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落水吃醋

第51章 落水 吃醋。

翌日, 姜韞早早地起身,打算去城北沈煜暫住的宅子,和他好好談一談。

卻未料整個宅子皆是空的, 并未有人住過的痕跡。她皺着眉在宅子裏四處逛了逛,爾後打道回謝府。

本以為他是另尋了宅子住下, 沒想到在謝府門前撞見沈煜跟前的侍從。

“拜見夫人, 侯爺讓屬下過來給夫人傳個話。京中出了變故, 侯爺夜裏收到消息, 便當即動身北上去了幽州,處理些緊要事,過些時日便回來。”那侍從一見她下馬車, 便上前來道。

姜韞聞言怔了一下。

京中出了變故?

這時候的變故想來無非就是崔貴妃小産,而淑妃即将平安誕下皇二子。

“他去幽州做什麽?”她蹙眉問。

侍從低眉順眼地道:“屬下不知。”

姜韞瞧他兩眼,也不再多問, 轉身進了謝府。

直到午時用膳, 她仍有些心神不寧。

沈煜連夜動身北上去幽州做什麽?還走得這般匆促,甚至來不及再見她一面道別。

他來關東果然不單只是為她。

從關東到幽州不過幾日路程, 比從京城近了太多。且打着來見她的名義來關東,實則是去幽州, 還能避開皇帝的耳目。

幽州是何地?大梁的北境,軍事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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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韞猜不透沈煜到底想做什麽。

謝家人還一直惦念着給“姜三郎”道謝,得知其有急事纏身,已然連夜動身回京後, 不免有些遺憾, 只好把謝禮給姜韞,讓她代為轉交。

謝二夫人見狀,加之聽了謝如錦的話, 也徹底打消了相看女婿的心思。謝如錦悶悶不樂了幾日,又一頭紮進商鋪裏去了,眼見着氣色也好了不少。

姜韞便也徹底放心下來。

……

關東連着下了幾日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沒了。

這日,姜韞靜坐在窗邊作畫,紙上躍然一位側臉眺望窗外之景的嬌俏少女,眉眼靈動,顧盼生姿。

錦瑟端着紅木托盤打簾進來,見此情此景不由放輕了腳步,将托盤輕輕擱在一旁的案幾上,并未出聲打攪她們。

姜韞垂眼仔細地添筆,為這副美人圖收尾。

謝如錦脖頸有些僵了,身形未動,眼睛滴溜溜地轉過來:“表姐畫好了嗎?”

姜韞未擡眼,只輕聲道:“你過來瞧瞧?”

謝如錦眼睛一亮,起身松了松有些僵的脊背,近前去瞧,不由低聲驚呼:“還真像我!”

“照着你的眼睛鼻子畫的,不像你像誰?”姜韞莞爾笑道。

謝如錦聞言也笑了笑。

午後,窗外的雨忽然停了,天際放了晴,一掃前些日子的陰沉,讓人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姜韞迎着暖陽眯起眼往窗外瞧,爾後側頭問謝如錦:“你先時不是總惦念城南蓮花池裏的蓮花嗎?估摸着也開了,一道去賞賞花散散心?”

謝如錦眼眸一亮,當即便應下了。

表姐妹二人坐馬車去城南,一路上說說笑笑。

姜韞瞧謝如錦神色輕松的樣子,也跟着心裏松快起來。

城南蓮池裏的蓮花開得正好,嬌嫩欲滴,香遠益清。許是雨一直下,天才剛放了晴,并未有多少娘子郎君前來觀賞,還算僻靜。

二人漫步池邊,一面閑談一面賞着花,心情愉悅。

夏日的酷熱還未散去,雨過天晴後便又燥熱起來。沒走兩步,姜韞便讓錦瑟去停在旁側的馬車上取兩把團扇來,扇扇風解解暑氣。

錦瑟領命去了。

謝如錦又覺得有些餓了,想去取馬車上放着的食盒,裏頭裝有軟糯可口的糕點。她未帶侍女,索性自己走幾步路去取。

只剩姜韞待在池邊,走近了些,賞看池中的蓮花。

過了片刻,她覺得謝如錦和錦瑟去得有些久了,便回頭往馬車處一望。

不料當即怔在原地。

不遠處的馬車旁,謝如錦提着食盒,正微仰着頭,與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玄衣郎君搭話。

姜韞眯了眯眼,只見謝如錦身形微僵,臉有些紅,愣愣地望着對面的——

沈煜。

他一身慣常的玄色圓領袍,袖口緊紮着,腰間束着金鑲玉的蹀躞帶,腳踩一雙黑色皂靴,此刻正微低着頭,與謝如錦交談着什麽。

姜韞眉頭一皺。他怎麽這麽快便從幽州回來了?

