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聶行風離開小餐館時,霍離正好下班,拿着老板給的兩份雞排跑去前面公車站牌等車,聶行風叫住了他,「我送你回家好了。」

他記得張玄曾說過家住在霞飛花園六路,時間很充裕,可以先送霍離回家。

霍離道了謝,跳上車後,忽然興奮地大叫,将蹲在車座上的一個物體抱起來。

「聶大哥,是你養的小貓嗎?好可愛。」

聶行風看到霍離手裏抱着一只小黑貓,小貓正瞪着鬼火般瑩綠的貓眼看他,眼瞳裏似乎還閃着詭異的嘲笑,他心一抖。

是那只黑貓,專給人帶來不幸的黑貓。

「快丢開貓!」

「為什麽?唉喲……」

小貓嘶叫一聲,小爪子狠狠地抓在霍離的手背上,跟着飛身一竄,從半開的車窗中跳出去,躍到車頭上左右踩着貓步,示威似的朝聶行風叫了幾聲,這才身子一扭,跑遠了。

「小貓好兇。」霍離摸摸手上被貓爪劃出的血痕,心有餘悸。

「野貓都這麽兇。」

聶行風被黑貓的突然出現弄的心神不定,随口說道。霍離附和着點點頭,沒敢說剛才自己清楚地聽到小貓在罵他。

『讨厭的笨狐貍!』

來到張玄住的公寓,車位裏沒有他的車,看來是還沒回來。

霍離下了車,道別後走出幾步,突然又跑回來。

「聶大哥,你臉色很難看,周圍氣場也很弱,還是在天黑之前回家比較好。」

嘿,神棍的弟弟也是小神棍。

從黑貓出現後,聶行風的臉色就沒好過,他笑笑:「我跟人有約,現在要趕去赴約,你大哥回來後,你告訴他,說我沒事。」

「啊,不可以,氣場弱的人晚上在外面會很危險,我看我還是陪你一起去好了,雖然我的法術經常不靈光,不過保護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用……」

他要去跟人詢問一件極重要的事,不想帶個小跟班。

聶行風頭開始痛,他知道小家夥是好意,不過他可不可以選擇不接受?

霍離已跳上了車,并自動自發系好安全帶,「放心吧,我不會打擾你做事的。」

連這賴人的本事都跟張玄像了個出奇,聶行風只好認命。

朱堯的別墅靠近海邊,開車要一個多小時,霍離閑着無聊,很快就把一塊雞排吃下了肚,一陣猶豫後,屬于張玄的那塊也成了他的腹中餐。

吃完後擦幹淨手,小狐貍窩在座位上開始睡覺。聽到耳邊傳來的小小鼾聲,聶行風苦笑。

果然還是個孩子。

別墅不太好找,聶行風開車在附近轉了很久才找到朱堯說的那棟房子。

很偏僻,周圍沒有住戶,讓這別墅看起來有些荒涼。

遠處驚濤拍岸,帶着海風的潮氣,還不到六點的天空,已經陰的可怕,四處灰暗一片,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征兆。

別墅裏面亮着燈,在聶行風的車到達的同時,房門打開,朱堯走了出來。

「抱歉,我好像比約定時間來早了。」

「沒關系,正好我辦完事剛回來,還好沒讓你吃閉門羹。」

朱堯開了句玩笑,不過他金絲眼鏡後面閃爍着焦慮的光芒,讓玩笑顯得很不協調。

他看看車裏,「咦,怎麽還有個小男生?」

「是我朋友的弟弟,非要跟着一起來。」

霍離醒了,揉揉惺忪的眼,随聶行風一起進了別墅。

別墅裏布置得雅致堂皇,擺設不多,但一眼便可看出都是真正的古董,價值不菲。

朱堯帶聶行風來到客廳,把煮好的咖啡端來,給霍離的則是一瓶柳橙汁。

「小弟弟,要不要玩游戲?我家有PS3最新的游戲軟體啊。」

他指指隔壁房間,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對面擺的各種游戲機型。

「好啊、好啊,我們家的游戲機到現在還是最原始的紅白機呢!」

霍離很喜歡電玩,一聽到這話,立刻拿着柳橙汁乖乖跑過去。

聶行風道了聲謝,朱堯擺擺手,「我們要說的事,還是不要讓孩子聽到比較好。」

他在聶行風對面坐下,品着咖啡,道:「抱歉讓你走這麽遠的路,不過這裏可以避開狗仔隊的追蹤,邱小姐剛出事,我們都被人盯着呢,還是低調一些好。」

「沒關系,其實我突然給朱先生打電話也很冒昧,我想向你打聽有關李顯廷的事,還有他與餘茜被害是不是有關聯?」

朱堯推推鼻子上的眼鏡,笑了笑。

「當然有關聯,聶先生想必已看了有關李顯廷的文史,被冤致死,無法輪回,才來找人索命,我聽了邱小姐說的半截怪物時,就聯想到古代的腰斬之刑,我對歷史一向很感興趣,尤其是明史,你看,我這裏擺了不少古董呢,我把錢都花在這上面了。」

