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立後
官家冷酷至極,一衆宮妃哪裏還敢多嘴,便是舌燦蓮花的張嫔,也心下惴惴跪在地上不敢擡頭,更遑論是說好聽話。
官家與先帝不同,官家是真的會因為心情不好,便直接将人拖出去砍了的,無論對方是誰。當年官家登基後推行新政,朝中仍有老臣倚老賣老試圖阻撓,以為還是先帝在時,要看他們幾個世家老臣的臉面,以及因為是女子所以自誅殺中逃過一劫的先帝的女兒們,這些帝姬一朝隕落,哪怕仍頂着帝姬名頭,與往日尊貴卻是天壤之別,世家與帝姬勾結,給官家施壓,想要迫使官家受他們所脅――
那一年,據說鮮血味都不曾從大殿消失,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腦袋落地,被誅滅全族。
張嫔跪在地上,雖說今日并非是她主動前來,但官家不悅之時誰敢解釋?她不由得擡頭看向溫離慢,眼神帶了些欲語還休的哀求。
趙女若是聰明,此時便能顯現出她的大度與寬容,畢竟她是趙女,想要在大魏立足并不容易,一時的美貌又能支撐多久?
溫離慢與張嫔四目相對,她完全沒意識到人家在求她,就覺得對方的眼神很奇怪,奇怪的東西無視就好了。
所以溫離慢只是無意中瞥了張嫔一眼,仰起小臉,專注地看着朝自己走來的魏帝。
她的眼珠又黑又圓,魏帝伸手在她耳朵上輕輕揪了一下,随後問道:“朕的話,聽不懂?”
倒映在他眼中的是溫離慢,這輕描淡寫的語氣似乎也是對着溫離慢,可話,卻完全不是跟溫離慢說的。
壽力夫适時出聲:“諸位娘娘還跪着作甚?”
張嫔第一個起身,有她帶頭,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起來,官家說一不二,心裏再委屈也沒人敢抱怨,只能老老實實退出太和殿,直到走了老遠,确信是四下無外人,陳美人才忿忿道:“官家當真是偏心!難不成真的要把咱們禁足?”
方姬惱道:“你若是有不服氣,大可去找官家理論。”
陳美人便不敢言語,她也就是過個嘴瘾,為了讨好方姬,怕被人聽見,甚至都不敢太大聲,讓她去找官家理論?不被吓暈過去都是好事!
宮妃們走後,太和殿瞬間安靜下來,魏帝所謂的關上宮門不得他的允許不可随意出入,可不是口頭上說說,別說是見殿下與帝姬,就是隔着一堵宮牆,方姬與陳美人都不得相見!
入宮之前,宮妃們畏懼暴君之名,戰戰兢兢,生怕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于深宮之中,她們之中有的是想搏個前程,有的是被家族選出來,但不管什麽情況,在入宮之後,見到那位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帝王,饒是傳聞中的他再可怕、再兇殘暴虐,也實在是生得太好了,俊美高大,沒人比得上。
既然入了宮,便注定要一生留在這兒,能被選中的都是容貌美麗的女郎,誰還沒有春心萌動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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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對官家,再自信的美人也終将安分。
官家是不容反抗、不容置疑的,宮妃們最好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宮殿裏,畢竟作為報酬,他已經賜予了她們母家榮耀,再多的便是貪心,魏帝最厭惡貪心之人。
二十年下來,硬是将宮妃們的争寵之心消磨個精光,直到幾位殿下長大,如張嫔方姬這般的心思才再度活絡起來,誰知就在這時,官家卻帶了個趙女回來……
倘若官家是好美色之人倒還罷了,可他不是,也因此趙女的存在愈發讓衆人忌憚,原本想着今兒去試探下趙女虛實,誰知官家問都不問一句,便直接将她們禁足,連個期限都沒給,難不成想将她們關到死?!
