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隐傷
有見過一副水墨畫嗎,極致的婉約,卻又極致的豪爽與灑脫。
筆鋒在彎處委婉,題寫筆捺,極細之處如高山流水般長流淺致,清澈見底。
卻有時又像冷峻的山峰,從天劈開,在鋒利無比的落角傲然絕世。
有的人,如同婉清雅的墨梅,委婉之處帶着幾分清冷,卓絕。
有的人,像随處點落的墨痕,細微的存在,圓滑,或者世故。
有人是狼毫紫筆落鋒,凝練,剛毅,從不曲折。
有人,以狐毫做筆,清白身後帶着折筆自如的處事。
墨圖講究意境,不同的人,即便是一模一樣的畫法,卻是,在不同的落筆之處,盡顯真假虛态。
有的人模仿不來,有的人,替代不了。
懸挂在王宮前堂,高懸明鏡之處,簡易的千年墨圖散着溫和而又奇異的光芒。
珮陽城外,夏末嫣然,高大的馬車疾馳在荒蕪的小道上。
沈楚秦估量了一下,大約有十三四個孩子,有五個看守,其中三個彪形大漢看起來像是雇來的,不像是這類人也能查到的官府漏洞。
官府漏洞?!沈楚秦突然睜大眼睛。
“小溪?”一邊的墩子推推他。他們正五六個被塞在密閉的馬車中,不知要帶去什麽地方,搖搖晃晃的車子,幾個人都貓腰着蹲着。
說話的很少,大多都呆滞迷茫的接受現實,很少人向他們這邊交談。
墩子挺喜歡這個白天看清容貌白白淨淨的小孩,張了張可愛的娃娃臉,十分精致,不過一看就能分辨出男孩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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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語小心的碰碰沈楚秦。
沈楚秦回頭看他。
“小溪,你剛剛在想什麽呢?”墩子一臉實誠。
沈楚秦緩緩勾起唇角,及淺的笑意挂在嘴邊,帶着不可察覺的冷意。
“你想回家嗎?”
墩子沉重的點點頭,“爹娘對我很好,就算他人說什麽,過的好就好了。小溪,不是第一次出現這事了”他湊近沈楚秦,爬在他耳邊說,“他們會把我們帶走後給自家爹娘銀兩,買孩子的錢,就算爹娘不同意,帶罪之人報官府也是沒用的。”
沈楚秦疑惑的看着他,墩子繼續說,“其實也好。爹娘有錢了回過的好,其他孩子都看不起我,因為爹爹他。。。不過爹爹對我和娘還有街坊真的很好!就算,就算看不起”
沈楚秦拍拍小孩的後背示意安慰。
木語無聲的看着逐漸散發着冷意的皇帝,不由得有些害怕,但卻同時為他體恤民情又覺得安慰,大楚幸得此皇。
“我們走了多久了?”墩子頓問道。
沈楚秦閑閑的靠着馬車的車廂,曲起一條退,手裏玩弄着一枚小小的竹片圓環,聽見墩子問道,他看向木語,木語道,“有一晌了。”
“走了多遠了?”
木語想了想大概說出了個位置,沈楚秦點點頭。
“你們。。。”咳咳咳咳咳。。。
同他們同被關在馬車中的一個小孩受不住般咳嗽了起來,好像很難受,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像是忍了好久。
他臉上髒兮兮的,看不出模樣,穿着破爛的衣裳,扶着馬車牆壁咳嗽。
木語擋在沈楚秦面前,墩子上前給小孩拍了拍後背。
“他病了?”