「僅憑腰斬就斷定是明史?」

「當然不,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我對明史的興趣就是因這件東西而起。」

朱堯出去,回來時手裏握了柄顏色深黝的彎刀,看到那刀柄處虬龍猙獰,聶行風心一跳,想起夢中砍向自己的刀鋒。

見聶行風的咖啡杯空了,朱堯放下刀,先替他斟上咖啡,然後将刀橫置于桌上。

「這是三年前我在一次古董拍賣會上買回來的,自從買來以後,我就一直被些很古怪的夢纏繞,開始是零零碎碎的片段,後來越來越清晰,查證過後我确定在夢中看到的那些人的服裝屬于明代。」

聶行風拿起刀,緩緩抽出,刀鞘陰森,觸手冰冷,靠近刀柄的地方刻了小小的「李」字,刀刃晦暗,似抹了層漆墨,有些地方呈暗褐色。

這柄刀該殺過很多人,那是敵手留下的血跡,或許……上面還有自己的。

「是李顯廷的刀吧?」

「應該是,刀柄處刻有龍形,普通人絕不敢用,證明是武宗所賜,能得到武宗賞賜的李姓将軍屈指可數,都指揮使司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個。」

朱堯在一旁輕聲解釋,眼中卻射出陰狠的光芒,手舉起,掌裏握着的紙鎮猛地向聶行風頸處揮下。

「當!」

紙鎮砍在硬物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聶行風回過頭,将架住紙鎮的刀鞘向旁一揮,輕松化解了朱堯的攻勢,淡淡道:「這刀鋒雖然不很明亮,但照出你的動作還綽綽有餘。你故意把我引到這裏來,又想動手殺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被看穿,朱堯本來帶着微笑的臉龐陰冷下來,問:「你沒喝咖啡?」

「你話中馬腳太多,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用心,所以把咖啡倒給那盆綠色植物了。」聶行風掃了一眼旁邊那盆綠竹。

「我的馬腳太多?在哪裏?」

「中午我們見面時你還避我如蛇蠍,傍晚我來拜訪,你卻殷勤的跑出去迎接,态度反差太大。我想當時你是看到除我之外還有其他人,所以才特意跑出去确認對不對?你這裏的确擺了不少古董,可沒一件是明朝的,我有個對古董很在行的祖父,要判斷朝代對我來說不難,這與你的話相矛盾吧?一個對明代極感興趣的人怎麽可能連一件明朝古董都不擺置?」

「這只是巧合!」

「那麽,就說不巧合的,你從哪裏聽說餘茜是被半身怪物所殺?事實上,邱理嫣只聽到李顯廷的名字,至于兇手的模樣她并不知道,我找你之前曾跟她通過電話,這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朱堯沉靜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聶行風,你比前世聰明了許多,不過結果還是一樣,這一世,你同樣要死在我手上!」

他扔掉紙鎮,從口袋裏掏出手槍,聶行風忙閃身躲避,旁邊的宋瓷雕瓶被打得粉碎。

對方手中有槍,聶行風不敢硬拼,躲避着跑出客廳,來到隔壁房間,卻見霍離抱着游戲遙控器,身子軟軟歪在一邊。

那杯柳橙汁果然也被下了藥。

他上前抱住霍離,突然眼前一眩,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朱堯獰笑着踱進來,槍口抵在了他頭側。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沒想到我為了保險起見,在房間裏放了很重的迷藥吧?」

聶行風搖搖頭,頭暈的厲害,四肢也使不上力。

冰冷槍口抵在頭上,居然并沒感到害怕,他擡頭看朱堯,「給我一個殺我的理由。」

「其實我剛才并沒說謊,在三年前買下這刀後,我就一直被噩夢糾纏,最開始我還以為是兇兆,後來才知道是老天幫我,讓我提前知道前生的事,好早做防範。你是李顯廷可以滞留人間的唯一牽引,你死了,他自然也就消失,當年的事都因你而起,現在也應該由你做了斷。」

