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霍總?”雖然因為睫毛上的水霧還是不能看得十分仔細,但是已經能認出來這個人是誰了,蘇淩愣了愣。
也不知道最近是低血糖還是怎麽回事(以前蘇淩他大學老不吃早飯,有點低血糖症狀),視力有時候莫名地出現一些模糊。前段時間蘇淩一直為公司的事情所累,自覺體質也還不錯,其實距離上次去看醫生,已經過了好久了。
兩人對視幾秒,霍斯維才答應了一聲,拿起旁邊盒子裏的毛巾,幫蘇淩擦去臉上的水滴,動作輕柔又緩慢。
蘇淩靜靜站在那裏,心突然開始打擂。
剛才的氣悶症狀,似乎更加強烈了。
明知道這個動作多麽不合适,但是他身體僵立着,根本躲不開。
到底怎麽了?好像整個人變成機器人了。
只是擡眼,看着鏡子裏的兩個人,一個穿着米灰色格子西裝,帶着領結,額前一簇因為濕而顯得有些淩亂但卻無意中增加了幾分與平日不一樣感覺的頭發,眼神微微迷惘;另一個站在他身後,穿着經典的黑白色禮服,因身高上的一點差距,正垂眼看着那個男人,神色難辨,只是那個擦臉的……親昵動作卻做得如此自然而……貼心。
四周一下子變得很靜很靜。
其他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只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以及水池裏的滴水聲,滴-嗒,滴-嗒。
這一刻,蘇淩突然覺得沉醉了。
說不上為什麽,有一種類似于酥麻的感覺襲擊了他。
渾身,從頭到腳,産生一種微妙的共鳴,在不知是血管還是神經的地方迅速流竄,迅雷不及掩耳。
臉上的末梢神經似乎全都起立了,随着那柔軟的觸感,以及透過毛巾傳達出來勁柔力道,都讓蘇淩幾乎是在立刻就産生了一種類似震撼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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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希望更多,渴望更久。
甚至想借着背後兩人身體微微相接的姿勢,湧動進一步接觸的欲望。
蘇淩突然明白,這并不是突然,也不是偶然。
是必然。
蘇淩心裏突然湧上一種混合着一點羞愧還有無措的情緒。
這讓他覺得自己突然不像自己了。
所以蘇淩沒有拒絕這個動作。
因為他無法拒絕。
更因為他明白自己無法拒絕的原因。
但是他說不出口,也做不出來。
某種時候,蘇淩只能被動地接受。
盡管他的欣喜,他的矛盾,現在根本都無法說出口。
大概是過了好久好久吧。
蘇淩才感覺到霍斯維放下了毛巾,在鏡子裏看着他。
鏡子裏,兩人的姿勢,有一種奇怪的契合,還有……親昵感。
蘇淩覺得喉頭發緊。
他有些緊張,感覺靠的太近,有些呼吸不過來。
悶,還是悶。
但悶中又有幾分忐忑和甜蜜。
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就這麽一點一點的,氤氲而出,冒出頭來了。
蘇淩實在是不想自己變得如此情緒化。
他有些害怕。
大概又過了一段時間。
不知道是幾秒還是幾分鐘。
蘇淩聽到霍斯維說:“今天怎麽來了?”
蘇淩這才感覺到剛才一直緊繃的肌肉有所放松,好像心裏又某塊東西突然落了地。
至少霍斯維沒說什麽讓他無法回答的話。
不過他也不會。
蘇淩回答,感覺聲音有些發澀:“嗯,楊景琛是我小時候一起學畫的師兄。”
在他面前,就是無法撒謊的,從第一次見他就是這樣。
這樣的回答,就夠了,足夠明顯了。
霍斯維本來沉穩大氣,給人很好的感覺,對于蘇淩,漸漸地,又多了好幾種解讀。
但蘇淩也在一開始就抗拒這樣的感覺,但是人往往是,越發抗拒卻越發被吸引。
油然而生的無力感。
在感情面前,不管多麽強大的人,都只能俯首稱臣。
因為人本質上都是寂寞的,如此渴望,有一個人能在你內心深處,适時帶給你世間最美的感覺,而且,世間渺渺,何時你能遇上這個人?我們都曾經扪心自問。
但,往往你認為的是的,并不是;你所認為的契合,也許最後都被證明是錯覺。
因為,最終還是錯過了。
而一旦出現的時候,卻因為已經過了那最激烈的情感階段。
那最純真的東西,漸漸地,已經被遺忘了。
可是并沒有泯滅。
蘇淩一直明白的。
蘇淩一直在慢慢成長,對于一些事情,他會有更大的感知力。
但也能學會壓抑和隐藏。
霍斯維能明白嗎?
第一次,蘇淩也想透過那雙一貫阗黑平和的眼,了解一下他的心緒。
如此深沉的心府,是否在某些時候也能掀起滔天駭浪?
如此莫測的表達,是否又能因為某個人産生多少波動?
