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仍然是這一輛越野車飛馳在樹林間。

在這輛越野車的後方隐蔽處,行駛着另一輛來自北部聯盟的墨綠色裝甲戰車。

戰車由一個皮膚白淨的男人開着,他半張臉被黑布遮掩着。而副駕駛正坐着厲深。

因為車輛的行進,從剛才戰役裏繳獲而來的槍支在箱子中互相碰撞,裝甲車的腹部不斷傳出聲音。

哐當、哐當——

這種兵器碰撞聲無疑讓處在戰火中的人敏感起來。

全是槍?

厲深皺眉,朝後看了一眼,對駕駛位上的男人說道“喂,剛才那幾個獸人的刀你怎麽沒撿?看不上?”

“有什麽好撿的?現在誰還用刀?”男人的聲音從黑布下傳來。

厲深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語氣故作誇張“大嫂啊!欸,真的!他真的用刀,還用得特別好。我記得他那一頓招式差點兒當場把我割喉。”

“如果你被他殺了,老大會給你收屍嗎?”

“你殺人誅心。應該會吧。”

厲深說完,想起剛剛一行人在樹屋附近厮殺的場景,忍不住對自己的忠誠度感到無比自豪。

這裏是獸人的地盤,獸人自然多,幾乎是一波接一波地往上撲。

也不知道衛弘給他們許了什麽諾言,這些獸人明顯都沖着阮希來的,導致他們腹背受敵,不得不拿出不要命的氣勢才成功擊退獸人。

嗯,不過有兩三個跑丢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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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上樹屋找阮希麻煩去了。

不過阮希應該沒事吧?

要不然剛剛阮希應該沒力氣還站着了,而且陸征河也不會放過他們。

哎,愛情令人現實啊。

追随多年的部下和才見面幾天的配偶沒得比。

但也正常,誰讓陸征河是zenith城的人呢?

在整片陸地上,城市依照首尾排序,人們對婚姻的忠誠度與城市的地理位置也有關系。albaze城和zenith城位于邊境,靠近大海和雪山,擁有忠誠度最高的血脈。

以前看報紙上征婚,都說這兩座城的人優先呢。

那阮希……

對陸征河的忠誠度應該也很高?

可是阮希現在根本還不知道陸征河是他的配偶啊,萬一半路殺出個冒牌貨,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靠,就沒出過這麽麻煩的護送任務!

厲深越想越頭痛,巴不得埋顆地雷就地了結了自己。

他手上的幽靈弩沾滿了血,全是獸人的。

厲深嫌棄地松開弩托底部,避開手部因為車輛抖動而觸碰到上弦助力絞盤,以防止意外擊發。

放開手上的絨布,他停下擦拭幽靈弩的動作,問道“文恺,我們還剩多少人?”

文恺将面罩向下拉一點,露出挂在唇角的麥克風。他看了看顯示屏上還亮着的微弱燈光,全力踩下油門,回答道“報告長官,未有傷亡。”

“那我們還有多久到下一城?”

“報告長官,大概在五小時之內,”文恺的語氣遲疑了一會兒,“但……前方将要經過離開beast城的最後一處卡口。卡口那裏是個大集市,視野開闊,人多,武裝力量也魚龍混雜,硬闖肯定不行。現在全民逃亡,應該還會有人趁亂攻擊我們。”

厲深道“那,地面裂變還有多久來?”

“三小時之內。”

文恺說完,使勁掰了一把方向盤,躲過前方一棵參天古木。換作以前,他們絕對不會把裝甲車開進森林,會選擇重新開辟線路,但是現當下不一樣了,幾個小時後,這一切都将消失在茫茫大海裏,誰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裝甲車這一急轉彎,甩得力度極大,厲深身子猛地歪斜,“砰”一聲撞上鋼板門,幽靈弩直接脫手。

厲深疼得捂着頭罵“操……”

