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眼看著他們兩人就要從我眼前走開。“肖恒!”我聽到我在喊他,聲音劇烈地變調,與此同時我看見他明顯抖了一下,停了下來,回頭看見我。

路蔚夕想要拉他走過馬路,他卻還是走了回來,在我面前停下。太好了,他的氣色不錯,沒有什麽很讓人擔心的地方,頭發又長了一點,在冬天裏看起來很溫暖。他對我笑笑,打了個招呼說:“嗨,好久不見。”

說完了,居然就轉身要走。“我……我回來了。”我又急急說了一句,他停下來,仍舊是微笑:“嗯,知道了。”

那是個刻意沒有放什麽真心進去的笑容,看著挺讓人心寒的。我又叫了他一聲,好像從來我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就會停下來,然後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等待我要說的下一句。我在享受那種特權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對於我再也沒有反應的時候,我又能做什麽來防止自己被無視。

後來的事情證明我在叫他的時候陷入這種自憐自傷是多麽不合時宜,我滿腦子在想他和路蔚夕是不是在一起了,在難過他怎麽可以這麽做,所以根本沒有發現他眼裏閃動的與平日裏完全不同的激動。等我被他拽著領子拉到了街角摔在牆上,還在渾渾噩噩。

而他已經招呼上來了,一拳正中我腹部,力道大到我當時就懵了,也忘了躲,等我想起來要擋的時候路蔚夕已經跑過來拉著他了。他喘著氣,那表情明明是憤怒,我驚愕,也委屈,我做……做錯了什麽了?

我得做了什麽事,才能讓他氣到非得打一頓才能解恨的地步?

“洛予辰,你既然有種,就應該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才對!現在又跑來幹什麽?”

他在說什麽?我被他打得幾乎胃酸上泛,耳朵裏嗡嗡作響。我馬上就意識到他肯定誤會了什麽,但我還什麽也沒來及說,他就沖我吼:“洛予辰,你給我滾遠一點!你真當我賤到一定程度,任你随随便便說點什麽我還會信?我告訴你,從我面前永遠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聽到有關你的任何事,你哪天再想不開死了我都不會管了,明白麽?”

……需要……需要說這麽絕麽?

我聽到路蔚夕勸他,我聽到那外國人告訴他別和這種人廢話,然後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縮在牆角,一點點從僵硬慢慢恢複感覺。很疼,身上在疼的地方太多了,我甚至分不出來哪些是肉體上的哪些是精神上的。我好像在那漆黑的街角窩了很久,身子上很多處的疼逐漸轉成冷的麻木,只有心髒和胃,還在雪雪呼痛得厲害。

他為什麽會那麽生氣……其實很容易想通。方寫憶肯定沒有把我留給他的那些東西轉交,讓肖恒以為我是不辭而別。天,我要真的在那時不辭而別現在又回去找他,他真得恨死我,打這一頓都算輕的了。

呃,胃好疼……

他還記得我要靠什麽吃飯,所以沒打我的臉,可是剛剛那幾下,我被糟蹋了十個月的已經異常脆弱的胃算是在他毫無保留的力道下徹底完蛋。有時候想想這就是報應,我以前打他也打過幾次很兇的,他從來不還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其實這麽厲害。

原來被打,這麽痛……

胃越來越疼,我只能用自己的膝蓋頂著。真是愚蠢啊,怎麽就能被方寫憶臨別前三言兩語騙昏了頭,肖恒也是笨蛋,我會就那麽走了麽,在那樣道歉悔過死纏爛打重新騙取了他的信任之後放棄得那麽幹脆?我又不是他,在經過十年把人弄得離了他連上鬧锺都不會之後想要一走了之,完全罔顧被留下那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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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就那麽點信心?就相信了狐貍說的話,就不能多問問?我雖然人在國外又不是聯系不上,他卻就想就那麽算了,都不能好歹打電話來問我一聲,或者罵我一頓?

過分啊……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十個月,他十個月說不定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在紮我的小紙人。

嗚……好吧,我是抱怨過度了,不用那麽疼吧。這樣下去……我今天得疼死在這街上了。

我苦笑,試著想要站起來,可是才移了移膝蓋,就差點沒疼得我要去撞牆。不行了,我捂著胃,另一只手艱難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這這新換上的卡裏唯一一個號碼,撥通。

真是仁慈,這個剛剛好像還說了不想再聽到我聲音的人居然沒立刻挂斷。可惜我立刻想起來,郁悶,我這是新號,他不知道是我打的自然不會直接挂斷。

“……喂,救我。”我氣若游絲地說,不是裝的,我真的快疼斷氣了,他要是挂我這個電話,我今晚說不定在這黑沈沈的街角死得比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慘。

手機那端沈默著。

“肖恒,救我,我要死了……”

在這冰天雪地裏痛得要死要活,我的手已經快要拿不住手機了。意識逐漸在模糊,我還是沒聽到回音,如今真是到了不可能更凄慘的境地,他說得沒錯,我是個會一時沖動的人,我委屈到想我就不如幹脆這麽死了算了,明天暴屍在大街上,讓他知道他接到我電話的時候見死不救了。

“你真的不理我了?肖恒……我……”

“肖恒,我……對不起……我……我……”

道歉的話,我說了不知道多少次,說得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可言。而事到如今,一句“我愛你”仍舊因為過於生澀而無法出口,怯懦,事到如今還在怕,怕他不會給我回應,怕終於說出口,還是太遲太遲。

“肖恒……”我只有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聲音越來越微弱。

電話那邊還是沒有回應,我絕望了,手機滑到地上,沒力氣再去撿。疼痛已經讓我眼前的景物有些失真,變得暗紅而扭曲,簡直像是死亡的征兆。我好像躺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的時間,什麽也聽不到,清晰地感覺著意識的遠去……

忽然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吼著什麽,我聽不見,但是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臉。我想我是微笑了,起碼我有努力去做一個微笑的動作,我好像被他抱了起來,那溫暖讓耳朵瞬間恢複了聽覺,幾乎轟鳴起來。他的表情急躁,他在沖我吼,我聽了很久才聽出來他是在說:“你故意的嗎?!我一直問你在哪你在哪,為什麽不回答!”

我笑了,應該除了幸福,還有些可惡。他一邊罵我一邊拿出手機,而這時我的身體已經再也支持不了胃疼的折磨,到在他懷裏安心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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