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田醫生,那個大帥哥又來找你了哦。”

護士小姐笑得一臉花癡,田峰聽著卻是滿臉陰郁。

“好了我知道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215房的病人我等會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

護士小姐也很識相,反正每次那個人一來田醫生就是一副明顯的逐客令的樣子。

她打開門,門外正好就是那個讓她花癡不已的帥哥,笑得一臉安然。

“小峰,好久不見了呀。”

他走進來,關上門,熟門熟路地坐到平時來診病人的位子上,看著田峰。

田峰額頭青筋直冒:“說什麽好久不見……你前天才來過吧,易臨逍!”

易臨逍仍然很平靜地坐著,看著急欲發火的田峰,眼神裏是微妙的寵溺。

田峰不再理睬他,開始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易臨逍嘆口氣,把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你找到顧謹言了?”

田峰動作一滞,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他轉過身,很是嘲諷地看著易臨逍,語氣裏滿是不屑:“又是江亦讓你來的?這回又幹什麽?打我還是上我?”停頓了一下,田峰咬住嘴唇,然後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易臨逍,你果然就是江亦的一條狗。”

“啧啧,小峰。這麽多年了,你罵我還是只有這麽一句話啊。”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本是一句多麽侮辱的話,可是易臨逍只這麽淡淡的一句,就瞬間讓這句話裏尖銳刻薄的戾氣變成了無謂輕重的調侃。

“嘶──碰!”一個黃棕色的瓶子飛來,易臨逍輕松一躲,身後便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而後淺褐色的濃稠液體蜿蜒流下,地上是碎裂的玻璃渣。

“哎,小峰,除了手術刀具和醫用藥水,你還會扔什麽?”易臨逍低頭對這那一灘殘渣嘆氣,“你們醫院哪天要是倒了可能都是你的錯哦。”

“易臨逍你給我滾!”

“啊對了,你還有這一句。”

田峰氣得雙手發抖,他努力地平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你今天到底又有什麽事?”

“……小峰,不要再去惹顧謹言了。”

易臨逍沈默了一陣,對著田峰這樣說。

“易臨逍你還真的是個人嗎?江亦說什麽你就為他幹什麽?”

“你要這樣說我也不反對。可是,你難道不明白,我的私心嗎?”

易臨逍這麽說的時候,完全不像32歲的他,一個冷靜智慧的男人,語氣裏反而透著不易察覺的難過與感傷。

“你的私心?”田峰冷笑,“你要我相信你嗎?”

“小峰,你該明白,既然你都不相信我,顧謹言又憑什麽會接受你呢。”

田峰的臉刷地就白了。不是不明白的,要謹言接受自己,該有多麽艱難。

“……你這算什麽?讓我自斷生路嗎?我可不會上你的的當的。”

“小峰,你對顧謹言真的是愛嗎?”

“你閉嘴!我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嗎?我最讨厭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總以為看透了別人的心,讀懂了別人的感情,事實上你們知道個屁!我對謹言的感情怎麽不是愛,怎麽不是!! 羞慚愧疚的心情怎麽就不能變成愛???你不是我你憑什麽這麽說!!”

田峰很是激動,到最後基本上是漲紅了臉在嘶吼。

易臨逍看著田峰,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疼惜,可是很快就掩飾掉了。

“說的這麽大聲,反而讓人不相信了。怎麽,連你自己都不确定,非要用吼的來隐藏內心和麻痹自己嗎?”

田峰突然就像沒了力氣,他鬥不過易臨逍。所謂的鬥不過,并不是指背景和手段,而是,一種類似於心境的東西。在易臨逍面前的每一次,都是他先忍不住大吼,然後又被易臨逍極淡極淡的一句話刺破。

“……如果我是在麻痹自我,那你又算什麽。”

田峰搞不懂易臨逍。十年前,他對顧謹言坐了那種事之後,被江亦狠狠地報複了,在被打的幾乎就徘徊在死亡邊緣的時候,這個男人用鞋蹭了蹭他的臉,一臉的淡漠,對打他的那幾個練家子說:“不是叫你們至少留著半條命嗎。”

剛剛還兇神惡煞猙獰恐怖的幾個男人一下子就變得惶恐非常,直直跪下來驚慌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易先生,您……”

田峰挺佩服當時的自己,明明都快挂了,卻還在想著,這個輕淡的聲音的主人,竟然有這麽厲害。

後來他模模糊糊感覺到自己被拖到床上,全身都是快散架的疼痛,可是下一秒,後庭尖銳的劇痛讓這一切都算不上什麽了。田峰很清楚發生了什麽。

他驚恐地回頭,看見這個男人拿著巨大的陽具直直搗入那裏。看到的僅僅是手指翻飛,手腕靈動,這個男人幾乎沒有表情地,就像是玩著最無聊的游戲一樣,對他一個男人做著這種事。但比起這個更屈辱的是,這個男人的行為和表情就好像是,他田峰是個最最下賤和肮髒的玩具,根本不值得他自己來插。

田峰當時模糊地想,這就是報應嗎。顧謹言被這樣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他直接昏死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全身被馬馬虎虎地清理過,傷勢也得到了粗淺的治療,眼前坐著的是易臨逍,身旁跪著的是,是一直在求饒的父親。

易臨逍把他們父子二人的一些必用證件甩給他們,只說了一個字,滾。

他父親如君王開恩般撿起丢散的紙張,可了幾個響頭,直接就跑了,也沒管根本跑不動的他。易臨逍看著這幅場景的時候,倒是愣了愣,卻也沒說什麽。

他和他父親搬到了另一個小城市,生活其實沒有太大改變。只不過,易臨逍逐漸卻成了他生活中的常客。十年裏,常常出現。

田峰最開始不懂是怎麽回事,直到他考上了大學,和易臨逍再次重逢在那個城市的時候,易臨逍竟然說他喜歡他。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田峰以為易臨逍是為了折磨或者監視他才一直圍著他轉的,他真是死都沒想到是這種理由!!