「前世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快死的人,知道那麽多也沒什麽意義,不是嗎?」

朱堯收起手槍,将鋼刀舉了起來。

冰冷刀鋒在燈下耀出爍人光芒,聶行風神智一恍,眼前仿佛浮現出夢中的那幕。

「放過這孩子,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

「抱歉,我不能放過他,別怪我,是你帶他來尋死路的。」

鋼刀揮下,聶行風只覺腦後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

神智在晃晃悠悠地飄,聶行風勉強睜開困澀的眼皮,發現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上,安全帶繩索般緊縛住他,因藥力的關系,他連稍微移動都覺得吃力。

頸部有些黏稠,領口處被血浸濕,朱堯剛才用刀背敲暈他,下手很重,傷口處不斷有血流下。

車外暴雨傾盆,暗如深夜,偶有閃電劃過,驟亮之下,響雷滾滾奔來,發出震耳怒吼。

車慢慢開動着,雨點擊打着窗玻璃,帶着令人心寒的淩厲。

「小離呢?」神智稍稍清醒,聶行風立刻問。

「在後座睡着呢,放心,我會讓他陪着你,不讓你旅途寂寞。」

「混蛋……」

驚濤拍岸聲和雷電交雜在一起,将聶行風的喃喃咒罵掩蓋下去。

他已明白了朱堯的意圖,這也是他特意邀自己來別墅會面的目的——沉海,還真是個好辦法,連處理屍首的麻煩都省了,自己太大意了,還連累了小離。

車在一陣颠簸後停下來,朱堯側頭看他,鏡片在雷電下泛出詭異亮光,連微笑都顯得猙獰。

「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到前方懸崖還有很長一段路,慢慢走好。」

他将鋼刀扔在了聶行風身旁,「這是李顯廷的東西,我已經不需要了。」

朱堯下了車,向聶行風做了個再見的手勢,然後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剎車失去阻力,開始緩緩向前移動,這裏離海岸尚有一段路,但最終還是會滑進海裏。

大海将永遠把他們吞沒,暴雨也會将罪行湮滅的幹幹淨淨,別說警察,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小離、小離!」

從後座傳來呓語般的回聲,霍離還在沉睡。

聶行風只好放棄叫醒他的打算,努力将手移到安全帶扣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安全帶解開。

身子暫時脫困,得以将手慢慢移到手煞車上,只要将手煞車拉起來,就可以阻止車子繼續往前滑。

聶行風向後倒,利用慣性将沖力貫在手上。

偏偏,手煞車紋絲不動,他卻因用力過猛而撞到頭,一陣劇痛襲來,意識瞬間湮滅。

眼前驟亮,聶行風忍不住伸手遮了下眼睛,一剎那,他以為是閃電的光亮,但随即便發現是室內燈光。

此刻,他正立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裏,剛才他跟朱堯聊天的大廳。

身邊不再有暴雨驚濤,隔音良好的建築物将一切塵嚣都遮在了屋外。

聶行風吃驚之餘,立刻明白自己是移到了另一個空間。

樓上傳來驚懼的嘶叫聲,緊跟着槍聲傳來,有人連滾帶爬的沖到了樓下。

朱堯方才那份優雅消失得無影無蹤,眼鏡斜挂在臉上,嘴角溢着血絲,下樓後不斷看向四壁,吼道:「出來,你這個怪物,活着我都不怕,死了還敢來裝神弄鬼,滾出來!」

拿槍的手不斷發着顫,洩露了他的恐懼,聽到身後有響聲,他回手就是幾槍,将一套古茶具打得粉碎。

聶行風憐憫的看着他,他現在草木皆兵,卻沒發現恐懼的對象現在就攀附在他肩上。

看來他最終還是沒有躲過,李顯廷找上了他。

朱堯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向自己肩頭方向開了一槍,原來他在玻璃碎片的反射中看到了李顯廷的身影。

血點一滴滴落下,浸血的鐵鏈突然鎖向朱堯頸處,向上一拎,朱堯身子便飛上空中,幾個回旋後,重重撞向一旁的書架,他跌到地板上大咳起來,槍也脫手而出。

李顯廷雪白的手骨卡在朱堯頸上,閃電過處,朱堯突然看清壓在自己身上的血色人體,吓得掙紮摸到落在一旁的手槍,舉槍便射。

子彈穿過李顯廷的身軀射在了後面的牆上,幾聲槍響過後,卡嚓聲從槍身傳來,彈盡糧絕。

「你、你究竟想怎樣……」脖子被卡緊,朱堯驚恐問道。

李顯廷張嘴大笑,看到他口中半截舌頭,聶行風突然感到眼中一熱,似有淚滴落下。

「死!你們全都該死!瑤王爺,你想不到将我魂魄從冥界招來的人,就是當年奉你之命封印我的道士吧?這是天意,來讓我們了結當年的恩怨!」

舌頭短去一截,他的話說得含含糊糊,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半截腰身,又想起當年對他施加的酷刑,朱堯只吓得魂飛魄散,突覺胸口一痛,冰冷尖銳的手骨抵在他心髒部位,似乎随時都有刺穿的可能。

