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隐瞞與唯一的機會

蒼冀如今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異常之不好，不為其他，就為了離他不遠正在為其他學生耐心講解的男人。

那件事過後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在那之後林靖言竟然一直有意無意地避着他，就算被逮住也是左顧右盼，怎麽也不肯對那日所做之事做出解釋。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蒼冀的意料，明明做錯事的人是林靖言，為何現在看上去錯的人卻像是他？

看到林靖言那若無其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蒼冀的心中不由得越來越煩躁。過去他不止一次曾經想過如果林靖言不再纏他他的日子一定會清靜許多，但也許是過去被林靖言纏慣了，如今林靖言這樣回避的狀态反而讓他感到了一絲落寞。

他知道林靖言也許是因為怕他因為那件事而徹底疏遠他這才會做出如此表現，但現在明明疏遠的是他自己，難不成還要他主動去表示那件事沒什麽嗎？

一貫冷漠的面上，蒼冀此時卻有些危險的微微眯起眼睛，用銳利的眼神盯着不遠處的林靖言。

“蒼，你是不是和言老師吵架了？”在一旁明顯被蒼冀冷氣煞到的尤裏有些戰戰兢兢地問道。

“有表現得這麽明顯？”蒼冀有些漫不經心地随口問道，繼續狠狠盯着林靖言的背影不放。

“當然，蒼你不覺得你最近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嗎？言老師也很奇怪，最近竟然沒有纏着你。”不得不說，尤裏在某些方面敏感的可怕，雖然他對自身的某些事情比較遲鈍就是了。

“确實發生了些事，不過我們自己能夠解決。”蒼冀略微驚訝于尤裏的敏感，随後不動聲色地将話題錯開，那天的事情他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尤裏，馬上就要到首席、次席的争奪賽了，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畢竟只是一年級的争奪賽，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雖然是這麽說，但尤裏的臉上并沒有什麽信心，似乎是知道了什麽對他不利的事情。

“你有沒有問過你同寝室的那個學長？他似乎是雷系二年級的首席，應該知道不少消息才是。”

上一次讓尤裏自己回去果然出了事，因為他和林靖言都不在，那些窺視了尤裏許久的人竟然不顧一切地對尤裏下黑手，若非索羅克正好經過救了尤裏，他恐怕早就被那些人糟蹋了。也因為那件事，索羅克雖然一如既往的毒舌，但尤裏卻似乎對索羅克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兩人的相處總算開始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有了索羅克的多加照顧，蒼冀也就不必像開始那樣要随時都将尤裏帶在身邊，而是可以開始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索羅克确實有把一年級大致可能參加競賽的名單和情報給過我，不過我擔心的不是系首席次席的問題，而是決出系首席次席之後整個學院的首席次席競賽，若是不能在那上面名列前茅，之後的十院争霸賽我們就沒什麽希望了。”

“先別想那麽多，等拿到了劍士系的首席核次席之位再說吧，萬一敵人過于強大，我會交你一些秘法助你晉級，畢竟大賽上可沒有禁止契約獸的出現不是麽？”在聽到尤裏的擔憂之後，蒼冀卻是有些不以為意，于他而言，若他連一個小小的競賽冠軍都拿不到手，他這麽多年就白過了。

“契約獸？蒼你竟然有這種好東西？”尤裏再次見識到了蒼冀的深不可測，契約獸這一類東西在艾利格大陸上不管是人類還是魔族之中擁有的人都在少數，而蒼竟然随口就說可以送只契約獸，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嗯，看你要臨時的還是要永久的，我都可以幫你弄來。”

