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6

第十四天。

3328年12月27日，歲除日，一年的最後一天。

清晨，遠近不同的三顆恒星逐漸升起，莉芙星上郁家的小鎮也漸漸蘇醒。

不論是居住在輻射濾罩裏還是外的人們，大都全家人齊心協力對房屋來了個大清掃，然後趁着新年前最後的時間在各處懸挂紅燈籠、在屋頂上圍挂閃爍不停的彩色燈串，加上各家制作傳統食物蔓延到房屋外的甜香……

整個小鎮已經充滿了節日的氣氛。

時移世易，離開地球遷居到莉芙星這一千多年以來，人類已經丢失了許多對傳統的記憶。如今莉芙星人統一過的節日，不過1月1日元旦、2月14日情人節、4月15日清明節、6月1日孩童節等寥寥可數的十來個。

那一輪耗時百年的星際大遷移，毫無懸念地把曾經分布全球的上萬民族揉成了一個莉芙聯邦，如今的人類，已經成了‘莉芙人’——

而不再是中國人、美國人、法國人、地球人又或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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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郁青霜小姑娘帶着親手畫給郁威堂哥的畫卷，在管家大叔的眼皮子底下溜出郁家主宅，徒步跑過了兩條街道，氣喘籲籲地按響了郁威家的門鈴。低調的黑色彈性金屬建造的雕花門裏，是一小片打理得非常繁盛的綠色植物，奶白外牆的雙層小樓坐落在綠色植物群之中，整座小宅子給人的感覺無比清淨舒适。

“誰來了？”戴一副框框眼鏡的老頭兒郁南星從二樓窗口探出頭往大門口看。特地穿了身朝氣的鵝黃裙的小姑娘在門外用力揮手，“南星爺爺是我啊，快開門！～”

“呵呵，是小霜來了！”眉開眼笑，郁南星立刻遙控宅子的智能系統打開大門，斜眼擠兌床上的朱桔梗，“桔梗兒，你的小夥伴兒調皮蛋又來找你玩了，高興不！”

“那當然！”身體恢複得不錯，朱桔梗已經可以輕松地自己處理個人問題了，“既然來的是我的小夥伴兒，你還不去拿一瓶柚桃漿出來！”

那可是他每年費老大的功夫才做出來十幾瓶的好東西！從年中捂到年末，也就剩兩瓶了……郁南星一陣肝兒疼，“哎……桔梗兒，今年的柚桃漿可就剩下兩瓶子喽，怎麽也得等小威回來了再喝吧？說不定今天晚上他就到家了，趕得上除夕夜。”

朱桔梗根本不理睬丈夫的話，“喝了這瓶不還有一瓶麽！”深知丈夫軟肋所在，這位精明的老夫人念頭一轉，嘆了口氣，擺出有兩分委屈的憂郁臉，“南星，我這次在床上躺多久了？唉，總感覺好長時間沒遇到什麽高興的事兒了……也不知道”

“好好好，別想那麽多，跟小霜聊會兒天吧，我去拿柚桃漿，”郁南星立刻敗退，垂頭喪氣耷拉着眼眉，連連示意走進房間的小堂孫女兒去安慰妻子，“小霜你倆玩一會兒，我去烤些蛋糕甜點。”

“耶！南星爺爺你快去烤蛋糕，桔梗奶奶有我就夠了～！”一聽很快能吃到新鮮出爐的甜品，郁青霜笑嘻嘻蹦達着親了口老頭子，然後脫掉鞋子擠到朱桔梗的床上，“桔梗兒奶奶，我今年給威哥畫了一幅畫當新年禮物哦，來我給你看～”

“是麽，畫了什麽？”即使活動範圍多半還是在床上，這位優雅的夫人還是把頭發盤了個精致的小髻，她适度對女孩兒的作品表示了好奇。

“哪。”在被面上攤開長寬三四十厘米的畫作，女孩兒畫的是一幅水彩風景畫，筆觸有些生澀，但用色很豐富，“我畫的是東面的費曼山脈，錄影裏這座山脈很廣闊很美呢！威哥告訴過我，他曾經到那裏去出任務，所以我就想給他畫一幅畫，可以當紀念品用麽。奶奶你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當然很好，你威哥一定會高興的，”朱桔梗順了順女孩兒柔軟的黑色長發，神色慈愛，“小霜畫得很好，你的繪畫老師一定稱贊過你很多次對不對？我也覺得小霜進步很快。”

聽到毫不猶豫的稱贊，郁青霜臉紅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桔梗兒奶奶，對不起，我只給威哥畫了畫……”

“呵呵，沒關系，欣賞過就覺得很開心了。”朱桔梗連忙安慰思慮不周的堂孫女兒，“而且你一樣喜歡我和你南星爺爺對不對，心意到就很好，用不着那麽講究。只有那些沒什麽感情的人家，才喜歡靠各種昂貴的禮物來維系感情。”

“下個大節日我要為大家都畫一幅畫！”女孩兒臉蛋羞紅，大聲承諾。

差點笑出聲來，朱桔梗佯裝咳了兩聲，攬住溫軟可人的女孩兒，在她嫩呼呼的臉蛋上親了愛憐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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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耳的鈴聲在屋子裏響起，又有客人按響了大門的門鈴。郁青霜跑到窗邊去看，然後回頭告訴朱桔梗，“桔梗兒奶奶，是蘇約哥哥來了！”

