉為何要這樣的排斥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在喬葉擰眉開口前，慕容衍直接道，“可是，喬喬，你看，那些人魚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們比人類要強大的多，可是偏偏沒有雙腿，終生無法擺脫海水。”

慕容衍遙指星際，“普通人魚并不是我們的對手，可是他們勝在繁衍功能強大，普通人魚的數量遠遠高于人類；而那些高等人魚，其餘暫且不提，單單是他們擁有的歌喉，就足夠人類苦惱了。”

喬葉看了一眼慕容衍：“你到底想說什麽？”

慕容衍捉住喬葉的手不放，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道：“我想說，我并沒有絕對的把握将人魚一族徹底趕走。甚至說，我能不能在這次戰争中活下來，都未可知。”

前世的這場戰争，是人類險勝，可是即便如此，帝國和聯邦也都受到了重創。帝國甚至付出了皇帝皇後兩條性命，而皇太子慕容衍，也險些在戰争中犧牲。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連喬葉都不能欺騙自己，慕容衍說的事情不會發生。

慕容衍很有可能死在戰場上。

就連他自己，也很有可能比前世死得更早。

喬葉靜默了片刻，才幹巴巴的安慰道：“你不會死。”

慕容衍搖了搖頭，定定的盯着喬葉，聲音沙啞地道：“我只是想，若是我将來死了，都不知道你為何這樣排斥我，這樣堅決的不肯接受我，那我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見喬葉不說話，慕容衍狠了狠心，又逼問道：“如果你一直都固執的全然的拒絕我也就罷了。或許我會認命，明明白白的知道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可是，當初我失憶淪落垃圾星，你都能待失憶的我那麽好，甚至讓他——不，讓失憶的我登堂入室，同床共枕，暧昧親近，喬喬，你要讓我怎麽相信，我的身上半分都沒有你喜歡的東西？你要我怎麽認命，接受我們之間僅僅是陌路人的關系？”

“喬喬，或許哪一日，我便死在戰場上了。”慕容衍捏了捏眉心，苦笑道，“喬喬，至少在我死前，讓我知道我輸在哪裏，至少告訴我——我到底哪裏不如那個失憶的阿衍，可好？”

喬葉聽到慕容衍的一番話，才愕然回神。

是了，不論前世如何，至少這一世，他和慕容衍僅有的和睦相處的階段，也只有慕容衍失憶，流落垃圾星的那段時間了。而對喬葉來說，也只有失憶的阿衍，才能讓他放下心防，不那麽的戒備。

慕容衍一旦恢複了記憶，變成了那個衆人交相稱贊的太子殿下時，喬葉就不敢信他了。

太子殿下的強勢和霸道，喬葉早就領教過一次了，他顯然不想領教第二次。

喬葉這樣想着，眼睛裏淡淡的猶豫就消散不見，變成了堅定——慕容衍雖好，待他之心赤誠熱烈，可是，喬葉卻無法說服自己再去過那種每日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地，被禁锢在皇宮一隅，始終不得自由的日子了。

慕容衍正盯着喬葉，見喬葉的目光一變，他就再次苦笑，低聲讨饒道：“喬喬，至少，至少告訴我原因，至少給我一個可以挽回的機會——不看在別的份上，也看在，我或者會死的份上。”

喬葉果然遲疑了。

慕容衍抓住機會道：“莫要騙我！”

喬葉：“……”

深吸一口氣，喬葉才緩緩開口道：“慕容衍，你說你不明白為什麽我對恢複記憶的你，和對失憶的你差別那麽大，那麽，你還記得那次，在木學院的宿舍裏，你當着我那麽多同學的面，拿出一條我的尺寸的內、褲，展示你的所有權的事情麽？”

“那樣霸氣嚣張，又不顧我的臉面尊嚴的太子殿下，又豈是喬葉能配的上的？”

慕容衍僵硬了身體，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解釋。

他想要說，那只是他打退情敵的計策而已，并沒有要讓喬葉丢臉的想法。可是看着少年端正嚴肅的臉龐，他忽然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