“蒼，你真是個大好人！”尤裏忍不住撲了上去像貓兒般攀住蒼冀的手臂，卻随即收到了不遠處投來的哀怨目光讓他心中一寒。

蒼冀看到林靖言哀怨的目光心中卻是升起一抹冷笑，他不是一直避着他麽，怎麽看到尤裏攀着他就吃醋了？活該，讓他再繼續避着他！

“老師，我有些疑問，你能過來幫我解答麽？”尤裏實在不堪忍受林靖言那哀怨的目光，立刻舉手召喚林靖言過來。

尤裏當然不是為了自己而喊林靖言過來，而是為了蒼冀。還是讓蒼和言老師好好談談，不然再這樣下去他還是找索羅克那個毒舌冰山去算了，現在的氣氛實在太詭異了。

林靖言看了蒼冀和尤裏一眼，還是依言走了過來。

“尤裏同學，有什麽問題？”林靖言板着臉公事公辦地問道。

“言老師，你還是和蒼好好談談吧，世上沒有什麽誤會是不能解開的。”尤裏小聲說了一句便轉身就跑，不想繼續打攪蒼冀和林靖言。

林靖言看到尤裏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他知道蒼蒼最近一直想找自己将那日的事情談清楚，但那件事怎麽談得清楚？難道讓他告訴蒼蒼他就是故意這麽幹，得寸進尺卻又以退為進，甚至連之後的疏遠都是故意的？将這些告訴蒼蒼他就準備死吧，蒼蒼是絕對不會原諒她這麽耍他的。

其實他也是沒有辦法，那位大人也說了，有些事只有打破平衡才能有新的進展，他不趁着在這裏的機會徹底改變他與蒼蒼的關系，以後就更沒有這個機會了。所以他才會借着這件事逼着蒼蒼來做出決定，是徹底了斷還是繼續下去。

他也清楚，那個時候若是做到底，那麽蒼蒼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但問題就在于他放下所有的尊嚴為蒼蒼做了那件事，所以蒼蒼才會出現現在的反應。而這一個月的躲避則是他這招以退為進的重中之重，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占有更多的優勢，從而一步步徹底打破蒼蒼的心防。

雖說尤裏所帶來的這個機會早了些，但也差不多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他其實一直都很狡猾，只是在蒼蒼面前從來沒表現過而已，雖說那不知為何的笨拙是一個原因，但他不想讓蒼蒼見到他身為仙君時的手段與作風卻是最重要的原因。

仙界并不若外人所想象的那樣美好，其中一樣充斥着各種權力鬥争，他既身為仙君，就逃脫不了這些，但是他并不想讓蒼蒼知道。別看蒼蒼身為暗界十将軍之一的逆神者，但蒼蒼的心思其實一直都不複雜，一些陰謀詭計也是惜豔一直在旁出謀劃策，他只是執行罷了。不管是他還是惜豔都有一個共識，就是不将蒼蒼拖入那些陰謀鬥争中去。

“怎麽，還想繼續避開我？”蒼冀并沒有看漏林靖言眼中的無奈，少有地出言諷刺道。

“那天的事情……對不起。”林靖言斟酌了一會兒，揚起一抹苦笑，小心翼翼地道歉。

“你一直避開我就因為這個？”蒼冀不動聲色地向前逼了一步，既然尤裏為他創造了那麽好的機會，他怎麽可以白白浪費？林靖言這家夥，今天若是不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他絕不會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我以為蒼蒼你并不想見到我。”林靖言面上的苦笑更甚，有些猶疑地答道。

“要不要見你是我決定的，現在看來卻是你在有意避開我。”蒼冀聽到林靖言的回答就感到一陣火往上冒，他不是一直想要找林靖言說清那件事麽，怎麽到成了他不想見到林靖言？就算不想見到，也應該是在解決了那件事以後！

“蒼蒼，我是在害怕啊……”林靖言說完突然眼神一變，淩厲地掃向四周那些或偷聽或偷看的學生們，“所有人都給我去識別草藥，若是有人準備這門課過不了的話，大可以繼續留在這裏看。”

所有的人頓時一哄而散，自從那天看到他們的言老師竟然輕而易舉地将一頭兇獸斬于劍下之後，就沒有人再敢在林靖言的草藥課上随便放肆，個個小心翼翼夾着尾巴做人。笑話，言老師既然連兇獸都這麽容易就幹掉了，萬一他們做出什麽冒犯言老師的事情，還不知道被怎麽教訓呢。

