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腦子長在腚上了嗎?(二……

早春時節, 還有些料峭,呼吸時都還有清淺的白氣,摸着黑起身當值的奴才一出門都忍不住裹緊襖子,就着昏暗天光, 輕輕哈着氣各行其事。

大門口當值的小厮困得直打盹, 可還沒來得及換值, 他就聽見外頭小丫頭脆聲叫開門。

“誰呀?”熬了一晚上的小厮用手搓搓臉, 讓自己精神些才謹慎問道。

小丫頭脆生生地聲音很快傳進來:“榮威堂房嬷嬷過來請侯爺安。”

小厮一聽,哈欠打到一半就趕緊上前開門,低着頭恭迎房嬷嬷進門。

其實房嬷嬷來墨寧院的時候不算多,甚至她都不怎麽在府裏頭出現,可也不知是她過于嚴謹的面容, 還是因着過往,府裏就沒幾個奴才不怕她。

見房嬷嬷端正着腳步清淺無聲往正院去,路上遇到的奴才都恭謹極了,一個敢阻攔的都沒有。

常海看見房嬷嬷, 都立馬笑着迎上去:“這一大早怎麽勞動嬷嬷過來了?是奴才的不是,怎麽值當的您跑一趟,有什麽需要的, 奴才給老太君送過去就是了。”

房嬷嬷面容寡淡, 聽見常海這油嘴兒也不與他多說,只沖着正房屈膝,言簡意赅問道:“老太君吩咐我過來瞧瞧侯爺, 昨晚侯爺可叫人伺候了?”

常海笑着點頭:“俞姨娘昨兒個伺候侯爺用了晚膳就沒回後頭, 這會子侯爺還沒醒呢,奴才先伺候您在抱廈裏暖和暖和?”

房嬷嬷有點詫異,雖然她不怎麽出門, 也知道武寧候從不留伺候的女人過夜,這俞桃……倒是跟老太君說的有些不大一樣。

她撫了撫手上的帕子,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只輕聲道:“不用了,我還得伺候老太君,讓這小丫頭等着便是。”

說完她留下剛留頭的小丫頭,沒讓常海送,自個兒提着羊皮燈籠不急不緩回了榮威堂。

榮威堂內,蕭老太君剛喝完早茶,見房嬷嬷進來,她便讓喬嬷嬷将屋裏伺候的都攆出去。

“怎麽樣?”

房嬷嬷屈膝後,随意坐在了蕭老太君身邊的繡墩上:“說是叫俞桃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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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桃?”蕭氏蹙眉,“她在我跟前兒撒謊了?與她有何好處呢?”

房嬷嬷失笑,她跟蕭氏乃是幾十年的主仆,早就沒那麽多規矩講究,她最是知道蕭氏在感情上的粗神經。

“這男人就沒幾個不憐香惜玉的,晟哥兒只是看着冷,那不都還是您跟太傅大人給逗的,若是俞桃那丫頭聰明,總知道怎麽叫爺們兒憐惜。”

蕭氏想起翟遠晟小時候,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叫她兒子長的漂亮,早些年武寧公還在的時候,武寧公府和太傅府關系比現在密切些,太傅府就沒一個不稀罕翟遠晟的。

她爹總擔心翟遠晟長大了脂粉氣太盛,就喜歡拿他的長相開玩笑,氣的翟遠晟哭了好多回。

還是自打武寧公去了之後,她在後院要對付已經長成的庶子,外頭還有算計的親戚,見多了人情冷暖,翟遠晟那張臉才越來越冷。

只她記得翟遠晟小時候便是個口是心非的,喜歡的東西總是不肯好好對待,總要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實則沒人時,還不定多稀罕呢,如今只是藏得更深罷了。

“那你說,晟兒會不會失了分寸?”蕭氏問,“我倒是不擔心別的,總歸府裏有幾個姨娘沒什麽,可絕不能讓他寵妾滅妻,這妻可還沒進門呢。”

房嬷嬷倒是沒那麽擔心:“主子您就甭想太多,主要不在晟哥兒,您當初挑俞桃出來,不也是因着她有張好臉,還安分麽?”