「喵……」

突然傳來的貓叫讓李顯廷動作一滞,朱堯趁機推開他,奮力向前跑去。

他的腳踝随即被鐵鏈纏住,撲地倒下,又連滾帶爬的躲閃,聶行風站在他前方,看到他嘴角浮上的古怪笑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待李顯廷撲來時,朱堯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張道符甩了過去,李顯廷躲閃不及,痛叫一聲,被打中的地方騰起一道白煙,血影随即淡了許多。

朱堯獰笑着站起來,擦去嘴角的血跡,将另一張道符拿出對向李顯廷的魂魄。

道符淩空展開,金字光芒四射,将李顯廷罩在當中,他發出痛苦嘶聲,靈體在空中劇烈顫抖起來。

朱堯嘿嘿冷笑:「我早有準備,你沒想到吧?我都把聶行風送去陰間陪你了,你卻還不死心,跑來糾纏,那魂飛魄散也就怪不得我了。」

「卑鄙……」

李顯廷喘息着,字咬的痛苦萬分。

聶行風這才明白剛才朱堯那些舉動都是在做戲,目的就是為了讓李顯廷放下戒備,好一舉得手。

李顯廷的靈體落在地上,随着金符的逼近,他半截軀體在血泊中痛苦呻吟,聶行風看在眼裏,突然感到一陣揪心的難受,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來。

朱堯走到李顯廷面前,将那道符紙貼向他靈臺,眼露微笑:「再見,李将軍。」

「住手!」

聶行風沖上前,探手去抓那道靈符。

不可以讓任何人傷害到将軍,不管他現在是厲鬼或是惡靈。

探出的手居然沒有落空,而是将靈符牢牢握在了手裏。

靈符半途消失,突然看到聶行風出現在面前,朱堯臉露驚恐,眼睜睜看着他将靈符撕得粉碎。

「不要!」

那是他的救命符,是他……

朱堯沒機會再去多想,在金光消失的一剎那,眼前黑暗籠來,有個冰冷無比的硬物狠狠刺進他的胸膛……

聶行風卻被股強大力量甩了出去,消失時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血光,朱堯慘叫聲中,肢體被活生生扯開。

四周陷入無邊黑暗,只覺身體在空間浮游,恍惚間他突然想起霍離。

對,小離還在車裏,他必須回去救人。

心念甫定,再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已回到了車中。

震耳欲聾的轟響聲在耳邊回旋,四周卻是漆黑一片,身後傳來霍離疑惑的叫聲。

「好黑啊,我們現在在哪裏?」

在哪裏?

沒有雷雨聲,沒有車駛動的感覺,反而有股力量在拉着他們不斷下沉……

不好,原來在他離魂時,車已墜下了懸崖,他們現在是在海中。

「在海底,不過別怕,我會救你出去。」

藥力似乎已經過去,聶行風拿過旁邊的鋼刀,向窗口奮力敲去。

玻璃硬如鋼鐵,紋絲不動。

「好棒啊,我們在海底耶,可是為什麽四周這麽黑,都看不到熱帶魚?」

霍離意外的回應讓聶行風差點兒吐血。

「聶大哥想出去嗎?讓我來。」

霍離毛遂自薦,嘴裏念動咒語,手掌按在玻璃上,喝道:「開!」

車窗完好無損。

「咦?我的法術居然不靈,聶大哥別着急,我再試試。」

兩個人一個在後面念咒,一個在前面用力拍窗,折騰了半天仍是徒勞無功。

聶行風的動作漸漸慢下來,車內氧氣稀薄,劇烈動作下他只覺胸口悶漲,虛汗不斷湧上。

身後傳來霍離低低的飲泣聲,「我喘不上氣來,怎麽回事?會死掉嗎?」

「不會,再堅持一會兒。」

聶行風漸感力不從心,敲動車窗的手終于垂下,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

神智在缺氧下變得恍惚,隐約看到有束光亮自黑暗中射來,有人貼在前窗上,沖自己拼命揮手,眼瞳湛藍,閃爍着焦急慌亂的光芒。

不是幻覺,那是張玄,他背後還有兩個巨大活物在游走,翼角銀光,虬須金麟,鱗中金光綿文,将整片海水照得通亮。

堅固如鐵的車窗在下一瞬飛濺破散,海水洶湧撲來,張玄伸過手,将他拉出車子。

「還有小離!」

聶行風緊張回頭,沒看到小家夥,只有個大大的、毛皮玩具似的東西在海水中浮游。

「小離……」

聶行風想返回去找人,眼睛卻被張玄捂住,金光閃過,将他的意識瞬間擄走。

唰!