她咬了咬唇,正準備提步過去的時候,不知為何又收回了腳,随後沒作聲也沒挪地兒,只靜靜望着他倆。

縱然聽不清他倆在說什麽,卻很明顯地發現沈煜的态度極好,十分耐心。

真是稀奇。

姜韞想到沈煜的親表妹李蘭庭。他連正眼瞧她都不曾,更何況如此好言好語地交談。

她秀氣的柳眉輕蹙,心裏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她凝神望着站在一處的兩人。一個面色微紅,一個神色溫和。皆是相貌俊秀之人,還挺賞心悅目。

謝如錦本就對救美的英雄有意,而沈煜待她則格外溫和耐心。

二人并未交談多久,便轉過來一齊朝池邊走來。

姜韞輕輕松開皺起的眉心,面色無波,好似無情無緒。

姜韞望着他二人一道肩并肩地走過來,有些晃神。

正準備往前走兩步,忽然從旁側的草叢中竄出來一只蛙,猛地一下跳到了她的腳邊。

她吓了一跳,腳踩着雨後濕滑的泥土,一下子腳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地向後仰倒,往身後的蓮池裏栽去——

沈煜隔着幾丈遠,見此眼眸一縮,當即三兩步飛奔過去撈人,卻撲了個空。

姜韞“撲通”一聲落了水,一下子沉進去了。

随即又是一聲落水聲,沈煜毫不猶豫地跳了水。

謝如錦快步趕至池邊,見此目瞪口呆,連忙去叫人。

姜韞剛一落水,整個人浸入冰冷帶着腥氣的池水之中,嗆了一口水,窒息感和惡心感一同湧上來,簡直能要了她的命。

随後她便又被攥住手腕子,扯進一個溫熱踏實的懷抱裏,被其緊扣着腰肢帶出了水,一路往岸上游。

姜韞臉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被沈煜打橫抱起上了岸。

兩人渾身的衣裳都濕透了,發髻散亂,發絲粘在鬓角額間,好不狼狽。

姜韞擡眼望向沈煜面色沉沉的臉,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夏日的衣裙真絲制的,很輕薄,濕透了之後緊貼在身上,一覽無餘地勾勒出身形線條。伴随她的咳嗽,她胸口劇烈地起伏。

沈煜臉色越發沉了。

謝如錦見兩人上了岸,這才松了口氣。她正欲說些什麽,便見“姜三郎”腳步如風地一下子抱着表姐往馬車處奔去。

車內,沈煜翻找出備用的衣裳批在姜韞的身上,将人嚴嚴實實裹起來。轉頭他又對車外趕過來的謝如錦道了聲歉,言借謝府的馬車一用,随後便火急火燎地讓車夫駕車往姜宅去,倒也未忘記吩咐侍從去趕一倆馬車過去接謝如錦回謝府。

姜韞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她心裏暗罵那只突然跳出來的蟾蜍。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曾形于色的人,被一只蟾蜍給吓得摔進了池裏。

真真是狼狽!

沈煜從她身後抱着她,發覺她在微微發顫,不由問:“冷嗎?”

姜韞緩緩搖頭,一言不發。

他拂開貼在她面頰上的發絲,輕聲問:“吓到了?”

她還是搖頭,一句話也不想開口說。

不多時,馬車便四平八穩地停在姜宅門前。

沈煜忙不疊吩咐人去收拾屋子,燒熱水,請郎中,抱着姜韞往主院的廂房裏去。

褪下濕答答的衣裳,舒舒服服地用熱水沐浴,洗去一身的髒東西和腥氣,姜韞這才漸漸回了神。

她恢複了力氣,但沈煜仍是固執地抱着她到榻上去,把她裹進錦被裏。

郎中來搭了脈,開了藥方子,随後便煮好一碗熱騰騰的藥湯端進來了。

姜韞聞到苦澀的藥味,把臉扭到一邊,半張臉都縮到錦被裏去了,閉上了眼。

沈煜沐浴後換了身幹淨衣袍,端着那碗暖身子祛寒氣的補湯,坐在榻邊。他垂眼瞧着她,嘴角微揚:“怕苦?”

她緊閉着眼,一動不動,不搭理他。

他用瓷勺舀了舀白玉瓷碗裏的湯藥,又側眸,漫不經心地問她:“不告而別惹你生氣了?我走了你不是更開懷嗎?”

姜韞仍是咬着唇不作聲。

沈煜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使性子,心裏微訝,面上并不顯,兀自舀了勺補湯,擱在唇邊吹了吹。

姜韞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同沈煜置什麽氣呢?氣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被他瞧了個遍?還是煩心于他這麽早便回了關東?