蕭氏聽明白了:“那再看看,墨寧院不是還有兩個新進去的嗎?若是俞桃不知分寸,我再敲打敲打便是。你讓人叮囑下常海,避子湯的事兒給我盯緊了,咱們想跟韓國公府做親,可千萬不能弄出庶子來,不然外頭就更說不清楚了。”

房嬷嬷點頭應下:“老奴倒是覺得不必刻意敲打,若是晟哥兒跟韓小姐見過面順當,咱們也該請韓國公夫人和小姐入府走動一二,到時候讓俞桃伺候着就是。”

蕭氏點頭,也是,沒有敲打比讓她提前讨好主母更合适的了。

“可我還是擔心晟兒到時候不肯去,喬氏自來知趣兒,我就怕她太知趣兒。”蕭氏嘆了口氣道。

房嬷嬷笑:“這還不簡單,老奴叫小丫頭留在墨寧院,就是為了讓她給晟哥兒留個口信,您在錦繡閣新打的玉釵和頭面不是還沒取回來嗎?”

蕭氏看着房嬷嬷,主仆兩個心有靈犀地笑了。

吏部老尚書仍然卧床不起,就吊着一口氣,聖人不願意這當口讓他致仕,萬一這位兩朝的老臣有個不好,在尚書位子上走,總是體面些。

翟遠晟當初接吏部的差事,也是因着早年武寧公受過吏部老尚書的人情,如今剛剛回府,為着情分,他仍得早早起身,去吏部處理積壓的公務,半分不得閑。

早上看着縮在他懷裏睡得香甜的小東西,翟遠晟愣了下,這還是他頭一次讓女人在正院留宿,這種感覺比他想的還要舒坦,舒坦得他都不想起床了。

輕輕在俞桃微張的小嘴兒上親了一下,聽見外頭常海小聲提醒的動靜,翟遠晟這才起身。

坐起來時,不經意看見昨晚被他随手揉了放在炕屏後頭的肚兜,翟遠晟挑了挑眉。

“房嬷嬷來了?”

常海點點頭:“房嬷嬷只來了一會兒就回去了,留下個小丫頭,說是老太君有事兒要交代您。”

“嗯,拿個匣子過來。”翟遠晟一邊洗漱一邊吩咐。

等俞桃醒過來的時候,半邊床都已經冷透了,俞桃只坐在旁邊繡墩上做繡活兒,可就俞桃一眼掃過去,翠芽那繡活兒做的真是……一言難盡。

“主子您醒了?侯爺讓趙叔給您炖了燕窩,奴婢伺候您回栾鳴苑用膳?”翠芽跟針線較真了一早晨,聽見俞桃醒過來的動靜,大大松了一口氣。

俞桃看她跟扔燙手山芋一樣把繡活兒笸籮扔出去,忍不住笑:“你既然不喜歡繡活兒,何必要做呢?墨寧院的活計不是還有針線房嗎?”

翠芽苦着臉服侍她穿衣裳:“墨寧院這不是新進了姨娘,您身邊有丫鬟,那兩個姨娘身邊自然也得有伺候的。頭……侯爺吩咐,奴婢作為貼身婢女,自然有些活計還是要做的。”

身為貼身丫鬟,哪有不會繡活兒的呢?

