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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不會去想他們為什麽會不知道,不會去想他将說出來的東西會給對方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不會去想我會不會想讓我生前最愛的洛予辰知道我死亡的消息。
小路只會一根筋地判斷對與錯,反駁了別人的謬誤,然後把他知道的正确的事情說出來。
所以當洛予辰和夏明修還在對“你們都不知道”的意思進行消化的時候,小路就不假思索地直截了當,把他們徹底打懵擊垮,還毫無自覺。
他很疑惑,很無辜,還有些很埋怨他們身為我的愛人或朋友卻不知道的意思,垂下眼簾說:“肖恒已經死了。”
第一次聽着自己的死被別人證實,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腦子還是空白了一下。
那感覺就好像是又被殺死了一次。
我垂下頭,心裏一陣劇痛,不敢看洛予辰這一刻的表情。只聽得耳邊死一般的寂靜,格外空洞。
我開始陷入不切實際的期望,期望事情能像我死前想象中一般,或許我的死訊能讓洛予辰愧疚那麽一下下,不過事後也就像是養了多年的小貓小狗死了一樣,難過是肯定的,可能還會唏噓一番,但是之後就不再介意,起碼不會要死要活。
但是現在我害怕,我不知道他毫無預警地聽到了這個消息會怎樣。
我把手放在他垂着微微發抖的手掌裏,希望能哪怕一點點溫暖到他。我很希望現在能夠碰觸到洛予辰的手,在他的手心捏一下,以前我總是這樣用這種只屬于我們的秘密方法不着痕跡地安慰他。然而現在,我沒有辦法。
我還是不敢擡頭看他的臉,只是發抖的手,就已經讓我看不下去。
還是夏明修先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咬着嘴唇,聲音微微顫抖不能相信地問:“可是……不是已經找到了适配的骨髓?”
小路現在大概已經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但是顯然已經遲了,只好在洛予辰和夏明修血色盡失的沈重之中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
“……和得病沒有關系……肖恒是自殺的。”
話音未落車門就被砰地拉開,他被洛予辰從車子裏一把抓出來,狠狠壓在了車門上。
洛予辰的臉恐怖地扭曲着,白皙修長的手上青筋凸顯。他抓着小路,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馬上就準備把他大卸八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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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肖恒怎麽可能自殺?”他抵住小路的脖子,聲音嘶啞卻是在怒吼:“你敢咒他,你竟然敢咒他!”
夏明修看傻了,一時間都沒有想起來上去拉開他們。
洛予辰的憤怒我不是沒有見過,他以前沖我發狠的時候,我不敢惹他,只能每次都低着頭。其實我怕他,我真的怕他狠厲的樣子,只有那種時候我才會真正體會到他有多厭惡我,連最常用的自我欺騙自我催眠都絲毫起不了作用地悲哀。
而現在,我卻只想抱住他。
他此刻如何兇惡暴戾我完全不在乎,我覺得現在只要我能抱住他他就能安靜下來,他就能不再那麽憤怒,不再那麽絕望地疼痛。
他現在只是一頭受傷的野獸,藏着傷口,還在瘋狂地逞強。
然而拿着刀槍的獵人卻沒有心情可憐他的負隅頑抗。
小路掙紮了幾下,完全沒能逃脫洛予辰的鉗制,不禁起火,再加上他雖然一向嘴巴壞經常諷刺我的癡情,在立場上卻從來都是分外護短地站在我這一邊,看洛予辰也像方寫憶一般當他是十足的絕情負心漢,一時間被洛予辰反咬一口的指責沖昏了頭腦,脫口沖他吼到:“肖恒自殺,還不都是你害的!”
