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孑然一身

阮年坐了一夜的火車來到了B市，這個人人都渴望占據一席之地的大都市，正在用鋼筋水泥證明着自己的發展能力。到達的時候已是下午，她站在火車站，看着急色匆匆的人群，再擡頭看看馬路對面的高樓，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她不知道此刻媽媽是否已經因為她的失蹤而不知所措，吳天地是否會心存擔憂，既然出來了，她就不打算再回去。她是個狠心的人，不念及過往，不畏懼将來，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她懷揣着幾百塊錢，想要先找一個住的地方，然後吃一頓飽飯。但是找了好幾個地方，最便宜的一晚上至少也要一百左右。B市有很多破舊的小胡同，她想那裏面可能會便宜一點，天已經黑透了，她不知道是什麽時間，只想趕快睡一覺。不偏不巧，她再一次在胡同中碰到了同樣的事情。那兩個人站在她面前，伸手要錢，這一次她乖乖地交出了錢。好在他們只劫財不劫色，阮年慶幸的是，自己蓬頭垢面了一天一夜，看上去跟中年婦女差不多。她将身上的錢都給了他們，那兩人還不滿足，要去搶她的包。包裏的确還有一些錢，如果被他們搶去，不但錢沒了，衣服也會被他們扔掉，那時候她就是真正的流浪漢了。她死死地抱着包，一個小姑娘豈是兩個男人的對手。撕扯中，阮年被他們推倒在地，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坐在地上。那兩人見她面露難受之色，頓時方寸大亂，丢下包就跑了。

阮年撿起被丢在地上的包，她感覺很不好，體內有股熱流正在下滑。她扶着牆走到有光亮的地方，期待着好心人的出現。天空開始下起了雨，阮年擡起頭，雨滴在燈光的照耀下異常清楚，一顆顆打在她身上。這個時候怎麽可能會有人。她靠着剝落的磚牆坐了下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一刻，她沒有想媽媽，沒有想妹妹，也沒有想吳天地，她想的是身處“遠方”的父親。她甚至看到它在向自己招手。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她選擇了這條道路，就要為此承擔後果。

迷糊中有一束光打在她身上，然後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她對着他笑，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想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行了，才會出現種種的幻覺。接着，她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放到了棉花上面，像飛起來一樣。如此舒适的感覺，她一定是到了天堂。在看清天堂是什麽樣子之前，她徹底昏了過去。

醒來是什麽時候，阮年也記不清了，後來那個孩子告訴她，你一直都沒有醒過來，我還以為你是睡美人呢。她看着那個孩子，心想變成睡美人也未嘗不可。救她的一家姓何，那天正好有些事情從那裏路過，于是就看到了她，然後把她送到了醫院。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一直不停地說謝謝。何媽媽坐在她身邊，為她端茶倒水，她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享受如此只好的待遇。何媽媽拉着她的手，說：“孩子，我不知道你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接下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她點點頭，感覺那雙手帶給自己的溫暖。“你肚子裏的孩子……沒了。”阮年愣了一下，周身變得冰涼起來。她看着何媽媽，仍笑着回答：“他本來就不應該來的。”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就這樣消失了，她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她沒在人前哭出來，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滿是消毒水的病床上，壓抑着自己的哭聲，或者走到窗邊，看着外面被風吹着的樹，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她想念那個孩子，在心裏說了千萬遍的對不起。她，孑然一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