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劍影山雨欲來
第60章 劍影 山雨欲來。
“某給夫人開些安胎的藥方子, 頭幾個月可千萬要謹慎着些。”那郎中又道。
姜韞聞言,下意識伸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小腹。平平坦坦,并無何異樣。
她難以置信地問:“莫不是診錯了?”
郎中未料她是這般反應, 一時間僵了一下,待得錦瑟适時出聲解釋了原委, 他才松了口氣, 道:“斷不會錯。某觀夫人脈象, 委實是體寒不易受孕, 然也非絕對之事。”
姜韞怔然良久,掐算了一下日子,約莫是七月初。她想起七夕那日謝家嫂嫂邀她一同種的五生盆。當真如此靈驗?
錦瑟送走郎中折回來時, 面上難掩喜色,她略有些激動地對姜韞道:“賀喜娘子。”她前些時日還正跟着姜韞發愁子嗣之事,轉頭便迎來這麽一樁喜事, 當真是可喜可賀。
姜韞半晌未回神, 怔忪地輕撫着小腹。
“怪奴婢粗心大意的,讓娘子有了身孕還四處颠沛……”錦瑟越說越後怕, 面上喜色漸漸冷卻下來,“娘子當真要眼下便立時動身回關東嗎?這路上颠簸起來, 您怎麽受得住?可這幽州城也委實不是久留之地……”
姜韞聞言也立時從怔然中驚醒,來不及體會這意外之喜,便又墜入重重憂慮之中。
當務之急是在這戰亂連綿之時,好好保住這個孩子。
“奴婢去着人出城通禀侯爺一聲?”錦瑟自覺這等大事也該讓永平侯一道來商量定奪, 便如此問。
姜韞剛準備颔首應下, 又頓住了:“不必,待他回府,我自告知他便是了。”
城外金戈未止, 戰場上刀劍無眼的,容不得半點分心。
錦瑟領命,又轉頭出去為她煎藥了。
藥煎好後晾溫了便送進來了,姜韞接過白瓷碗,一口悶了下去,倒也不覺得苦。
Advertisement
只是這夜沈煜并未回府,雖則在她意料之中,心中卻仍難免有些微失望。
城裏城外不過咫尺之距,但凡兵戈稍歇,沈煜便能回府一趟。
姜韞耐着性子調理身子,雖則不再貿然出府去了,卻仍時刻緊盯着外界的消息。
如此一連七八日,不見城外勝負分曉之意,也不曾見到沈煜的人影。
到第九日,城中開始有異動了,諸如這一仗要敗給句骊的風言風語甚嚣塵上。
姜韞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險些摔了手裏的琉璃盞。
她當即沉了臉,冷聲吩咐:“去仔細查一查謠言是從哪傳出來的。”
幾個侍從恭敬地領命出去了。
錦瑟則在一旁憂心忡忡地接過了她手裏的琉璃盞,柔聲撫慰她。
姜韞心不在焉地應了兩句,腦中思緒紛飛。
區區一個句骊不至于把沈煜逼上絕路,先時他手上兩三萬兵馬都分毫不懼的,如今與京都調過來的兵馬會合,實力大增,又怎會與句骊膠着至此?這哪裏是大梁和句骊之争,分明是皇帝和沈煜之間的争鬥。
然而還未待她查清謠言源頭,城中便徹底亂了,一時間人人自危,大批大批的百姓收拾家當出城南下避難。
到這時候,連謝府也坐不住了。謝如錦見幽州情況日漸不妙,到底再瞞不住謝家長輩。外祖父母知曉她人在幽州,立馬火急火燎地派人來接她回關東。
來接她的人進幽州城時已入了夜,姜韞不緊不慢地起身,請人進府喝了杯茶。
“……娘子,城裏眼見着便要亂了,您得拿個主意,若是要走,還是早些動身為好。”錦瑟一面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一面憂心地道。
姜韞垂着眼未接話,移步至窗邊,讓錦瑟支開窗牖,靜靜地往外瞧了兩眼。
盈盈如水的月光灑滿了庭院,本是靜谧又悠然的畫面,卻平添了蕭瑟和冷意。窗邊刮着晚風,入秋後北方冷得格外快,夏日殘存的暑氣一晃就過去了。
錦瑟自身後為她披上了一層夾衣。
姜韞伸手攏了攏衣襟,望着窗外樹枝桠上搖搖欲墜的葉子,聲音很輕地拿了主意:“明日一早便動身。”
只再等他一晚。
安頓好謝府的人後,錦瑟便服侍姜韞沐浴更衣,上榻歇息了。
午夜時分,姜韞剛合上眼,便被屋外不小的動靜驚醒了。
腳步聲淩亂無序,砰砰砰地由遠及近。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下意識撫了撫小腹,随後不疾不徐地坐起身來。
透過半掩着的窗往外瞧,屋外火光點點,熒如白晝。
姜韞蹙了下眉。
錦瑟睜着惺忪的睡眼進來了,驚慌道:“娘子,有人闖進府裏來了!”
