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點一點收拾,一點一點采買,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家也終于像個樣子了。天氣漸漸變涼了,小奶娃身上衣服越來越厚,整個人圓乎乎的,小球似的,可愛的不得了。

過冬的東西買了很多,裝滿了一間儲藏室。院子裏養了一群雞鴨,剛剛半大,等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吃剛好。現在有了花花,已經不需要我上山做陷阱抓獵物了,這只大貓總是會趁着小奶娃睡覺的時間去山裏轉悠,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一兩只尚未斷氣的獵物。

秋去冬來,大雪開始封山了。花花并不需要冬眠,每天也只是懶洋洋的趴在火爐附近取暖,順便做小奶娃的玩具。

封山的日子很閑。每日,只需料理一日三餐,喂養一只豹子兩頭牛一群雞鴨,再把小奶娃伺候好就行了。

我想,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只除了,少了一個人。

可是,我還是疏忽了。

小奶娃很少生病,但是一旦生起病來卻很麻煩,常常高燒不退。所以,在一天半夜裏小東西突然燒起來時我一下子慌了手腳。小東西很快就燒的滿臉通紅,小手緊抓着我衣服,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外面,大雪封山,進退無路。

在房間裏掃視一圈,狠下心掰開小東西抓着我衣襟的手指把人放在炕頭,拿被子蓋了。花花急了,炕上炕下竄了幾個來回,然後咬了我褲腳往炕上拖,一邊拖一邊咆哮出聲。

一腳踢開礙事的豹子,走到外間動手卸下一扇門板,以最快的速度改裝完畢。很慶幸自己前世學過木工,現在才可以把一扇門板改裝成簡易雪橇。拖着簡易雪橇出門,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一塊比較結實的雪殼上。

我得慶幸這個地方足夠冷,風也足夠大,雪殼厚厚的,雖說承擔不了一個人的體重,但是一只豹子還是沒問題的,尤其是,這只豹子因為冬天缺少油水瘦了很多。

“花花,看你的了!”抓着一卷繩子,沖跟在一邊的豹子招呼道。

花花很通人性,即使不知道自己即将做什麽還是按照我的指示跳上了雪殼。将繩子做成套索套在花花身上,一架簡易的豹子雪橇就做好了。花花拉着雪橇走了幾步,然後找了一個更加結實的地方停了下來。

沖回房間,揣上幾張銀票,拿被子将小奶娃裹了,小心翼翼爬上雪橇。花花試探着走了幾步,很好,很平穩。一聲令下,花花輕快的跑了起來。

一手抱着小奶娃,一手按在門板上保持平衡。北風很冷,很硬,夾雜着鵝毛似的雪花。我身上的衣服不多,為了不給雪橇增加負擔,出發之前我脫掉了厚厚的棉外套,現在身上也只有一件夾衣而已。身上的熱量散失很快,手腳幾乎立刻就凍僵了。

花花倒是熱血沸騰,身周一直熱氣騰騰的。雪橇的速度很快,平時走路到鎮上差不多要兩個時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到了小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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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附近已經沒有那麽厚的積雪了,雪橇的使命也結束了。渾身都差不多要凍僵了,用了幾次力氣也沒能站起身。花花回身咬斷套在身上的繩子,撲過來咬住我衣服把我拖到一處雪少的地方,然後趴在我雙腿上,對着我凍僵的右手就是一陣呵氣舔舐。很有效,經過劇烈運動的花花體溫很高,很快就讓我的手腳恢複了知覺。

扶着花花的背站起來,忍着酸麻的感覺跑到鎮上,沖進醫館大門,大喊出聲:“大夫,大夫,看診!”

一連喊了好多聲,那個胖胖的大夫才晃出來,一出來就被蹲在大堂裏吐着舌頭劇烈喘氣的花花吓了一跳,險些腿軟坐在地上。

一把撈住下滑的大夫,把手中的小奶娃遞過去:“大夫,看看我的孩子,高熱不退……”

大夫掀開被角看了看,馬上皺起了眉頭,然後仔細檢查了小奶娃的舌苔、眼皮和指甲,眉頭就越皺越緊了。細細把過脈,老大夫打量我幾眼,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孩子,怕是胎裏帶來的病吧!”

“是,不足月出生,胎裏帶的熱毒。”我越發緊張起來。能看出小奶娃的熱毒,這個大夫還是有幾把刷子的。但是,看得出來不代表能治。

果然,下一刻大夫就說道:“這種病,實在太怪了,從身體來看找不出一絲毛病,可是……抱歉,老夫無能為力。”

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文謙還沒找到,這個孩子,也要折在我手上了嗎?

“客官,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大夫一邊擦汗一邊偷偷後退了幾步。

幾步走過去,單手擒了大夫的衣領,一字一句:“救我的孩子,或者喂我的豹子,自己選!”