多年來在後宮一直安穩度日的宮妃們越想越害怕,也都怨上了最先提出要去太和殿的方姬,方姬更是憋屈,上一回見到官家還是去年宮宴,這回連話都未曾有機會同官家說上一句,她們怨她,她還要怨那趙女呢!
溫離慢全然不知張嫔方姬等人在想什麽,即便知道了她也不在乎,魏帝在她身邊坐下,她問他:“你早膳用了麽?”
魏帝還沒有,他五更天便起了,退朝後又與幾位重臣在禦書房議事,往常也是如此,早膳基本不用,被溫離慢一提醒,才覺得腹內有些饑餓:“你吃飽了?”
“嗯。”溫離慢點點頭,看向壽力夫。
沒說話,意思卻很明顯,壽力夫恭謹低頭:“禀娘娘,膳食已經備好了。”
魏帝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一起?”
溫離慢想了想,站起來跟過去,很熟練地拽住了帝王的衣袖,魏帝低頭看她,她很自然地回視,壓根兒不懂他在看什麽。
雖然溫離慢吃飽了,但再吃一頓也未嘗不可,魏帝一邊用膳一邊對她道:“你身體不好,封後大典便從簡,你可有意見?”
她從碗裏擡起小臉,沖他搖頭,夾了個鮮嫩的雞肉圓子吃,這雞肉圓子以雞脯子肉制成,小巧玲珑,嫩滑彈牙又不膩,溫離慢正巧一口一個。
壽力夫暗暗心驚,卻不敢多言,往日官家用膳還有他用武之地,如今卻只垂手立在一旁,要官家吩咐才有事兒做。
魏帝要立後,這個消息在他允許下迅速傳了出去,作為官家心腹的幾位重臣自然沒有意見,但朝中仍有些人感到離譜,且不說這位是亡國之女,天底下誰人不知,官家将趙國皇室屠殺殆盡,惟獨留下了趙帝的王後?若是帶回來做個宮妃也還罷了,官家居然還要立她為後?!
其中又以古板正直,固執成性的大理寺卿廉恕反對的最兇。
廉恕此人乃是魏帝登基後首次開恩科的榜眼,十分擅長推理斷案,民間甚至有百姓稱他為廉青天,此人認死理,不畏強權,親弟弟犯了罪,在父母的痛斥與威脅斷絕關系的情況下,仍舊選擇大義滅親,為官多年還窮得叮當響,到現在都沒娶到老婆,每個月的俸祿除卻自己吃穿,大都給了蘭京裏收留孤兒的慈幼院,說一句兩袖清風絕不為過。
有廉恕帶頭,反對的聲浪也逐漸變大,尤其是宮妃們的母族,又想反對又不敢反對,靠着廉恕,他們在裏頭渾水摸魚,官家立後他們求之不得,可立誰不好?張嫔、方姬,哪個不比趙女名正言順?
廉恕不傻,知道有人想拿自己當槍使,他反對立趙女為後,那是他的選擇,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也輪不到亡國之女,因此他據理力争,與他交好的刑部尚書寇晉瘋狂給他使眼色,廉恕卻像是沒看見,他心知自己這樣反對,官家不可能饒了他,但他仍然要說:“……官家明鑒,趙女不堪為後!”
邱吉與陸恺也在,別看邱吉平日裏瞧着腦子不大靈光,但關鍵時刻總是靈光一閃,雖然他跟廉恕合不來,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官家把廉恕給砍了,這家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整個朝堂也就他敢跟官家杠。
他悄悄往後退,打了個手勢,讓徐微生過來,徐微生是壽力夫的幹兒子,壽力夫現在伺候溫娘娘,便讓徐微生跟着官家,“快去太和殿,找溫娘娘來,就說求她來救人。”
徐微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
魏帝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緩緩敲擊着桌面的修長食指,彰顯着此時此刻他正處于極度的憤怒之中,他要哪個女人,要誰做皇後,哪裏有廉恕指手畫腳的份兒?真當他廉恕是什麽治世之能臣,沒了他大魏明天便亡了?