她聽見響動,原以為是姑爺回府了,誰曾想一隊人馬毫無禮數地破門而入,上來便是要見姜韞。
姜韞眉心緊鎖,一面加緊穿戴整齊,一面聽錦瑟禀報所見所聞。
“李晟?”她聽到這個名諱,動作一頓,不由側頭問。
錦瑟颔首,為她系好腰間的裙帶,道:“領頭那個報的就是這名諱,說是幽州刺史。”
見姜韞垂眼思忖,錦瑟這才想起來,之前給姑爺塞舞姬的不就是這位幽州刺史李晟嗎?
“叫他去正廳候着。”
“奴婢去多叫幾個人在正廳守着?”
姜韞不置可否。
二人一道往正廳去的時候,錦瑟本有些慌神,側眸見姜韞一臉的氣定神閑、不慌不忙,便又稍稍安了些心神。
姜韞踏進正廳之時,那位不速之客正坐在上首喝茶,見她進來了,才不緊不慢地起身,敷衍地講了下禮數。
她眯眼細瞧了幾眼。這幽州刺史李晟比她預想中的要年輕些,瞧着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已然是鎮守邊疆的一州之長了。沈煜手裏那近三萬的幽州鐵騎原是這李晟一手練出來的強兵。
她目光稍往下,瞥見他身上軟甲縫隙裏的血污。
“事出緊急,驚擾沈夫人歇息,乃本官之過。”李晟話裏客氣,語氣神色卻是半分歉意也不曾有的,“眼下夫人既已醒了,便連夜随本官動身出城吧。”
錦瑟驚吓不已,正欲出言之時,被姜韞一個眼神按捺住了。
“李太守是奉何人之意?”姜韞問這話時,察覺他眼裏一閃而過的不悅和傲慢。
李晟臉色有些沉,正欲開口之時,便聽她又問了句——
“是永平侯?”雖是問話,語氣卻是篤定的。
李晟訝然擡起眼,旋即又沉着臉道:“沈夫人既已知曉,還請抓緊時辰随本官出城。侯爺讓本官給夫人帶句話,夫人只管回關東候他凱旋便是。”
姜韞抿了下唇,沉默地重又審視他片刻,忽然問:“太守是隴西人?”
李晟明顯頓了一下。
姜韞已然得到了答案,便也不再多問了。
“太守稍候。”言罷,她便折身出了正廳。
一出了正廳,錦瑟便忍不住急急發問:“娘子,您真要出城嗎?那人當真是奉侯爺之命?”
姜韞疾步往正房去,耐下心解釋:“他才從戰場上回城的,正交戰之時,他毫無道理回城來管我這一介後宅婦人的死活。況且他乃一州之長官,除了沈煜,無人能使喚得動他。再者,他恐怕是沈煜早先埋在幽州的棋,隴西李氏,可不就是我那婆母的娘家嗎?”
至于沈煜為何派這麽個大人物來送她出幽州,她心中還未有定論。
官不小,脾氣架子也不小。
“去叫謝府的人跟在後面,一道出城。”姜韞捋了捋,一一吩咐下去。
待得一行人收整完畢,姜韞搭着錦瑟的手上馬車。夜裏點了火折子仍是昏暗難視,她留神緊盯着腳下,以防不慎踩空摔了。
未料動作太慢,惹得那李晟打馬而來不耐地催促。
錦瑟惱了,她才不管是什麽大官呢,當即擡眼瞪了過去:“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勞煩太守客氣些!”