放開手,老大夫馬上癱在了地板上。

花花配合的咆哮幾聲,老大夫立馬又跳了起來,然後開始翻箱倒櫃,一樣樣珍稀的藥材都擺了出來。

斜眼看着老大夫搗藥,走到一邊往火盆裏加了幾塊木炭。房間裏溫度慢慢升了起來,伸手解開被子,只松松裹了,抱着人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捏捏燒的通紅的小臉蛋,塞了一根手指到軟綿綿的小手中,馬上就被攥緊了。小奶娃吃力的睜開眼,看我一眼又安心的合上了眼皮,往我懷裏紮的更深。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老大夫突然扔下藥杵,大叫出聲,“前幾天鎮上來了一個人,說是來采藥的,還來我這裏問過附近的山上都有什麽,但是那個人不着調,我沒怎麽搭理。我想那人既然來采藥,說不定就是個世外高人,這位客官要不要去找他試試?”

“你可知他在什麽地方?”我問。世外高人?是不是世外高人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絲生機我就絕不會放過。

“這會兒,如果還在鎮上,應該在賭場吧!”老大夫有些不确定。

花花卻突然有了動靜,在四處嗅了嗅,然後低低咆哮一聲,轉身沖了出去。方向,正是鎮上唯一的賭場。

抱緊小奶娃,心情略略放松。不着調的大夫,又讓花花如此反應,除了那個變态神醫安陽,還能有誰!

安陽來的很快。不是他走得快,是花花的速度快。我不知道花花是怎樣把人從賭場弄出來的,不過那人出現的時候是被花花叼着褲腳拖過來的,身上衣衫磨損嚴重,一看就是與地面經過親密接觸。

安陽一見我就跳了起來,手指一下子就點在了我鼻子上,氣急敗壞:“我呸!我還當是哪兒來的大貓要把我拖走當糧食呢,原來是你養的!姓林的,我跟你有仇啊,你這樣整我!”

一把抓住點到鼻子上的手,按在小奶娃身上:“別廢話,救他!”

也許是感覺到手下的異樣,安陽馬上就安靜了下來,瞬間就進入了神醫模式。

“再點兩個火盆,旺一點兒!”

“把孩子衣服脫了,放在那邊的床上!”

“你,給我拿一套銀針過來!”

“再拿一壇烈酒!”

安陽一邊吩咐一邊脫着自己的衣服,很快就只剩了單衣。同時,老大夫那邊也乖乖按照吩咐做好了準備。

灌藥,針灸,酒浴,一整套做下來,安陽已經汗濕了衣衫。再看小奶娃,也慢慢穩定了下來,臉上的紅暈也退了很多。

一切結束,給小奶娃穿了衣服,照例抱在懷中。小東西在我懷裏蹭蹭,抓了一根手指,很快睡着了。

“喂!”重新穿回衣服的安陽蹭過來,在我肩上戳了戳,“姓林的,我還沒問你,你,你,你哭了……”

我沒有想哭。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沒有遇到安陽,這個孩子,這個整天滾進我懷裏撒嬌耍賴喊爹爹的孩子,或許,就真的要折在我手上了。後怕。我只是在後怕。

“安陽,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擡頭,對上面前手足無措的脫線神醫,誠懇道謝。

安陽卻突然紅了臉,在我身上随便比劃幾下:“你有凍傷,要不要我幫你上藥?”

“好,拜托了!”我微笑點頭。

安陽随手從藥櫃裏抓了藥,就跑到一邊配藥了。老大夫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攔都不敢攔。摸出一張銀票付了藥錢,抱着小奶娃跟安陽回了他在客棧包下的小院。

“啊,遇見你真好,我剛好沒銀子付房錢了!”安陽打開院門,沾沾自喜。

幫人交了一個月的房錢,挑了一個房間安頓下來。也許,這個冬天,我都要住在這裏了。小奶娃睡得很香,把人放在床上,交代過安陽幫忙照看,然後出門買東西。衣服鞋襪都得買一些,安陽窮的半死,又被花花毀了一套衣服,也得幫人買一套。

買了東西回來,才進院門就聽房間裏一陣吵嚷。走進去一看,無語了。

安陽渾身濕淋淋的,正把花花按在浴桶中洗澡,一邊洗還一邊絮絮叨叨:“看你,髒的半死,害我認不出來!居然把我摔在地上拖着走,讓那麽多人看我笑話,今天不給你洗下一層皮來小爺我就不姓安!”

花花委屈極了,不敢大聲咆哮,也不敢用力掙紮,只好伸長脖子任人蹂躏。

搖搖頭,沒理會那一人一豹的互動,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小奶娃恢複的很快,臉色已經和平時差不多了,此時正吧嗒着小嘴做美夢呢。

不大工夫,安陽裹着被子鑽進了我的房間,先湊到床前看過小病號,發現沒問題之後才折回來,拉了椅子坐到火盆旁。

把買來的衣服扔了一套過去,安陽接過,馬上眉開眼笑鑽到屏風後面換上了。

“喂,姓林的,我一直忘了問,這孩子哪兒來的?還有,怎麽不見你家王爺啊?”安陽一邊問,一邊系着衣帶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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