正思忖着,忽聞沈煜淡聲道:“夫人若是不肯自己喝藥的話,便只好由我來喂夫人喝了。”

姜韞仍是毫無動靜。她以為不過是把勺子遞到她嘴邊,卻未料聽到好幾聲咕隆咕隆的喝水聲。

她一怔。

不是給她喝的嗎?怎麽他自己喝了?

她微睜開眼,想要一探究竟,便見他忽然傾身過來,吻住了她。

姜韞瞠目。

苦澀的藥味立時傳過來了,溫熱的補湯也順着唇舌渡了過來。

沈煜一手捧着她的腦袋,一手輕扣着她的後背,将人扶着坐起身來。

姜韞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漸漸喘不過氣了,她眼一瞪,用力咬了他一口。

他沒什麽反應,像是一點也不疼,過了片刻到底還是松開她了。

她輕輕喘息,面色嫣紅,眼風如刀。

沈煜輕扶着她圓潤的肩頭,無奈地問:“我怎麽欺負夫人了?”

姜韞被問住了,緩了半晌,僵聲道:“還請侯爺離我家表妹遠一些。”

他聞言不由挑眉道:“也并未欺負到你表妹頭上去吧?今日她為那日畫舫之事向某表謝意,某便回了幾句話罷了。”

看在是姜韞看重的表妹的份上,他言語間态度已然是極好了。

她臉色仍未緩和,反倒更難看了:“你和她湊那麽近作甚?我表妹還未許配人家,這般豈不是有污她的名聲?”

沈煜眉心一擰。

上一個表妹,她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塞到他的後院。這一個便護成了這樣,隔那麽遠客套幾句話便動氣了?

沈煜自覺他和謝如錦衆目睽睽之下,隔着半丈遠講了幾句話,并無任何失禮之處。

可比當初在酒樓,姜韞和崔九站在一處寒暄的距離遠多了。

他思及此忽然頓了一下,遲疑着問:“夫人……是在吃醋嗎?”

姜韞睜大眼瞪着他,冷聲道:“扯哪兒去了?錦娘因你出手相救,對你芳心暗許,你跟她眉來眼去的,是在害她。”

沈煜有些驚詫。

“那夫人為何不直接告訴她,某壓根兒就不是什麽姜三郎?難不成讓她給某做妾?”

姜韞立時眼一橫,從手邊抄起一個軟枕,照着他扔了過去,咬着牙道:“你做夢。”

沈煜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了下來。

她按捺着心頭的躁意道:“我本已勸得她斷了念想,言‘姜三郎’回京了,這事兒便翻篇了。誰知你突然又回來了,還晃到她跟前去了。”

他理了理思緒,忽然臉色沉了沉:“夫人就這般不願在謝家人跟前提起某?甚至不願某在關東多待哪怕一刻?”

姜韞張了張嘴,幾番欲言又止。

沉默了良久,她才道:“……你我之間和離之事還未牽扯清楚,何必再牽扯謝家人進來?至于你留在關東一事,你要拿我當幌子也罷,但你不能再出現在錦娘的面前。”

沈煜聞言靜了半晌,也提條件:“既如此,你便在這宅子裏住着,某也不必再去尋你,不慎撞見你表妹了。”

姜韞頭疼起來。

幹脆和謝家人直接攤明他的身份算了。

萬沒有受他擺布的道理。

她正猶豫着開口,未料他将軟枕放回榻邊,起身之時湊過去親她,啞聲道:“便當你應下了。”

姜韞怔然失神,便也未躲,由着他親。

待得他好不容易舍得放開她了,她抿了抿唇,淡聲問:“侯爺恐怕在關東待不長吧?幽州埋着什麽線呢?我又是侯爺棋局中的哪一顆棋呢?”

沈煜手指穿插進她細密的發絲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往下梳,青絲緞子一樣的滑膩,自指縫間溜走。

“北境要起戰事,避免不了,提早吩咐點事兒辦下去,盡量減少些傷亡損失。”他語氣平淡,擡手将她散亂的發絲一齊撥至肩後。

姜韞緩緩蹙了眉,回憶了一下:“北境不是明年冬才會起戰亂嗎?”

“提前了,”沈煜面色無波,接着道,“宮裏那位坐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

定是他暗地裏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惹得皇帝忌憚,忍不住要下手了。

前世沈煜和皇帝分崩離析那是她死的那年,這一世竟提前了這麽久。

哪裏是皇帝坐不住了,分明是沈煜迫不及待地要去搶皇帝的金銮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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