“噢，他今天是例行來給我檢查身體狀況呢，小霜幫我把門打開。”朱桔梗夫人取過圓鏡，檢查了一下頭發和衣服。有比較正式的來訪者到來時需要保持良好的儀容，這是作為淑女的規矩。

蘇約提着他的白色小醫療箱直接上了二樓，在敞開的房門上敲了敲，才笑眯眯轉頭看房間裏一大一小兩位女士，“美麗的朱桔梗夫人，按照約定，我來為你做身體檢查。”

“麻煩你了，蘇約。”朱桔梗的笑容十分慈藹。雖然年已過百，曾經美豔的臉早已爬滿皺紋和細斑，這位夫人身上仍存在着一種特別迷人的風韻，那是一位從頭到腳的矜持淑女，總能把自己打理得清爽宜人，“剛才老頭子去烤甜點了，你今天的時間不太趕的話，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們一起喝下午茶？”

郁青霜小姑娘很興奮，“蘇約哥哥，我們一起在歲除日喝下午茶吧！呀我好開心！南星爺爺要把柚桃漿拿出來哦～～～”

蘇約在床邊坐下，拍拍小姑娘的腦袋，笑着點頭，“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厚臉皮留下來啰。今天我家只有我一個人，除了給郁奶奶檢查一下就沒事幹了。”從醫療箱裏取出人體掃描用的單鏡片帶上，又将體征檢查儀的腕帶給朱桔梗綁在手腕上，蘇約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态，臉色沉靜下來，全神貫注進行檢查。

小姑娘趴在床尾眼冒桃心，蘇約哥哥長得真好看啊，跟礞哥差不多好看，但是比礞哥溫柔好多呢……

醫用掃描單鏡是人類醫療史上相當劃時代的進步之一，它将曾經無比笨重的人體透視儀集成到了數十克重的便攜裝置上。透明鏡片內置特殊的濾網，可以直接透視人體內的器官和骨骼，讓醫生可以直接觀察病人的狀況。扣在耳朵上作為固定的部分則集中了供能和數據處理中樞。

“狀況很好，預計再過一周就可以完全康複。郁爺爺這幾天也辛苦了哦！”向推着一輛小餐車進入房間的老頭兒眨眼致意，蘇約朝朱桔梗夫人笑道：“郁奶奶只要繼續每天保持愉快的心情就好，要是你喜歡，明天開始可以到花園裏去散散步，開始最多半小時，後面可以慢慢延長一些。”

“我也知道這回我表現很不錯的！”郁南星很得意地擡頭挺胸，睨着妻子表示要讨賞，又喚堂孫女兒，“小霜快來幫幫忙，我們把蛋糕和飲料放到這張圓桌上。”

小姑娘開心得像只活潑的黃羽鳥兒，脆脆應了一聲立刻奔過去幫忙。

很清楚自己在這個家庭裏的定位，蘇約并沒有嘗試去幫忙，而是慢慢收拾醫療箱，跟朱桔梗說話。

“早上我收到了哥哥的訊息，從航事所轉回來的。我哥哥說，他碰到了郁威，現在兩個人的工作可以合并進行，然後過幾天會一道回來。雖然沒辦法趕上元旦，但是用不了幾天就能到家了。”蘇約笑容很溫和，他深谙與老人家打交道的訣竅，只選了些讓老人家開心的信息來說。只是想到那訊息裏說得不甚清楚的，還有一個男人同行的事，蘇約心裏非常疑惑，還有隐隐約約的危機感，卻暫時沒有辦法得到更多信息，這讓他有些焦慮。

“呵呵，安安全全的就很好。”這也算是個好消息，朱桔梗覺得挺開心，“有工作麽，有時候沒辦法趕上時間回家，那很常見的，我們不等他！今天你也有口福喽，老頭子就剩了兩瓶柚桃漿，我叫他開一瓶給我們配蛋糕吃呢！”

“嗯，清甜酥蜜的柚桃漿，號稱最接近初戀滋味的淡酒呢，今天來得太巧了。”蘇約抿了抿嘴唇，有些羞澀腼腆地垂眼問，“郁奶奶，我家裏都沒人，今天能不能跟着你們過……我不會做飯……”

“當然可以！”穿着淺色格子厚襯衣、淺灰色長褲的青年有些單薄，非常幹淨溫和的氣質很惹老人家喜愛，朱桔梗夫人立刻應承了他的請求，“家裏沒什麽人氣，我很高興你願意在這裏陪陪我倆呢！至少也要呆到元旦之後再回去哦，我讓老頭子給你做好吃的灌湯包子，郁威那小子從小就最喜歡吃這個了。”

“是嗎，那我也要試試，味道一定很好。”

“蘇約，勞煩你把那邊那位美麗的夫人帶過來，現在是下午茶時間！”任何年齡段的女士都會喜歡年輕男士獻上的殷勤，郁南星非常清楚這一點，能讓夫人更開心一點的事他都很願意去做——就比如偶爾把鞍前馬後的任務交給小輩……

床邊的一老一少相視一笑。享受到年輕又俊美的紳士殷勤服務，矜持的夫人表示非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