但是,莫名其妙的不止易臨逍一個人,當田峰發現自己對顧謹言始終不變的思念和逐漸明朗的性向之後,他覺得自己也神了。他應該是,喜歡上了顧謹言。

易臨逍後來變得死纏爛打,田峰後來實在不堪其擾告訴了他他喜歡顧謹言,易臨逍也只是淡淡一笑,一如既往。

現在,易臨逍說他是自我麻痹,那麽他又算什麽呢,田峰自覺自己将了易臨逍一軍。

“小峰,我說過了,我喜歡你,就是這麽簡單。你說,我這算什麽。”

易臨逍沒有絲毫猶豫,就這麽說出口。他是孤兒,在江家長大,他要學的太多,他必須懂的也太多,他是個早熟到令人驚訝的人。像他這樣的人,不管是對工作,還是對生活,甚至對自己,都要果斷到狠厲的程度。他确定自己對田峰的感覺,只用了一分锺。或許更少。

一旦确定,絕不會輕易改變。

他算什麽,兜兜轉轉的近十年,他不過是對所愛之人最正常的追求罷了。

而對於他這樣頭腦清明的人,他早看清了田峰對顧謹言算什麽。可是他不急,他可以等,等田峰自己去發現,去看透。

他有絕對的耐心。

易臨逍開車回到自家別墅的時候,看到門口停著熟悉的車。是江亦。

江亦倚在車門口,夜色裏,身形修長,極富美男子的韻致。

江亦在想事情,易臨逍把車都停好了,走到他跟前時,江亦都還沒反應過來。

易臨逍毫不留情地一個勾拳過去,江亦感受到耳邊呼嘯的勁風,反應極快地擡手接住,在眼神變得兇狠之前,看清了來人。

“……喂你幹嘛。”

“提醒江家的少爺,凡事小心,”易臨逍收了拳,開了門,“我一來你身邊的時候就教你這個,怎麽,還給我啦?”

“我知道的。”江亦進門做到真皮沙發上,顯得很是随便,看得出是這裏的常客。

“想什麽入神了?”易臨逍坐到江亦身邊,屁股剛一挨到沙發,又立馬加上一句,“千萬別跟我說又是許桓。”

“……不全是。”

“那麽,顧謹言?”

“算吧。”

這回易臨逍沈默了,他想起幾天前江亦飙車到他家門口來,一來就一副陰沈的表情對他說“還記得田峰這個人嗎?把他查出來。”

易臨逍當時真是驚了,他沒有告訴過江亦,十年間,他和田峰一直都有聯系。他是覺得沒必要,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該是忠於江氏的,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但是,他把田峰隐藏了。忠誠這種東西,已經滲透進了他的骨血裏,其實這算是他的私生活的,但是連這點隐藏都讓他有隐忍的不安。

他苦笑。也許小峰說的對,他就是江家的一條高級忠犬。

當時他只能迅速平複內心的動蕩,很是平靜地問怎麽了。當他聽到田峰找到顧謹言的時候只是小小的吃驚,可是當聽到江亦說田峰對顧謹言的表白的時候,心底立刻就漲滿了澀澀的心酸。

哎。易臨逍在心底嘆氣,他自己的愛情都這麽沒譜,還要給江亦這個小子出謀劃策,真是……

“又怎麽了?”易臨逍給自己倒了杯水。

“……臨逍,為什麽你還不結婚?”

“噗──咳咳咳……”易臨逍瞬間就被嗆著,“咳……怎,怎麽了?突然說這個?”

“你有必要那麽激動嗎?”江亦給易臨逍順了順氣,“許桓要結婚了,謹言也……也在交女朋友,哼,現在還有男人給他表白……臨逍,你都快33了,沒想過嗎?”

“小亦你竟然覺得33就老了嗎?”

“……你別轉移話題。”

“……不過就沒遇到合适的嘛,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麽。”易臨逍這麽說的時候,是想到了田峰的,他曾經迷惘過,如果田峰一輩子都不接受他,他該怎麽辦。可是當他這麽絕望的時候,等再次見到田峰時就會瞬間看開,那又怎麽樣?他曾以為他這輩子不會遇到愛情,不會遇到愛人。可是,他還是幸運的,他遇到了田峰,他愛上了他。他還不算孤家寡人,他心底有愛。

“你倒是潇灑,我可不行。”江亦說這話的時候,是顯而易見的落寞。

這是實話。作為江家的繼承人,江亦是必須結婚生子的,必須。而且,基本上毫無懸念的是政治婚姻。

江亦曾經賭過,如果許桓能愛上他,那麽不管什麽家族勢力,他都可以排除,只要許桓能愛上他,他什麽都可以放棄,而且絕不後悔。可是,許桓沒有,所以,他也不用那麽麻煩了。

“我大概也要結婚了。”

“什麽?”

易臨逍一臉震驚,這樣的消息他竟然不知道??

“不用那麽驚訝,只是大概。”

可是易臨逍知道,江亦會說出這種話,那麽代表著,老爺子已經在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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