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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會在這?這句話問得我欲哭無淚,擡眼看方寫憶,他淡漠地看向窗外擺出一副事不關己,而路蔚夕則瞪着我一言不發。肖恒也似乎察覺到他們兩個有事情瞞着他,卻也一點沒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看我啞口無言地站着,又問道:“請問你有什麽事情麽?”
好像我們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彬彬有禮而謙恭,只有我茫然惶恐。
窗臺上的野花還是我天天在澆水,今天還沒來及,花瓣就有些蔫。他醒來一天了,有足夠的時間想清楚很多事情,而我已經來遲了,可以肯定方寫憶和路蔚夕合力把我屏除在故事以外,肖恒聽到的看到的,屬于洛予辰的印記全然被抹殺。
洛予辰對他而言,還停留在半年前,還是那個把他逼上絕路的無情之人。他有涵養,所以只是冷淡,還沒有憤怒我差點導致他白白斷送一輩子。
可是這樣卻讓我越發無所适從。我有辦法對付他的憤怒,卻沒有辦法面對他的冷淡,因為他如果怨我,說明我還有值得他期待的地方,而他表現出徹底的淡漠,我就只能如同一張褪色的照片輕易地被塵封,再也見不到天日。
“你沒事的話可以滾了。”路蔚夕推着我的前胸把我往門外搡,肖恒沒有再替我說話,我就這麽被推出去,白色的房門緊閉。
我沒有敲門的勇氣,只能低着頭站着。他終于醒了,可笑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以為他醒來的這天我會很欣喜會無上幸福,現實卻是連期待的權利都被剝奪,更加苦悶艱澀。
第二天我從中午開始直接曠工,我知道即使去了醫院他們也不會讓我再見他,可是心裏太亂亂到我不能自已要到他身邊和他存在于同一片空氣才能正常呼吸。
雖然我也知道這樣既任性又于事無補。
醫院的花園裏五月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蔭,晃得人必須眯上眼睛,暖暖的氣息包裹之下讓人有些神游,明明極為舒适,卻從中品出那麽一點澀然。我搖搖頭,近來越來越容易想些過于感性的東西。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叫我名字,就像是幻覺一般不可思議地在身後響起,整個身體的血液流動都跟着動作一起變慢,我覺得我轉身的動作都可以直接被錄成電影裏的慢鏡頭。
“嗨。”他閑閑地站着,手插在口袋裏看着相當悠然自在,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仿佛五月裏太陽曬過的空氣。如果不是身上那件醫院的病號服,幾乎要讓我産生錯覺以為時光倒流,倒流到一個不曾存在過的美好場景。
“你……你……”我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肖恒聳了聳肩笑着說:“我啊,我随便在這散步而已。”
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其實按照正常情況這樣難得的機會我起碼應該可以跟他道個歉解釋個什麽,可是他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笑容讓我迷惑不解。他對我笑,笑得我惶然失措又受寵若驚,經過昨天的淡漠,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對我笑了。
“啊,你要是還有事就先去忙吧,”他大概是看我久久沒動作,擺擺手示意我可以走了,繼而又好像想到什麽似的說:“不過哪天有空再碰到的話,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在他說前半句的時候,我幾乎就要搶話說我沒事要忙,我就是來看你的,可是後半句又讓我很想立刻找借口開脫,這樣起碼可以不用聽到我不想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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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是什麽表情?”他很是無害又無辜地又笑了一下說:“放心,我要說的又不是什麽大事。”
不是什麽大事,對你肖恒來說什麽才是大事?一個一聲不吭一點征兆也沒有就能自殺的人,分手這種事充其量當然也只能算作雞毛蒜皮!
他嘆了口氣,好像對我去或留的緩慢抉擇有些不滿:“你站在那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你現在有空聽的話我現在就順便說了算了。”
我此刻的心情就仿佛等待宣判的殺人犯,就算法官面上裝得輕松,已經知道審判結果的我心裏也不會因此好受半分。
“喂,洛予辰,你呆什麽呢?”他伸手來拉我的手臂,我不知道為什麽反射性地一躲,等我發現的時候他的手還僵在原處,表情瞬間閃過一絲吃驚,接着再也不複之前的陽光明媚,臉色明顯地陰沈下來。
我真的腸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能拿刀把手切下來送給他。這種時候我怎麽能還出現這樣的失誤舉動,簡直無異于覺得他一個人幫我挖墳墓還不夠快,迫不及待地自掘墳墓一般。
如果是從前,他會黯然收回手,現在他卻直直地看着我,眼睛裏有着一絲和我平時倨傲的樣子很針鋒相對的不屑,仿佛在說“你以為我想碰你?”一般,此刻我的不是故意已經說不出口,因為他已經認定了我和從前一樣不知好歹。
他那樣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要走,我急忙抓住他,他停下靜靜看了一眼被我拉着的地方,沒有諷刺也沒有甩開,而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那個,”他回頭看我,臉色微霁故作輕松道:“洛予辰,我昨天晚上問了方寫憶和小路,原來他們沒把你來看我的事告訴我,所以昨天才對你那麽過分,對不起。”
我沒想到他想要跟我說的會是這個,直覺地搖了搖頭。我們站得那麽近,他狹長的眼睛被陽光鍍上一層金色,分外迷離,他嘴唇的弧度也格外誘人起來。正是湊過去就能吻住距離和高度,氣氛也好像很柔和,我卻因為預感到他還有下文并抓不住他即将選擇的走向而不敢造次。
“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這時候我說出口的話只是毫無意義的附和,起不了任何作用,不禁暗暗着急在他睡着的時候我發誓說等他醒來一定要跟他說的千言萬語都哪裏去了。
“有件事還是要跟你說明白,”我聽着,準備在他說出分手之前用任何可能的方法堵住他的嘴,沒想到他卻伸出手腕把傷痕暴露在陽光下面無表情地看着說:“我做了傻事,并不是因為你。”
我愣了一下,他接着輕松而坦然地說:“你也知道我得了病,當時醫生說活不了多久,我本來就膽小,也怕化療放療那些折騰死人的東西,一時覺得橫豎都是死拖着也沒意思,就這樣了。雖然最終被你甩了對我來說打擊還算滿大的,可是我不會為那點事就想不開,兩件事情不過是時間上巧合而已。所以──我做了什麽基本跟你沒關系,你大可以不用覺得內疚。”
他說完了,我還抓着他的手,他的皮膚比我掌心的溫度微涼,我覺得喉嚨裏幹澀得很,吞了吞口水還會痛,我只能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确定他不會跑開,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很想反駁他的說辭,不論是他漏洞百出的開釋還是所謂我不用內疚的勸慰。我想告訴他你不要那麽善良想要輕易放過我,你不要那麽殘忍想要幾句話就一了百了,我想告訴他我不是因為內疚才留在他身邊,我想告訴他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那些錢才在他身邊耗了十年。
可是我沒有資格那麽說,我怕我說了會成為笑柄,十年那麽漫長,現在倒是想通了,之前那麽久都幹嗎去了,人就非要弄到不可收拾才知道珍惜知道挽回嗎?
我怕我表白之後他會反問我:“你現在想通了,要是我死了呢?”
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假設,肖恒以前無論幹什麽都很擅長用邏輯去推,他會推出“我死了的話你後悔也沒用了,所以我活着你後悔也沒有意義”這樣我這種智商沒辦法抗辯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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