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磋磨

容陵近日正因了悟的離去而滿心煩躁，莫名得就想來羅星界看看。還給自己找了個好借口,每次跟着含素,好像都能解決很多事情。

因為含素身上融合了他的仙宮,所以其實只要他想,随時都能定位她的行蹤......咳咳，她大概不知道吧。

因此,之前幾人進入他曾經的洞府又折返，都被他看在了眼裏。

這裏作為他飛升前的最後一處洞府，确實曾寄予了許多心思。

只不過,修道之人，哪有真正将洞府放在心上的。每一名修士都需要不停地出外歷練、尋找機緣,說不定某一刻就遇到危險隕落了。若是如同凡人一樣，将珍愛的東西放在某處，豈不累贅？

那處洞府裏，若說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便是承載着的歲月和記憶了。

若是他隕落了，洞府被人發現了自然不會逃脫被掃蕩的結局。所有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也沒有什麽好生氣和憂慮。

但他還活着......便有種被闖入家門的感覺了。

那些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雖說聽起來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但在場的都是活了幾百年的元嬰道君，哪裏不知道這一句話背後承載的能力？

來人絕對超出他們不知多少個大境界！聽話中意思來說，他豈不就是那洞府的主人，羅星界幾萬年前的界主？！他還活着？

這種大能輕輕一揮手就能将他們全部剿滅，這幾個人又在為了如何洗劫他的洞府而争吵.....可想而知，幾人是何等的焦慮。

随着那聲音由遠及近，容陵白衣飄然，突然出現，仿佛跨越虛空一般，長腿一邁，便來到了幾人近前，停在半空中，俯視着他們。

“仙君，洞口陣法是我解開的，其他人只是随我進入，對不起...”含素最先上前與他道歉。

容陵當然知道她解開了陣法，那陣法還都是他曾教給她的呢。不過，無論含素怎麽對待他的洞府，他都不會有一絲不悅，更何況，她雖受人之托，解開了陣法。卻什麽東西都不圖，一進去便知錯要離開，他又怎麽會怪她呢。

自然一擡手，一股柔和的力将含素托起。

玉衡道君也上前行禮道：“ 因幾年前偶然在此地見到有洞府的陣法痕跡，以為洞府已被遺棄，便自行組織了幾位道友一同前來，還望仙君能贖罪。”

另外幾人哪裏還在意這是不是玉衡道君特地尋來讨小師妹歡心的了，也都連忙上前與容陵行禮。

容陵雖心中略有不快，畢竟幾人還是乖乖退出了，并未當真放在心上。

只不過看幾人矛頭對準含素，這才出聲替二人解圍。此刻既然幾人都道了歉，也就罷了，說道：“你們幾人退下吧，瑤華派兩位留下。”

那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含素玉衡兩人留下是福是禍，無論如何，也沒有他們置喙的餘地。哪敢再唧唧歪歪，馬上各自禦使飛行法器，先離開了。至于他們怎樣同門派中報告看到一位地仙界主.....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玉衡道君見他二人被留了下來，以為仙君要罰，自然要将所有罪責一力承當。

含素見狀哪有不感動之理，兩人謙來讓去.......直把容陵弄得越來越煩躁，袖子用力一揮.....

玉衡道君只覺一陣強大的勁風吹來，他幾乎站都站不穩，欲要使出千斤墜功夫，卻連那用力的時間都沒有，一陣暈頭轉向之後，再回神已在百裏之外。

回想起仙君出現之時懷真師妹的表情和之後仙君一系列動作，才後知後覺得想到，這兩人早就認識了？

既知師妹無甚危險，那自然先回門派告知掌門關于界主一事。

容陵将玉衡道君弄走之後，心裏暗暗暢快，看着含素吃驚的表情，又有些不爽。

他暗暗地咬了咬牙，轉身向洞府走去，說道：“想進去就跟着過來。”

含素便是再遲鈍，也知道容陵有些生氣，乖乖的跟在後頭，組織着語言想要和他道歉。

不知不覺，便跟着進入了那座洞府，穿過了那個精巧的庭院，來到了內堂。

內堂由四間房組成，容陵沒有停伫，一間一間得帶她游覽。

“大乘期時曾有一段悠閑地時光，那時的我好像突然間一下子找不到了未來的方向。不明白自己這樣努力修煉為的是什麽，若是每天的生活除了修煉、就是鬥法，似乎永生也沒什麽意思。