見林靖言将四周的人趕散，蒼冀這才繼續開口問道，他也不想那天的事情傳出去，不然他真的不要做人了，雖說他原本就不算是人就是了。

“你在害怕什麽？”

“我在害怕什麽，蒼蒼你其實很清楚不是嗎？”林靖言将問題再度甩回了蒼冀那邊。他發現自從做了那件事，他在蒼蒼面前那種愚蠢不斷犯事的狀态似乎消失了，要不然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還耍什麽心機。

“林靖言，你別給我玩什麽文字游戲，那天的事情你敢說你沒有錯？”

“我當然錯了，可是蒼蒼你要知道，我不是柳下惠，在那種時候還能克制住自己我就不是男人了。”好吧，他剛認為自己不會再在蒼蒼面前做蠢事，這會兒就又說錯話了。林靖言心中頓時一陣哀嚎。

果不其然，蒼冀在聽到這段話之後雖然面色沒什麽變化，眼神卻頓時犀利起來：“這麽說你是覺得自己沒做到最後一步已經很對得起我了？”

“蒼蒼，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形勢頓時因為林靖言的一句話而逆轉，林靖言在心中不禁一陣懊惱，他怎麽老幹這種蠢事？

“……蒼蒼，你明知道我在你面前不會說話，老是說錯話，你就不要老是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了好不好？”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林靖言才崩出了一句讨饒的話。

“但我們說的不就是那天的事情麽？林靖言，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雖然一想起那天的事情他的心中依舊會混亂不已，但蒼冀還是打算趁這個機會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了，省的他老惦記着這件事。

“如果蒼蒼你非要我給出一個解釋的話，我只能說，我無話可說，而且并不後悔。”說這句話時，林靖言露出了堅定執着的神情，“就算你因為這件事而徹底拒絕我，我也不會就此放棄！”

“不後悔麽……”蒼冀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林靖言，我不能明白你為什麽可以堅持這麽久，沒有什麽事是可以永久的，尤其是感情，前一刻還愛你的人後一刻便能将劍捅入你的心窩，徹底背叛。”

說到底，在經歷過那件事之後，他已經無法相信感情這個東西了，就算林靖言堅持了這麽多年，他從心底依舊懼怕着，無法相信他。他也知道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他這樣的漠視與逃避若是其他人早就放棄了，偏偏林靖言卻依舊锲而不舍，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蒼蒼，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如果有人以愛之名而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他愛的人，那個人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懦弱自卑在找借口，而不是因為愛。”林靖言伸出手想要觸碰蒼冀，卻在觸碰上的前一刻突然想起什麽而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收回手，“蒼蒼，就算你不相信，但至少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你不能因為過去其他人的背叛而将我也一并推拒。”

“林靖言，你也背叛過我。當年你一句話沒有就離開我去了仙界，這難道不算是一種背叛？”

“蒼蒼，你應該知道進入仙界之前都要經歷天劫，其實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把握一定能渡過天劫，因為不想連累你所以才會躲得遠遠的去經歷天劫，而天劫過後便會立刻升入仙界，所以也沒有時間來找你。”林靖言不得已才将當年的事透露出一部分讓蒼冀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讓蒼蒼知道那個時候的事，他不想看到蒼蒼是因為感激和愧疚才對他改觀。可是如果什麽都不說的話蒼蒼恐怕始終對這件事心存芥蒂，他也不會說出部分的真相。這也是林靖言尊嚴的體現。

“真是因為這樣？”蒼冀總覺得林靖言并沒有把話說完，但卻也找不出什麽破綻，也許真的是他多心了吧。

“當然，蒼蒼，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只要一次就好。”見蒼冀似乎已經相信了他，林靖言心中不禁微微松了口氣，再次開始為自己謀取福利。

“……好，我可以給你機會，但是如果那天的事情再敢重演，就別怪我無情了。”蒼冀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了。

也許，給林靖言一個機會并不是一件壞事，他也是時候走出那個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