墩子點點頭,“他應該是最先被抓來的,從我來就病的很厲害,小溪,你小心一點,別生病了”
沈楚秦點頭,從粗布衣衫中掏出個普通的小瓶子讓木語給小孩,“裏面是封閉的藥汁,讓他吃了會好一些。”
小孩還剛接住就被另一個胖一些的給搶走抓在手裏躲在馬車的角落瞪着他們。
“給他,”墩子說道,皺着眉,眼離帶着濃濃的不喜歡。
胖小孩搖了搖頭,“他快死了,用不到。”明顯正在變聲中的聲音還帶着些許嘶啞,吐露出來的卻是自私與害怕。
馬車跑的飛快,裏面晃晃蕩蕩,磕磕碰碰。馬車壓上了一塊石子,整個車廂往左側倒了一下,關在裏面的孩子不由自主朝一側翻去。
“啊。。。。!好疼”就在大家都坐直身子的時候,胖小孩痛叫了一聲,從明顯髒了的袖子上冒出鮮血。
他惡狠狠的瞪着瘦弱的少年,眼裏是掩不住的驚恐,而他手裏的瓶子也早已不知去向。
沈楚秦看着默默坐在一側的瘦弱少年,他低着頭,瘦弱的身體抱成一團拼命的忍着咳嗽聲。沈楚秦微微挑眉,沒有錯過那人緊握的手中隐約透出的鋒利的石子在手裏一閃而過。
墩子還彎腰低頭要找藥瓶,沈楚秦拍拍他的肩膀,“沒事,不用了。”
“餓不餓?”他笑着問。
馬車裏三個小孩同時擡頭看他。
沈楚秦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說道,“木語,我們該走了”撇撇嘴,有些不高興,“餓肚子的時候耐心會變的很差。”
木語點頭。
馬車趕的路比沈楚秦他們估計的更遠一些,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來往的人了。四輛灰色掩蓋着的馬車前後飛快的奔跑在路上。
悶熱早已退下,才剛過午時,天邊卻隐約暗了下來,沉沉悶悶。
“碰!轟!!!”一聲巨響從其中的一輛馬車中炸開。
木語護着沈楚秦和幾個小孩站在裸露的馬車上,飛馳的馬兒的缰繩被直接割斷。
“想要逃跑!都給我上!”
七八個彪形大漢從不同的馬車上跳下來,拿着白花花的大刀。
“噗嗤,哈哈哈”沈楚秦笑了起來,這簡直就像是書冊中所描寫的那般綠林大漢劫匪的樣子,赤裸着上胸,扛着大刀,一看就是武夫,只有蠻力,沒有腦子。
“你笑什麽!”其中一個開口吼道。
沈楚秦眼裏燦若星辰,笑得都要岔了氣,“就你們。。。。哈哈哈。。。朕想不到太像了,和書中寫的太像了,朕第一次見到,有些忍不住。”
沈楚秦很少出宮,即便出宮也很少遇見江湖中人,他所見到的邵越、皇叔、黎景或者是齊侍衛,無一不是長衫錦袍,俠氣傲然,風度翩翩,再退一些,起碼也衣衫錦緞,沒有這麽衣不蔽體毫不拘謹的綠林大漢模樣。
穿着深色儒袍的人走過來打量起沈楚秦,“你不是那類人”
“哪類人呢?”沈楚秦眨眨眼睛問道。
那人消瘦個高,張着陰郁的眼,猜到定是那些人找不到帶罪之子便随便抓了幾個人家的孩子來冒充行事。
天下那麽多人,他們誰都不抓,偏偏找這類人,為的就是避開有心人的追查和官府的查詢,這種人是最受不得管家的庇護的。
即便抓錯現在卻也悔悟晚矣,銀光閃爍,他退後一步,有些人,滅口,是最快的方式。
毒物還是盡快除掉最好。
铮!铮!铮!!
銀光飛逝,婉轉即逝!
飄起的衣擺緩緩落下,墨色的緊身長袍随着墨色的長發散在空中,與争鳴的身形化作一體。
齊意站在沈楚秦等人身前,冷漠的望着車下跪倒在地受控于人的幾人。
“哈哈,原來書裏面寫的沒錯。還真的。。。不夠厲害啊”沈楚秦笑道。
齊意回頭,向沈楚秦行禮,被他攔住了。
沈楚秦跳下馬車站在那個精瘦的陰郁男子面前,男子雙腿被齊意控制跪在地上起不來身。
“朕原本覺得你們挺聰明的,現在看來也沒什麽能耐。”
男子擡頭看他,瞪得幹瘦的臉上一雙眼睛更是滲人。
“說吧,是誰将案策交給你們的”
“哼!”男子不屑的瞪着沈楚秦。
墩子和其他的小孩傻傻的睜着眼睛看着淩厲傲然的沈楚秦,不相信這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貴氣甚至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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