路蔚希,你不能這樣說……
第一次,我覺得那個平常很溫柔的小路也可以好殘忍。
洛予辰一怔,表情更加兇惡地咬緊了牙,眼淚卻刷地就流下來,他松了手,茫然地搖了搖頭,接着好像很痛苦地壓住了胸口,卻還是努力地搖頭,搖頭。
我看到這一幕幾乎要瘋了。
洛予辰閉上了眼睛,定了定,接着擡起頭來,沒有擦眼淚,他好像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而是紅着眼面無表情地看着小路說:“你說謊。”
是太會自欺欺人了還是實在太痛了,他竟然寧願選擇不相信。
夏明修從後面擔心地想要扶一下洛予辰的手臂,卻被他狠狠甩開。
他不能接受任何撫慰,他不能接受任何同情,因為那樣就代表他認輸了妥協了,承認了我永遠離開他的事實。
他只能一意孤行地堅持自己騙自己。他沒有繼續攻擊,卻渾身戾氣地瞪着小路,咬牙切齒地堅持:“我不相信。”
他已經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小路一時間被他這副兇神惡煞又悲痛欲絕的樣子鎮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在洛予辰身後,夏明修拼命地對他使眼色,示意他快點離開。
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彌補了,小路只好照着夏明修的意思,轉身拉開車門準備離開。
洛予辰哪能讓他走,他再一次拂開準備拉住他的夏明修,沖上去從後面狠狠拽住小路。小路大力掙動了幾下,剛剛能甩開他又被他拽住,最後被他拉拉扯扯煩了,回身恨恨一推把洛予辰推到地上。
其實小路也沒有錯,他只是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洛予辰而已,然而他也是無心,他沒有要惡意地替誰報複誰的意思。
然而洛予辰明顯地遷怒,仿佛是小路害死我的一般,摔倒之後幾乎立刻又跳起來,追上小路,一拳把他打倒,摔在一邊的牆上。
小路擦了一把嘴角,也不甘示弱地反撲回來,把洛予辰撲倒在地上。
“洛予辰,路蔚夕,你們住手。”夏明修從後面追上來,卻完全無法阻止。地上兩個人就像兩只兇惡的野獸在纏鬥,互相瘋狂地向對方撲去。
“你說,你說他沒事!你說你說謊,你說啊!”洛予辰壓在小路身上,狠狠地把他的頭往身後的水泥地上猛撞。
“你這個……混賬……”小路被磕了幾下,氣焰不消反漲,猛地抓住洛予辰,一個翻身躍起又把洛予辰壓在下面,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沖他嘶聲大吼:“洛予辰,你混賬,我不饒你!”說着幾巴掌狠狠地扇過去,直把洛予辰打得一陣犯懵,接着就狠狠掐住他,活像要把他生生掐死一般。
“你……害死他……你……混賬……”就在洛予辰幾乎放棄抵抗的時候,小路卻突然哭了,他以一副就要殺死對方般狠厲的氣焰壓着他,卻突然又沒了氣勢,嘶聲大哭。
他哭得太凄慘,哭得在他身下的洛予辰被放松了鉗制卻仍然忘了掙紮,滿眼黑暗絕望的驚恐。
夏明修站在一邊默默地掉淚。
一只手伸過來,溫柔卻強硬地把小路拉起來。
方寫憶穿着一身肅穆的黑色,沒有聲息,大家都沒注意到什麽時候停車場裏多了一個他。
他還是一樣優雅、一樣冷漠,面無表情地把小路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攬進懷裏,溫柔地拍拍。
小路在他懷裏嗚嗚地又哭了。
然後方寫憶冷冷地橫掃一眼洛予辰和一旁的夏明修,摟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路上了車。
“方寫憶!”洛予辰從地上爬起來沖方寫憶喊。
他叫住方寫憶之後卻只能兇惡而脆弱地跟他對視着,嘴唇翕動着,什麽也不敢問。
方寫憶冷哼一聲, 上車之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洛予辰,眼神好像在嘲笑一般,非常殘忍。
洛予辰僵硬地對着他冰冷的眼神,方寫憶徑自上車發動,洛予辰才想着去,車已經開了出去,把他殘忍地甩在後面。
洛予辰就那麽死死地看着方寫憶的銀色奔馳絕塵而去,頹然地坐在地上,好像對他而言什麽都結束了一般。
我不敢看他眼睛裏空洞的絕望,只需一眼心就像被尖刀絞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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