寇晉連忙打圓場:“廉大人廉大人,此事還須從長計議,廉大人也不曾見過溫娘娘,怎知溫娘娘不堪為後?官家慧眼識人,我想廉大人不必擔心。”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廉恕這倔驢仍舊不肯罷休,他以視死如歸的氣勢道:“官家!臣還是那句話!趙女――”
“行了。”魏帝單手撫着額頭,“你要以死明志,朕成全你便是,來人……”
語速緩慢,每個字都像砸在重臣們心上,緊要關頭,誰也不敢打斷,否則眼下官家能給廉恕留個全屍,要是有人敢打團求情,怕是要被挫骨揚灰!
正在這時,徐微生一路小跑到官家身邊,小聲說了兩句話,魏帝擡頭朝禦書房門口看去,亭亭玉立的女郎正站在那兒。
大魏禮教森嚴,未出嫁女不得私見外男,溫離慢卻沒有這種意識,她本不想來,可徐微生都要哭了,鬧得她沒了讀書興致,只好走這麽一遭。
身體不好坐得是禦辇,一路上徐微生着急忙慌跟要投胎一般,壽力夫得知後也求她來,溫離慢一進禦書房,便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廉恕。
她只随意看了他一眼便朝魏帝走去,此時也是除了邱吉陸恺之外,其他重臣第一次看見溫離慢!
這位溫娘娘能以趙國王後的身份蠱惑官家,令官家花了比原本多出一倍的時間帶她回蘭京,又讓她入住太和殿,如今又要立她為後,廉恕在心中早已勾勒出了這妖後的模樣,想必是生得嬌媚妖嬈,豔若桃李,一看便是狐貍精轉世。
眼下一見,才發覺溫離慢跟這幾個字是完全不沾邊,她身上毫無世俗之氣,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說是天上神女都不為過,怎麽也沒法把狐貍精、妖後這樣的詞拿來形容她。
“你怎麽來了?”
徐微生抖了抖,溫離慢很誠實地回答:“他們怕你殺人,叫我來救。”
魏帝眯起眼睛,視線掃過低頭裝死的邱吉等人,“哦?你們倒是機智。”
平淡的像是在訴說今日天氣,卻硬生生讓重臣們毛骨悚然,背後發出一層冷汗。
溫離慢看着跪在面前的人,約莫不惑的年紀,生得很方正,國字臉,算不得出衆,隐隐可以看見朝服裏頭磨出了毛邊的裏衣,感覺很窮。“就是這個人?”
來的路上徐微生跟着禦辇小跑,已經向她說明了情況,先是說了廉恕一大堆好話,講他是多麽的正直多麽的善良多麽的為國為民,為官二十年,不曾判過一樁冤假錯案,老百姓都稱他為廉青天,若是失去這樣一位刑獄大才,對官家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啊!
之後才說了廉恕為何惹怒官家,原來是因為反對她被官家立為大魏皇後。
徐微生還怕溫離慢生氣,一個勁兒地說廉恕好,又同仇敵忾地将廉恕罵了一頓,說他眼光差,砍頭太過了,打一頓板子罰幾年俸祿多好啊!
小心翼翼的,生怕溫離慢不肯答應。
溫離慢問魏帝:“我能救他麽?”
魏帝拉她在腿上坐下,當着這樣多的文臣武将,他緩緩開口:“杳杳覺得呢?”
“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算了。”
“他不想讓你當皇後,朕砍了他的頭給你出氣好不好?”
溫離慢聞言,看一眼廉恕,拒絕:“他生得又不美,我不要他的頭。”
魏帝身上那股可怕的氣勢,便因她這句話變得溫和下來,警報解除,衆人悄悄松了口氣,陸恺不由得悄悄向邱吉豎起大拇指,得,這家夥腦子雖然平時不愛用,但對危機的處理真是令人叫絕,能在官家手上救人的,怕也只有溫娘娘了。
“那怎麽辦?留着他的命,他便要反對你做朕的皇後,殺了一了百了,省得聽他廢話。”
溫離慢道:“難道你自己不能決定嗎?”
