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學

村上的小學有兩個年級，一間教室，一個老師，從中間隔開，左邊是一年級，右邊是二年級，等到了三年級，就得去十多公裏外的高小了，得翻過一座高高的山頭，然後趟條河才能到學校。

不過這些離着寧一諾都很遙遠，因為他小學三年級就被小叔給弄去鎮上念書去了，離着學校只有幾百米，完全不用受這個罪，唯獨寧秀自己風雨無阻地跑了三年，爬山趟河的，冬天手腫的饅頭一樣，夏天熱的能中暑。

胡思亂想的寧一諾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教室門口，唯一的校長和老師宋奇一臉惱怒地看着寧一諾，至于其他的孩子們，小臉上全然是看好戲的表情。

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素質教育，流行的就是棍棒教育，甚至家長覺得老師打孩子一頓才好呢，這才是真正的負責任的表現，是為了孩子好。

不過這也看人，寧一諾是寧奶奶和寧家人的心頭寶，若是真的被宋奇揍了，就算是寧奶奶不會當着孫子的面兒說什麽，可事後不找宋奇麻煩才怪呢，外加上寧一諾自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他也懶得管，所以寧一諾就被放逐了，

“去後面站着吧！”

宋奇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寧一諾，淡淡地道。

雖然早就知道自家哥哥不是個好東西，可是在翻出他的書本時，此刻的寧一諾還是有些傻眼，這哪裏是書啊？卷成一堆不說，還破破爛爛地不成樣子，這哪兒是書啊，垃圾都不如吧？

上面塗抹的亂七八糟的，寧一諾有些傷眼睛地移開了視線。

寧秀一直覺得宋奇是個完全沒有師德的人，所以對于宋奇完全沒有期待，好在宋奇對于寧一諾也是完全不放在眼裏的，所以雖然站了一節課，可也算是平平安安，沒挨揍，沒挨罵，寧一諾在往日裏的幾個小夥伴們嬉皮笑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桌子上不幹淨倒算了，可該放書包的地方也是亂七八糟的，寧一諾無語至極，完全受不了地開始收拾，沒有該扔的，書啊，本子的統統弄整齊了裝進了自己單肩小書包裏。

兩節語文，兩節數學，上的寧一諾是一臉的生無可戀，當然他周圍的小夥伴們不管男女，和他都是同一個表情。

這也能理解，宋奇當然不會讓他們這些不上進的渣渣去影響人家認真讀書的好學生的，所以前三排都是好學生，剩下的麽，混日子的。

寧一諾這種考試兩三分的更是完全沒有指靠的那種，宋奇連一點的心思都不願意往他身上放。

中午放學，寧一諾沒跟着小夥伴們一起去掏鳥蛋，而是急急忙忙地往家跑，餓是一回事兒，另外的是，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幼稚活動。

回到家的寧一諾自然是受到了奶奶和媽媽的噓寒問暖，不知道的還以為寧一諾這是上刀山，下油鍋去了，寧一諾将書本拿了出來，擺出了寫作業的架勢，寧奶奶和寧媽媽立即地就閉嘴了。

她的乖孫（兒子）這是要學習啊，将來考大學，出人頭地的，哪兒能這麽不開眼地就去打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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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說了，雖然不是農忙季節，可是農村的活兒哪兒有幹完的時候啊，婆媳倆各自地有一大攤子的事情呢。

用最快的速度寫完了老師留的作業之後，寧一諾看見了臉被曬的紅彤彤，滿頭大汗的寧秀。

她背上背着一捆草，這是喂牛的，寧媽幾步上前，将閨女背上的草弄了下來，可惜的是，迎接寧秀的不是誇贊，而是謾罵，

“這樣的草牛吃嗎？你咋這沒用呢？”

寧秀低着腦袋，還在喘氣，被寧媽一巴掌拍過去，差點兒就摔倒了，眼淚汪汪的樣子實在是讓寧一諾看不下去了。

“媽，你好好兒說話，打人幹嘛？”

寧一諾一臉的怒氣，拉着寧秀進了上房，将自己的半杯子白糖水塞給了她，

“快喝點兒水！”

寧秀雖然不知道哥哥今天發的什麽瘋，早上給了自己雞蛋，這會兒又是半杯子的糖水，可她是來者不拒，這些東西即便是過年，她也不一定能吃上呢。

“你個饞嘴子的死丫頭，那水是你能喝的？那是給你哥的，我讓你喝，讓你嘴饞……”

寧媽媽拿着兒子沒辦法，可收拾閨女還不是小菜一碟，寧媽媽幹過重活兒的，手勁兒可不小，這麽眨眼的功夫，寧秀就挨了好幾巴掌了，她疼的眼淚出來了，可嘴上照樣不饒人，

“我哥樂意給我，我喝口水怎麽了？”

“媽，別打了，我牙疼，不愛喝甜水，這才給秀的，總不能倒了吧？”

寧一諾從小就因為吃糖多了牙疼，前面的牙齒基本上是黑的，而且大牙裏還有窟窿。

家裏的條件這麽差，寧一諾還能因為吃糖多了壞了牙，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受寵了。

至于小寧秀麽，過年的時候能得上五顆水果糖就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你個傻子，給她幹啥？多浪費！”

寧媽媽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對着兒子說道。

“媽，秀是我妹子啊，給她喝怎麽算浪費？”

寧一諾皺着眉頭，回嘴道，

“行了，杵在那兒做什麽，快去喂雞去！”

寧媽媽不能對着兒子怎麽樣，也只能将氣撒在寧秀的頭上了。

這麽大熱的中午本也不是喂雞的時候，可偏偏寧媽媽這麽說了，寧秀氣哼哼地走了。

“媽，秀還小呢，別讓她幹那麽多活兒，傷了根子就不好了。”

寧一諾也知道他媽肯定是舍不得讓自己去幫寧秀幹活兒的，所以只能這麽勸說兩句。

寧媽媽不以為然，揮揮手，

“喂雞是多大的事兒啊，你不知道你堂哥家的紅紅啊，和秀一樣大，可人家小丫頭子都會燒炕了……”

聽着寧媽媽喋喋不休地說着堂哥家的侄女兒有多能幹時，寧一諾也只能無語，堂哥家的紅紅和寧秀是一樣大，可是處境能一樣嗎？

堂嫂畢竟是後媽，對着紅紅能好到哪兒去，再者說了，紅紅的苦日子還在後面呢。

“行了，行了，媽，我要寫作業，你出去吧！”

寧一諾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寧媽媽，只好祭出了學習的大法器，寧媽媽一聽，立即停止了說教，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中午煮的面條，寧一諾不負衆望地從碗底翻出了一個荷包蛋，他按着“自己”以往的習慣，吃了蛋清，将蛋黃一分為三，奶奶一塊兒，媽媽一塊，最大的一塊兒給了寧秀 。

寧奶奶雖然狠狠地瞪了吃的歡暢的寧秀一眼，可到底也沒有說什麽。

下午上學，寧一諾別的沒幹，用面漿糊将自己的書啊，本子地都從新粘了一遍，這學期才剛剛開始，他真的無法忍受繼續用這樣比垃圾還不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