“對不住。”文恺笑了笑。

·

天空是灰蒙蒙的。

整個beast城籠罩在沙塵裏,風大得似乎要把山都推倒而下。森林已漸漸遠去在身後,面前是用黃土濕泥堆砌成的一座座堡壘。

阮希擡起望遠鏡,遠處城鎮的細節逐漸變得清晰。

眼前,一只臂長的鷹隼掠過視線,在它所過之處,城內的最後一處集市顯得熱鬧非常,不少身上長滿毛發的獸人正在采購逃亡所需要的物資,他們交頭接耳着,用恐懼的目光打量着周圍巡邏的武裝獸人,還尚且為幼崽的獸人寶寶不太會走路,一個個的,都坐在沙土上,圍聚成一團,并沒有災難來臨之前的慌亂。

而在靠近城市出口的那一方,天氣似乎有所好轉了。

天色灰得像有什麽碎屑要落到眼裏。

阮希眨眨眼,試圖緩解眼睛幹澀發癢的不适。盡管不想再繼續往未知的遠方前進了,但他知道他不得不走,陸征河他也不得不跟。

放下望遠鏡,阮希說“有一些獸人是荷槍實彈的,但看起來不太會用。”

“嗯,槍上面有什麽标志嗎?”陸征河問。

“我看看,”阮希又拿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看,“沒有。”

“好。”陸征河若有所思。

按理來說,獸人是沒有參加南部聯盟軍隊的,也就是說獸人之中應當沒有士兵,更別說武器配備。那麽這一臨時窩點,很明顯是為了對付正在逃亡的人。

看他陷入沉默,阮希問“怎麽了?”

“沒什麽。”

陸征河說完,好像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阮希,雖然說獸人幾乎沒有完全進化成标準alha的可能性,但是集市人多,不排除有其他alha混在其中,也不排除他們靠釋放信息素壓制周圍環境的可能性。你……”

“給我吧。”

阮希攤開手,動作熟練地從戰術套裏抽出一次性針管。

為了上路平安,這樣的針管他帶了好多,因為他知道這一路都需要壓制住發情期。

陸征河乖乖地把抑制劑交給他一支。

看阮希淡然的态度,陸征河想起自己見過的一些oga。

他們度過發情期都是艱難又折磨的,更別說自己往自己脖子裏紮針打抑制劑。阮希剛才偷偷自己打是因為怕被發現性別,那現在自己都知道了,完全可以幫忙打。

陸征河放松油門,将車輛的速度降下來,“我幫你打。”

還好,前面有好幾十輛車。

就算他們車速再慢,也不容易被駐守關卡的獸人士兵發現。

“不用!”

阮希觸電般地躲開陸征河的手。

說實在的,阮希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要是以前的陸征河,別說現在在車上打針了,就算是脫了衣服在房間裏打都沒問題,但現在不一樣了。

打針這種事太親密了……

難道說北部的民風就是這麽開放?自己接觸的外人太少了,所以才覺得奇怪?

陸征河失笑,“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阮希還在記恨他的“邀功”一說,咬咬牙道“怕你往我頸動脈上打。”

“不怕,我會認真的,該打哪兒打哪兒,”陸征河忽然就對阮希不小心露出來的那一截脖子感興趣,自己都沒注意,眼神已經黏上去了,“最多就疼一疼。”

“……”

最多就疼一疼?

“陸征河,”阮希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你給其他oga打過嗎?”

“嗯?打過啊。”

陸征河怕他不放心,随口應了。

他話音剛落,阮希直接擰開抑制劑封口,将液體倒入針管內,不看毫升,也不看該紮哪裏,直沖沖地将針頭猛地刺入脖頸一側的皮膚之內。

只見銀色針頭如消失了一般,陷入了他過分白皙的頸項間。

這麽猛的一下,疼得阮希沒忍住悶哼。

忍也忍不住,他已經癱軟到沒力氣,整個身子不住地往副駕駛座位下滑,下巴被勒在安全帶上,将臉龐勒得不成樣子,紅痕一片,他修長的手握成拳頭,砸向自己的胸口,企圖用轉移的方式緩解疼痛。

耳邊傳來安全帶扣解開的聲音。

是陸征河越過中控臺,朝他這邊來了。

“你有必要這樣嗎?”陸征河問。

龐大而結實的身軀貼在身側,阮希感受到了安撫,卻不得不朝另一側狼狽地躲開,“滾。”

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了!