淩厲刀鋒淩空劈下,伴随着女子的驚呼。

他沒有躲避,冷眼看着寒光逼近,只是微眯了眯眼。

鋼刀重重砍在床帷架上,男人一雙噴火眼眸怒瞪住他,朝一旁驚恐發顫的女人喝道:「滾!」

女人哆哆嗦嗦套上外衣,奔了出去。

「将軍……」

男人沖他冷笑:「邢風,我提攜你,你才有今天的地位,你曾言必報知遇之恩,原來這就是你的回報!」

他惱怒起來,忿忿道:「沒錯,我今日的榮耀都是你給的,但我也陪你上過床了,大家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好一個兩不相欠!」

男人冷笑聲中,拔出鋼刀,揮刀斬斷衣袂一角,刀勢不減,刀鋒在地面上劃過一道亮光。

「如你所願,今日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糾葛!」

男人提刀轉身便走,刀鋒在燈下泛出冷芒,柄處那個小小「李」字清晰可見。

「等等……」呼喊聲中,聶行風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随即一黑,被一只手遮住了眼簾。

聞到CK清香,他怒道:「張玄,你搞什麽?」

「沒什麽。」張玄閑散的聲音說:「你說過以後都不想再見我的,我現在只是幫你達成所願而已。」

是自己的錯,忍!

「對不起,我為那天的失态跟你道歉。」

「道歉?半點道歉的誠意都看不到哦。」張玄火上澆油地嘟囔。

聶行風額上的青筋成功的暴起兩根。

「這就是我的誠意!接受,繼續上班;不接受,我會幫你開離職證明!」

「接受。」

不甘話語吐出的同時,手瞬間移開,讓聶行風得以享受溫暖陽光的照射。

沒有沉海時的黑暗,那是他憎惡的顏色,如同地獄一般的暗。

他坐起來,後腦勺傳來的劇痛讓他皺了下眉,伸手摸摸,那裏已經包紮過了,并在額上纏了幾圈紗布。

很真實的痛,在不斷提醒自己,他還活着。

「昨晚你流了不少血,我帶你去醫院包紮時,大夫說你可能會有輕微腦震蕩,不過我在你傷口上下了止痛咒,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話說回來,最近你可真有夠倒黴的,總被人敲腦袋。你怎麽了,發什麽呆?不會真有腦震蕩吧?」

「沒事。」

聶行風晃晃頭,把剛才那場夢境晃開,下床來到客廳。

「小離沒事吧?」

「他啊,受了點兒驚吓,現在在隔壁房間睡覺呢,嘿嘿,董事長我擅用你的房間,不介意吧?」

很清爽的笑,跟昨晚在海底見到時的驚懼臉孔判若兩人。

「你怎麽會找到海邊去的?」

「唉,說來話長,為了找你,我把手機都打爆了。」

張玄給了聶行風一個恨恨的眼神,可惜他那淡藍眼瞳卻把恨意演繹成無限風情。

那天突然被無理由炒了鱿魚,張玄并沒慌張,而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當晚翻報紙找工作,另一方面,準備等過幾天聶行風氣消了,再去求情。

可是第二天餘茜被殺的新聞登出後,馮晴晴打電話給他問了一堆問題,交談中他才知道那夜油畫發生古怪時,餘茜和聶行風都在場,事情大條了,他怕聶行風有危險,便開始找他。

可是聶行風的手機卻一直打不通,他百試百靈的尋人咒也不起作用,最後,總算在聶睿庭那裏打聽到消息,便趕去了海邊別墅。

能順利找到聶行風還要歸功于霍離,他戴着他給的天罡镯,于是順着兩人的氣息張玄一路追到海底。

「我後來有回電給你,不過你關了機。」

「什麽關機?那是給你打電話打爆了,這是我剛買不久的手機,你要負責賠償!」

張玄把做好的早點端過來,米粥熬的有點兒糊,煎蛋也焦了,不過還能勉強入口。

昨晚出了那麽多事,張玄肯定沒休息過,聶行風口中不說,心裏卻有些感動。

「那個……謝謝。」

「不謝,我應該做的。」

為了金燦燦的鈔票,他絕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更何況開支明細表都一項項記着呢,秋後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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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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