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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店員點醒,才恍然大悟那東西是絕無僅有的。是啊,肖恒能夠捧到我面前來的東西向來用心,獨一無二是必然的,丢了就是沒有了,找不回個一模一樣的來。
這個念頭卻激烈地刺激了我的神經讓我開始不安。從我丢了那個耳環開始,就好像冥冥之中切斷了一條看不見的絲,被它脆弱地維系着的水晶網崩潰坍塌。肖恒應該看得到的,卻不像以前一樣會站出來費盡心思試圖修護,而選擇了袖手旁觀。是不是連他都覺得修修補補之後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也已經被我蹂躏到變不回曾經。
那麽現在我拙劣的感情外露着,一心一意等他回來的望眼欲穿,之于他是不是也退化做如贗品一般不值一提?
丢了就沒有了,就見不回來了?我不信,我不承認。不就那一片湖麽,我挖地三尺溺死在裏面就不信挖不出來撈不回來!
驅車開往公司的時候我的血液沸騰着,好像要完成什麽大業一般激動。這和事實形成了一個諷刺诙諧的對比──我只是一個傲慢的蠢貨,要去為自己曾經做過的幼稚到我想要哭泣的蠢事買單。
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我已經忘記我在哪扇窗戶丢下了那枚十字形的珍貴,只能淌水下去慢慢找。
沒有肖恒護着的人生,什麽都在跟我作對,
就連河水都冰得我咬牙切齒幾乎想要跳上岸,我彎下腰摸到淤泥,手指感覺着沙粒和泥土浮起的冰冷纏繞,所到之處只有柔軟,沒有什麽能夠堅硬地刺傷我好讓我可以欣喜地發現雖然付出了代價我還是找回了我想要的。
我是個急躁的人,卻不得不心焦如焚地一點點找,深知如果錯過那一點,再回首就不可能,我寧可花上雙倍的時間,也不願等到找遍了整個湖,仍舊發現只能一無所獲。
我知道這樣做很傻,相信奇跡相信童話的人從來都是肖恒不是我。如果有人一年前告訴我洛予辰你有一天要犯白癡到半夜在人工湖裏摸一只小小的耳環只為了印證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心誠則靈,我甚至不會誇獎他這個笑話說得好笑,而會直接用最憐憫的眼神去鄙視他。
現在呢……我卻太過于懷念肖恒用傻傻的蠟筆線條勾勒的簡單而美好,以至于明明不信,卻希望夠做些傻傻的事情,讓我這個太現實太俗氣的人有資格回到他為我們兩個開辟的那個溫馨單純的世界。
冷得發抖的時候才回想起一杯熱牛奶有多溫暖,其實人生只要一個早安吻一頓熟悉的早餐就足以過活。貪心太多抱怨太多到頭來把什麽都丢了。
我還是什麽都找不到,太冷太冷,我的牙齒在打顫,我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在水裏的每一步移動都趨于滑稽,我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麽上面,身子幾乎不像自己的有點控制不住,雙腿更是好像踩着高跷一樣搖搖晃晃。
可是腦子還算清醒,雖然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現在放棄為時過早,面前還有那麽開闊的一片湖,但我不可能把耳環丢過對岸,也許再堅持一下就找得到了。
突然我的手指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它滑了一下,再去抓就抓不到了。我直起身想要調整一下位置,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身子突然沈了,重重跪倒,手還在水裏試圖抓着,被什麽尖銳地紮着卻仍舊欣喜,總覺得就快了就快了,就要找回一直在找的那個東西了。
可是眼前已經黑了,什麽都看不見,冰冷淹沒了我的耳際,無法呼吸的壓力帶來鋪天蓋地的恐懼,我還在徒勞地伸手,意識也已經抽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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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暖意中醒來,心髒不知為何劇烈地咯!了一下,抽搐着沒有地方放回般地難受,好像預示着什麽不好的事情,讓我不想睜開眼睛。
在熟悉的側影透過眯着的縫隙投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差點又愚蠢地錯過不該錯過的。
肩膀寬闊,依舊是被我經常諷刺的只有骨架卻不長肉,耳根後面的短發看着就知道觸感柔順,側臉依舊沈靜而棱角分明。這個人……總是這樣讓人又愛又恨,這不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在我面前麽,幹嘛天天沒事任人咒自己短命!
我起身抱他,久違了的溫度,久違了的充實,那麽長時間的擔心糾結終于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眼淚又流下來。其實我真的沒想在他面前哭,可是這個家夥……這個家夥徹底讓我的自制我的冷靜統統沒了轍。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又心疼得不得了的我的肖恒。
我捏捏他,嗯,幸好沒有瘦太多,沒有被病折磨得不成人形,還是那張俊逸裏帶點讓人嘆氣的滄桑的臉,只是為什麽眼睛裏面有那麽多的悲哀,我又做錯什麽事實讓他傷心難過了麽?
果然我還是笨,想要說說笑話讓他看着別那麽難過,卻開口就讓他哭了,他的眉毛糾着努力在忍,讓我心裏一陣一陣揪着疼,我伸手想要擦掉他的淚水,指尖碰到的卻好像是虛無,他的身子居然像是幻覺一樣透明起來,讓我吸了一口涼氣毛骨悚然。
這種畫面,如果沒有親身經歷過根本不能想象。這比從來沒有得到過,比永遠的失去還要恐怖。明明已經失而複得,上一秒還在身邊,正感激着好不容易,正幻想着将來有條很長遠的路可以讓我慢慢學會怎樣珍惜一個人怎樣愛一個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現實裏出現了最荒誕非現實,撲過去卻無論怎樣再也抓不住。
他哭着跟我道別。道別?我不要道別。我還欠你的幸福,你就這麽走了,我把它還給誰?
後面的情景我不記得,随着他的消失我堕入了黑暗,等我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車子裏暖氣開得熱到膩人。我環顧了四周,寂靜着影影幢幢,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四月一日二十三點五十四分。
黑色的……黑色的玩笑。
我盯着秒針,看它一圈圈慢慢爬過。六圈,像六年一樣漫長。午夜過了,愚人節過去了,為什麽沒有人鼓掌喝彩,沒有人鞠躬謝幕?開玩笑該開到頭了啊,我的他呢,該還給我了吧?
我跳下車,冷風撲面令人瑟縮。前方有路,卻看不到盡頭,我站着,周圍的景物再度旋轉起來,我只有靠着身邊冰冷的金屬,我以為我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夠去找他,可是誰能告訴我哪邊才是正确的方向?
我跌坐回座位上,看着巨型玻璃上閃耀着的星空,就這麽看着最為明亮的星群組成了一張歪七扭八的笑臉,我就被它們這樣無聲地嘲諷。
暖氣很熱,每呼出一口氣都變得艱難,眼眶被烤幹,咧開嘴卻哭不出來。
我終于被殘酷地告知不用再自欺欺人,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永遠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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