你都給別的oga打抑制劑了,那說明別人對着你發過情啊!你控制住了嗎?肯定沒有!什麽都忘了等于沒了腦子,那就只剩下下半身了。

阮希最痛恨的就是陸征河這句話,怎麽聽怎麽欠揍,以前就愛講,沒想到現在還能蹦出來氣人。除了這一句,還有什麽“那又怎麽樣”、“關我什麽事”雲雲,每次聽得阮希青煙直冒,就想沖上去給他來個愛的親親教他做人。

“你別管我。”

阮希側過臉,顫抖着手,抓過搭在座位上的小棉被,裹在自己身上,在副駕駛座位上縮成一團。

“我看看?”陸征河湊過來。

“別碰……”

阮希剛扭頭,驚恐地發現陸征河已經靠得很近了,近到他一回頭就能用嘴唇觸碰到對方的臉頰。

于是,現在情況就是這樣的,他的唇角硬生生停止在了陸征河的側臉處,鼻尖萦繞開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像沙漠,又像大海。

阮希幾乎聽見心髒傳來有力的鳴聲,像在尋找伴侶的呼喚。

“剛剛車裏還沒有味道,”陸征河的嗓音帶了笑意,“現在有了。”

車內擴散開一股淡淡的酒香。

阮希羞恥到只能以沉默應對“……”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又沒控制住自己!

他!又!發!情!了!

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阮希希,一碰上昔日舊情人,分分鐘化身南方小酒窖,估計再多釀一會兒都夠全城人民喝一壺了。

這種事件,如果放上《人物時報》,那是要頭版頭條報道的八卦大大大新聞!

還好自己酒量還可以啊,不至于直接醉到開始發酒瘋。

“我,”阮希覺得現在自己談吐間都有酒味,“我打針了,是會溢出來一些。”

“嗯,打了針,氣味一會兒就消失了。”陸征河的喉結動了動。

可惡的是,阮希甚至能聽到他悄悄吞咽的聲音,完全就像某種bg綻放在了耳邊。

還有,陸征河完全是在強調阮希是先發情再被抑制劑起作用的,而不是抑制劑導致假性發情。

完了。

阮希估計再怎麽解釋也是漏洞百出,不能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得太徹底。騙騙別人還行,騙陸征河可騙不了,在這種常年紮根人堆裏混的老油條面前,阮希這種社會白紙只有繳械投降的命。

阮希迅速調整坐姿,躲開陸征河突如其來的親昵。

他甚至下意識想要去打開車窗窗戶,想要味道盡快散掉,手還沒按上去,陸征河連忙制止了他的動作,“你現在開窗戶,氣味會發散出去,附近的alha會注意到這邊的。”

“好。”

深呼吸一口氣,阮希平複好瘋狂叫嚣的心跳,靜心等待車內氣味散去,“那你好好開車。”

“知道。”

于是陸征河猛打方向盤,朝集市的東邊飛馳而去。

果然,在距離集市還有兩百多米的地方,陸征河遠遠地看到了幾個獸人在入口處設置了臨時檢查點,都端着射程遠超兩百米的突擊□□。為首的那個獸人是坐着的,在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張黑白畫像,畫得比較潦草,陸征河僅憑肉眼看不清楚。

“舒服點了嗎?”

陸征河放慢車速,默默地排在前方車輛之後,抓過搭在扶手箱上的迷彩帽蓋在阮希手上。

“沒事了。”

“你拿望遠鏡,看看前面獸人手裏拿的畫像是不是你?拿帽子擋着點兒臉。”

啊?

這就被通緝了?

聽完,阮希打起了精神,把望遠鏡湊到眼前,悄悄調整方位。

過了會兒,阮希把望遠鏡放下,貓着腰,乖乖趴到副駕駛座的擋板前,用迷彩軍帽遮住半邊臉。

他眨眨眼,眸子亮亮的。

他朝陸征河小聲彙報道“完了,真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評論!

Curse·12 為什麽傳聞總是這麽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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