霍斯維點點頭,并沒有說話。
蘇淩這才想起問他,為何他會在這裏,但他最終還是覺得這個問題覺得有些累贅,他放棄了。
此刻還是更享受不要講話的這種平靜。
只因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內斂兼有,得體兼有。
尚處于一種平衡中,而此刻這樣的平衡,并未讓兩人都有打破的意思。
只是,自從明白了霍斯維的心思(即使多數只有證據,而沒有印證),蘇淩倒不像之前那麽忌憚他了。
真的,有一個這麽好的人愛着你,而你是被愛着的。
對于蘇淩,那種外放的感情已經過去了,或者以前也未曾有過。
多少年來的磨練,讓他學會認識并尊重強者。
蘇淩知道,他做不了最強的,但是他在學習,他在這條路上。
可以說,他并不是能輕易被打動的。
但一旦打動,則他會開始思考,思慮。
霍斯維城府确實很深,人也有野心,就如之前所說,他這種人是注定不可能吃素的。
他要是對人好,自然有他自己的方式。
不需要虛與委蛇,不需要故作姿态。
該怎麽做,需要怎麽做,他一一清楚。
所以才會那麽自然和熨帖,所以更讓蘇淩無法拒絕和抗拒。
蘇淩一開始還能用禮貌和客氣随意對等地打發一下,後來他也漸漸力不從心起來。
是因為他也需要嗎?
蘇淩難以解釋。
在蘇淩陷入他的自我思維的時候,霍斯維也在靜靜看着他。
蘇淩這個孩子,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但他永遠都不可能那麽明白的。
這是必須的,也是注定的。
霍斯維一向沉穩老練,他不會輕易做什麽嘗試,那些對他已經沒有意義。
這輩子對他來說,做的最多的是:謀劃和思慮。
過程在于,如何想要得到,如何最終得到。
諸多事情都存在許多不定數,霍斯維已經學會以靜制動。
更何況是人,更何況是他霍斯維心心念念的人。
霍斯維很早就明白“過剛易折”的道理,而蘇淩是經歷過這個階段的人,雖然他現在變了很多,但是優劣兼有。
他能明白世事并非都如自己所料是正确的價值觀,但是同時他也喪失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本質上,蘇淩還是一個容易陷入矛盾和自我懷疑的孩子。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放在蘇淩身上,其實這是一句中性的話。
霍斯維必須控制他們的節奏,因為畢竟他和蘇淩之間,他要虛長幾歲,更重要是,蘇淩在他心中的形象,始終從那個有些脆弱又有些偏執的形象堆積起來的。
霍斯維也會擔心,但這種擔心暫時是沒必要讓蘇淩知道的。
只需要讓他明白自己是值得依靠的,同時,他也開始明白自己的心思。
這孩子,還是有些敏感。
不想讓他受傷,霍斯維會慢慢來。
盡管有的時候,那一種刻骨的渴望也在折磨着他。
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想接近他,得到他的一切,想将他揉入骨血。
他想疼愛他,想将他納入自己羽翼,好好保護和珍惜。
岩石下的滾燙岩漿,很少有人能看明白。
唯有親自接觸的那一刻,有灼熱的感覺,才能刺透幾分。
但岩漿畢竟致命,他只能小心翼翼。
只是那層岩石,也不知道有多厚實,終有一天,霍斯維也覺得可能會難以承載。
身體中的嗜血本能,霍斯維無法忽略,他只能暫時隐藏和壓抑。
霍斯維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麽,也是很可怕的,處心積慮都是要得到的。
而且,本質上,他也不屬于什麽善男信女,他有野心,有謀略,血雨腥風中過來,槍林彈雨中也扛過,他失去的很少,得到的太多。
霍斯維真正這輩子自己想要的人和事物并不多。
不過一旦認定,他會孜孜以求,永不言棄。
霍斯維十分了解自己,也同樣了解蘇淩。
所以他才願意給蘇淩一點時間,只因為蘇淩值得他等待。
但盡管深沉如霍斯維,有時候情感來的太迅猛,他也有些意動。
蘇淩實在太過甜美,太過誘惑。
所以說他不會明白的。
蘇淩是不會明白他有時候一點點小動作都能讓這個平日閱歷無數的男人心裏産生難以抑制的波動。
蘇淩總是不會明白他對霍斯維有多大的影響力。
因為他很久以前就變成一個懷疑論者了。
戒心很重。
但突破這些,必須有時間,盡管霍斯維覺得他能做到很多東西,他也必須屈服于現實。
沒人能和現實抗衡。
強扭的瓜不甜,感情也是如此,只有水到渠成,只有船到橋頭,才是最好的。
霍斯維對鏡子裏的人說:“待會我們直接從這邊過去吃飯,好嗎?”
蘇淩看向他,微有些疑惑和驚訝:“這……”
雖然晚上有約,但兩個人都并沒有想到會提前在這裏見面。
再者,霍斯維身邊不是還有個……女伴嗎?若是這樣,可能不太禮貌吧。
蘇淩心中一凜,那根針……還是出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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