如今蓮荷居那幾個都還沒摸清底細,頭兒吩咐她越像個普通丫鬟越好,同為姨娘的丫鬟更容易來往,萬一有別家派來的探子,扮豬吃老虎總是好的。

俞桃聞言漱口的動作頓了頓,昨夜裏後頭翟遠晟只要了她一回,沐浴的時候還……好好替她松了筋骨,松的她渾身發軟,如今雖還有些疲憊,也只是腰腿有些微不适。

可也不知怎的,聽翠芽如此說道,她總覺得不适的地方好像更多了點,又具體說不準是哪兒。

“房嬷嬷早上來了嗎?”俞桃壓下思緒,打起精神問道。

翠芽點頭,伺候着她出門,有些想笑,只特別小聲回答:“聽說您和侯爺還沒起,留了個小丫頭,常海遞了個匣子出去,奴婢偷偷瞧了眼,裏頭像是您的肚兜。”

俞桃差點沒從從門檻兒上摔下去,想起那肚兜可能被給出去的緣由,她那張俏生生的小臉兒時青時紅,煞是好看。

默默低着頭回栾鳴苑的路上,俞桃還在尋思着榮威堂說不準會有的敲打。

她們剛進後院的門兒,蓮荷居裏那兩個新進來的姨娘岳氏和秦氏就迎了出來。

“姐姐這是伺候才回來?”岳氏緊走兩步笑着開口,她長了張端莊大方的臉,笑着說話時,很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雖說她是從普通人家選出來的良妾,可那也是相對武寧候府而言。

岳家也是官宦人家,岳氏想必也是從小受教,舉手投足都帶着幾分書卷氣,看着不像是良妾,反有些大婦風範。

倒是一旁的秦氏,稍微有點胖,小臉兒都圓圓的,瞧着天真可愛的很,連聲音也比俞桃還要甜膩,只說出來的話不怎麽中聽——

“岳姐姐何必問,瞧俞姐姐這滿臉春-情,想必昨夜勾着侯爺,伺候了不少時候。”

“秦妹妹慎言,伺候侯爺是咱們的本分。”岳氏笑着搖搖頭。

不過她也打量着俞桃,聲音溫婉,似是好心勸說,“姐姐別嫌妹妹多話,我聽說侯爺南下受了傷,還未痊愈。即便要伺候,還是要多顧忌侯爺的身子才是。”

秦氏捂着嘴笑:“這話岳姐姐可說不着,咱們不都是妾嗎?哦,我倒是忘了,俞姐姐不像咱們是良妾,容貌又如此……想來俞姐姐是聽不明白姐姐好意的。”

“敢問兩位姨娘從哪兒聽說侯爺受傷的?奴婢怎麽不知道墨寧院的奴才敢這般多嘴?”翠芽止不住皺眉,這話她一個奴才聽着都生氣。

作為女衛她是沒怎麽見識過後宅的擠兌,可眼前這倆玩意兒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好歹是後頭進來的人,都還沒得到侯爺寵幸呢,這就挑釁,腦子長在腚上了嗎?

俞桃倒是沒生氣,她自打看見兩個人就在發愣,這兩人閑話半天,基本上是對牛彈琴。

昨天她對武寧候說見過兩個姨娘,其實是在說謊,兩個人确實想去栾鳴苑見她來着,當時她光顧着想怎麽應付武寧候,再說她身份還比不上二人,也就沒見。

現在聽這話裏話外的譏諷,很有後宅女子争寵的模樣,可俞桃還是忍不住詫異,甚至有些警惕。

她認識秦氏,或者說她上輩子認識秦氏,那時的秦氏是三爺翟遠林的姨娘,只進府不到兩年就病逝了。

她怎麽成了武寧候的妾室?

雖然自打她重活一回,因為躲開算計産生了許多變數,可基本上前因後果都有跡可循,這秦氏莫名從三爺的姨娘變成武寧候的姨娘,讓俞桃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秦氏見俞桃不說話,忍不住對着翠芽呵斥:“大膽,你一個丫鬟,也敢對府裏的姨娘如此說話,這倒是墨寧院的規矩了?”

俞桃蹙眉,握住翠芽的手,只笑了笑:“我伺候侯爺本不本分,自有老太君吩咐,兩位妹妹若是沒事兒,我先回去休息了,伺候侯爺确實是有些累。”

說完,也不等二人回話,俞桃就不緊不慢帶着翠芽回了栾鳴苑,留下身後秦氏氣得差點跳腳。

倒是岳氏,盯着俞桃遠去的身影,不自覺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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