這下就連跪在地上的廉恕都忍不住擡起頭――這趙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跟官家說話,說不定下一秒她就要香消玉殒了!只靠美貌可是沒有用……诶?
是他看錯了?不然官家怎麽會笑?
不不不,廉恕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确認并非自己看錯,而是官家真的笑了!這趙女如此膽大妄為,出言不遜,官家不砍她的頭還自罷了,怎地還笑?
“杳杳說得是。”魏帝輕笑,“要誰做皇後,自然由朕自己決定。廉恕,你說呢?”
帝王淡淡地将目光投注過來,廉恕先前固執己見,那是因為官家對他還有一點容忍度,可眼下他突然察覺到刺骨的寒意,總覺得……若是在趙女面前親口說出她不堪為後這樣的話,恐怕有趙女求情,自己項上人頭也要不保……廉恕是剛,卻也不是真的不怕死,這世上有誰能坦然去死?
未知生,焉知死,至聖先師尚且不論生死大事,何況常人?
在寇晉等人焦急且擔憂的視線中,廉恕将頭低了下去:“……臣以為然。”
溫離慢對他們在讨論什麽沒有興趣,其實魏帝若是當真要殺廉恕,哪裏會給徐微生跑去找援兵的機會?他擺了擺手:“都退下吧,廉恕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你三年俸祿,你可有異議?”
晴,天,霹,靂。
廉恕此時只想打死那個不知死活的自己,他試探着道:“官家,要不您還是打臣板子吧?”
魏帝微微一笑:“如你所願,那便罰三年俸,再打二十個板子。”
廉恕:……
寇晉等人只能向廉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憐憫,官家最是記仇,他們這些心腹雖然忠心跟随多年,官家對他們有些情意,但也頂多是不砍頭,不砍頭多得是其他懲罰的方式,尤其對囊中羞澀的廉大人來說,罰俸比打板子還可怕,上一個被罰俸的還是薛禦醫,據說被罰了十年……簡直駭人聽聞。
廉恕被拖出去打板子,負責下手的是陸恺手下烏衣衛,宮裏打板子有講究,有些打得血肉模糊,卻不傷筋動骨,有些看似不重,卻足以致命,廉恕咬牙忍着,只希望打完了板子官家能消氣,旁的不說,至少被罰俸三年啊!三個月都夠嗆!
溫離慢聽着外頭傳來的板子聲,面上并不動容,也不會被那血腥場面所驚吓,她因為身體不好,心如止水,趙國王宮的屍山血海都見了,現在又怎麽會怕?
廉恕最終也沒能得到官家寬恕,本來罰俸三年完事兒,他非要求二十個板子,結果是俸祿也罰了,又額外挨了一頓板子,他窮,每日都步行來上朝,挨打後還是陸恺好心,特意派烏衣衛送他回府。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廉恕一開始還很悲傷自己被罰了三年俸祿,又沒能勸住官家,說實在的的,那趙女一出現,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說難聽話,人家跟他無冤無仇,又生得純潔美麗,讓老光棍瞧着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次日,官家雷厲風行砍了一批心懷不軌的世家的腦袋,廉恕立馬老實了,他現在覺着自己在官家心中還是有點價值的,否則也不會只是簡單罰俸三年外加二十個板子,沒看到那群倒黴的非要出來吆喝分一杯羹的貪心世家?
魏帝要立後,偏偏要立一個無人能從中獲利的趙女,于是便有人自作聰明,建議官家重開選秀,自以為拍中了龍屁,其實壓根兒就是自尋死路,如邱吉陸恺這樣的聰明人,早已站在官家這邊,立後而已,官家正值壯年,又有長大成人的幾位殿下,立溫娘娘為後并不能改變什麽。
而這一次殺雞儆猴,也終于再無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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