所以我放棄了要渡劫成仙的想法，找到了這麽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用了許多年，蓋了一座無與倫比、美輪美奂的洞府。

這洞府不一定要多麽奢華，但每一處、每一角，每棵樹都是我精心所選、親手所制。

那段時光我放棄了修行，洞府造好了之後，又竭盡心力得引入天光、設置陣法、在外設計迷障。

後來諸事已了，自己在這裏看書、繪畫、煉丹、煉器，除了打坐修煉，每一件事都做的津津有味。

甚至，我還用了許多年的功夫，打制了這麽一架床。”

話音剛落，含素便看到了他說的這架床。

穿過煉丹房、書房、小廳，他們已經來到了最裏面的一間。

這間房內除了和仙宮中一樣的金陽梅燈之外，便只有一張巨大的床。

床的用料十分講究，樣子也是精美大氣，床上還鋪着厚厚的不知道什麽妖獸的皮毛做成的絨墊，看起來便覺得異常舒适，幾乎讓人想要撲上去打個滾。

“床做好之後，我卻沒有睡過一次。因為雖然整整幾百年沒有修煉，但我這幾百年間所作的事情都足以抵過千年修煉對于人心境上的幫助。

床做好的那一刻，我便被神光接引，飛升上界。”

容陵難得回憶這麽久遠的過去，也難得與人說起這段經歷，此時此刻，對着她把自己曾經在這裏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居然也切實地感受到了一絲遲來的悵惘。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餘光掠過含素的臉，看到她眼中的好奇和崇拜，突然覺得想要和她說更多更多、從來沒和別人提起過的往事。

“你.....”

“仙君，我們出去麽？”

“啊？”容陵看着含素紅透的臉，才後知後覺得發現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張碩大的床前面聊天好像确實不太合适。臉上不禁也升起幾分熱度，掩飾般得大步邁出這個房間，來到小廳當中。

含素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最後還是含素先打破了一室尴尬，“仙君，您剛剛想問我什麽？”

“額，剛剛你那位師兄，好像對你很不錯。”

“啊？哦，玉衡師兄麽？他确實很好的，瑤華派上上下下就沒有不喜歡他的呢。”

“那你也喜歡麽？”

“仙君......這話您問起來太奇怪了。對了，您怎麽這麽巧突然在我們來“打劫”的時候出現啊。”

大概是聽了玉衡道君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了解了他也不是生來就是地仙.....也有過這種又頹廢又叛逆的過去。（雖然人家又頹廢又叛逆整天不務正業最後居然還飛升了）

含素感覺和他之間越來越遠的距離好像被拉近了一些。說起話來也不像一開始那麽客氣，變得親近起來了。

容陵第一時間感應到了這種變化，所以雖然含素顧左右而言他得逃避了回答他的話題，卻還是很開心。

“我來找你的。”

“啊？找我幹嘛啊？”通天鏡的事一直像塊大石壓在她心裏，所以容陵的話一出口，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裏，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白。

容陵哪知她心裏有事，看她這樣子，再聯合剛剛被逃過去的話題，立時心裏一陣鈍痛。

再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問什麽，他轉過身去，努力克制聲音的起伏，說道：“你回去吧。”

含素還在忐忑得等着容陵說通天鏡的時候，卻被他這下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到底？”

容陵卻沒有讓她的話說出口，輕輕揮了揮手。

含素只覺得被一陣微風拖着，穿過書房、煉丹房，穿過庭院，洞口，充滿毒氣的叢林，被輕柔得放在林子外頭安全的所在，那陣風才消失。在玉衡道君之後，她也遭受了這種待遇？

這算是什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含素心中說不上是難過還是委屈，只覺得一番心事難以描繪。雖并沒有對他報太大的希望，被這樣簡單粗暴的對待，也足以讓她難過許久。甚至覺得，再也不要對他有一絲絲的幻想才是。

其實，兩個人都從沒有動過心、生過情。不知道初識情事的男女往往都要輾轉反側、經受各種磋磨。又剛好一方有些自卑、一方有些孤傲，許多話若不說出口便可能永遠不能被對方所理解。

可惜他們當時不懂，哪怕有一個人，若是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