姜韞阻止不及,輕蹙了下眉。
那李晟聞言像是愣了一下,下一瞬又哼笑了一聲,嘲諷意味分毫不掩:“怪道他偏要遣某來送你出城,原是為了留子嗣。”
姜韞側眸睨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
李晟言罷,便頭也不回地打馬往前去了。
有幽州長官護送,馬車趁着夜色,出城南下一路分外順暢。
馬車行進太快,颠得難受至極,姜韞忍了又忍,在出城後不久叫了停。
李晟不情不願地讓馬車停下來了,雖則臉色不善,到底并未多說些什麽。
不論是永平侯夫人這個名頭,還是姜家長房嫡女的身份,他都惹不太起。昨夜若不是氣頭上,也不至于态度如此惡劣。
他取了只水囊送了過去,卻不見姜韞接下。
姜韞臉色蒼白坐在車沿透氣,實在懶得搭理他。
李晟的手僵在半空中,只好又收回來了。他火氣又起來了,面無表情地問,又是昨夜那副譏諷的口氣:“沈夫人不是在鬧和離嗎?怎麽跑到幽州來玩什麽同生共死的把戲?”他原以為她不過是個妾室,被永平侯帶在身邊解悶兒的。被安排了這麽個任務,才知曉這位原是正房,京城姜家那位嫡出的天之嬌女。
只是姜家又怎樣?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不安安分分待在後宅,偏要跑出來給男人添亂。沈煜仗着身份高、有本事,拿利益置換,對他頤指氣使也就罷了。一個後宅婦人,眼高于頂個什麽勁兒?
姜韞掀起眼皮子,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沈煜許諾你什麽,讓你再不情願也要來送我出城?”她淡聲問。
李晟驚了一下,半晌沒再說話。
姜韞越發覺得沈煜特意用李晟這個人是別有用意的,只是除了一路上更順暢更安全外,她還未琢磨清楚。
她擡頭望了眼天際,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她心裏不知何故有些惴惴不安,思及當務之急要顧着腹中胎兒,便又凝神揮去遐思。一切等回了關東安定下來再管罷。
李晟也跟着擡頭瞧了眼,豆大的雨點“啪嗒”落在他臉上,惹得他皺眉眯了下眼。
山林裏一下子刮起風來,風雨大作,雨水砸在馬車頂上,咚咚作響。
“這雨怎麽說下就下?”錦瑟抱怨了句,忙不疊扶着姜韞進馬車。
姜韞坐定後,掀開車簾去尋李晟的人影,一眼瞧見他人就在馬車邊上,她便道:“繼續趕路吧。”
言罷,卻見李晟恍若未聞,緊盯着幽州城的方向,眉心緊擰。雨越下越大,他也不顧不躲。
姜韞莫名心跳加快,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與此同時急促的馬蹄聲在雨聲的掩映下竄入耳中,聽得人心慌意亂。
她眯眼望過去,正欲細瞧,便見馬車旁側的李晟沖那邊移步過去了。不多時,烈馬嘶鳴,打馬而來之人急匆匆地下馬給李晟行了禮,随後附耳禀告了些什麽。
連綿細密的雨幕裏,李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隔着這不遠不近的距離瞧得一清二楚。
姜韞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那匹疾馳而來的馬此刻在一旁喘着粗氣,想必是累了一整夜。
如此要緊的急報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能是軍報。
且是讓幽州長官、沈煜麾下的李晟臉色瞬間難看的軍報。
姜韞原以為李晟回來會說些什麽,或是改換主意和行程,誰知他竟悶頭打算繼續帶着她南下。
“出什麽事了?”她厲聲問。
李晟臉色陰沉,卻仍一言不發。
姜韞好像這才知曉沈煜為何會派他來了。
泰山崩于前,他也要把應承下的事做完。
姜韞觑着他的神色,這一路上早摸清楚這人的脾性。想來是在邊疆待久了,脾氣硬,性子躁,且對女人毫無尊重。
她咬了咬牙,冷聲問:“他若是出了事,他許諾你的東西能兌現嗎?若是兌不了現,你這又是何必?城外你一手操練的将士在拼死搏鬥,你卻跟着我南下,把要緊的時辰浪費在我一介無用的後宅婦人身上?”
護送她南下,有的是人做,也不必李晟大材小用。要緊的是激出李晟适才得到的情報。
這話顯然刺到李晟痛處了。若不是沈煜軟硬兼施,他怎會憋着一肚子氣跑來送一個女人出城?
李晟冷笑:“伶牙俐齒,真不愧是姜家人。怎麽,你還真要和永平侯同生共死?”
姜韞越發肯定是沈煜出事了,她目光緊盯着他道:“你回去助他,我自行去關東便是。”
“你憑什麽認為我定會助他?”李晟眼神幽深。
姜韞瞧出他态度的松動,連忙問:“他到底出何事了?”
李晟垂眼瞧着她,靜了片刻,爾後擡手指了指左邊的胸口,吐出幾個字:“中了一箭,昏迷了。”
雨下得越發緊了,風聲雨聲一齊灌進耳中,吵鬧得很。
耳邊太吵,姜韞恍然覺得自己應是聽錯了。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