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日晝·一日夜

冬日。

星沙市的天氣并沒有冷到會下雪,只有摻雜寒風的雨水使幹燥的空氣變得濕意朦朦。零上五六攝氏度的氣溫逼得在外行走的過路人顫顫呼着白氣,畏縮在包裹全身的冬裝裏。無論是頭頂陰恹恹的天空,還是眼前色調暗沉的道路,都漂浮着一層淡薄晦暗的灰,似乎是有什麽刻意阻擋了遠方太陽對于暖意的施舍。

行人影蹤寥寥的街偶爾傳來飛奔汽車的引擎聲。身穿黑色羽絨服的男子站在大樓正面的墨綠色玻璃牆邊,修身的長款襯托出他身形的瘦削。羽絨外套的兜帽越過頭頂,帽子外沿的一圈蓬松毛飾從側邊把他的臉遮擋嚴實。右手伸入帽兜貼着耳朵,唇形以較小的弧度快速變化,他正與電話中的聲音悄言交流。

「兩年後的『那個』的準備,我已經開始做了。……嗯。好。……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在長約十分鐘的通話時間內,他始終不停地在無人的區域踱步。挂斷手機,他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離必須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整點還有十五分鐘,足夠他平複自己的心緒,冷靜、沉着地走回同僚的視野裏。

剛才的電話來自于他的母親。對話的內容卻并非天冷了要他加衣,或者有空的時候回家看看。他知道自己的家庭并非尋常人家,那樣普通的親族寒暄是不存在的。既不渴望父母的關懷,也不期盼感受家庭的溫暖,因此他對母親下達命令時不容置喙的冷淡語調并未感到失望沮喪。

何炅,四十四歲,湘流省星沙市本地人。家庭是極有學術地位的書香門第,父母在著名院校授課。何炅自幼開始就展現出不凡的學習天賦,一路就讀名校,畢業後進入了地方電視臺工作。在外人看來,何炅至今為止的人生都進展得十分順利,今後也會繼續在職場上大放異彩。

——表面如此。事實上,無論是在大學講堂悉心教導學生的父母,還是其樂融融的和睦家庭,都是純粹掩人耳目的僞裝。真正的何家是一個與世隔絕、親緣關系淡漠的小型魔術家族:上至耄耋之歲的老翁,下至呱呱墜地的幼子,都是天生便帶有超常數量的魔術回路,能将散落在周圍環境中的魔力吸收作為己用的魔術師。

何炅的魔術回路數量不算貧乏,但魔力資質仍舊不如同輩的幾位兄長出色。他對家族傳承的魔術體系沒有太多興趣,轉而自學了西方的元素基礎魔術,誤打誤撞找到了自己的天賦所在。他擅長心靈魔術,在長時間鑽研這類魔術的過程中,言論闡釋和情境分析作為附屬軟實力也得到了加強,使得他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容易獲得談話對象的認可。他決定使用這個意外得來的優點去獲得表世界的職業,成為了一名電視臺節目主持人,一位使用語言表達藝術的藝術工作者。

可是,傳統的魔術家族非常厭惡時常在普通人面前抛頭露面的子孫。他們認為這正是魔術世界在現代社會逐漸衰落的根本原因——魔術世家的繼承者們對構成家族歷史根基的「隐秘」、「神秘」這一概念,沒有根本意義上的尊敬。

「翻弄口舌,賺取愚人的喝彩」,對何炅的表職業做出如此評價的家族自此對他徹底冷淡下來。

一年前,何氏家族內的長老衆通過魔術世界的集會,知曉下一次在中國舉辦的亞種聖杯戰争将于三年之後在魔都進行,參與其中并取得勝利,意味着家族在魔術界的地位将得到數十年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幅提升。此後這一年中家族內部始終在争議讨論,究竟誰足以強大到作為全族代表參與聖杯戰争。但何炅知道,候選人名單中一定不會有自己的名字。

就在剛才母親打來電話,他的堂兄被選為了魔都亞種聖杯戰争的禦主候補。這個結果毫不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家族對他進一步的壓榨和牽制才剛剛開始。主持人的工作塞滿他的日程安排,聖杯戰争的事他從前只是當作和自己無關的家族轶聞來聽而已。可禦主候補已經被選出的現在,家主們要求無論親疏年齡,所有人都必須為将來的戰争籌備魔術素材,定時上交清單上的道具。

「虛影光塵」「惡骸兇骨」「咒靈毒針」……那幾樣東西,他平時自己都舍不得用,聖杯戰争這個理由卻可足夠他們名正言順地要求他每月幾十份的上交。

算了,別太計較。他對自己嘆氣。

對于一個始終徘徊在家族邊緣的人來說,這樣的交易正好能用來換取與家族中心遠遠地保持距離的自由。他結束沉思與徘徊,朝廣播電視臺的大樓走去。風斜吹小雨,雨絲沾濕了他垂在耳側的發尖,也濡濕了雙眼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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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将眼睫上的雨水刮去,伸手一瞬便撞到了過路的一位年輕女孩。她險些滑倒,雙臂抱着的書本也脫手滑落。何炅連忙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險險抓住書的書脊,在它慘遭濕潤的地面毀壞之前拯救了它的命運。

「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到你。沒事吧?」

女孩白皙的雙頰立刻變得紅撲撲的,她盯着自己的腳尖軟軟地輕聲道謝,說完就快步走開了。

這女孩兒,還挺可愛。何炅這麽想着,穿過大樓的自動門走入大廳。前臺接待處的職員挪動眼神離開面前的屏幕,見他摘下帽子露出臉來,像見着崇拜的名人般興奮道:「何老師好!」

「小許中午好。」他回以溫和的笑容,走進電梯間。打開的電梯廂中走出兩個西裝革履、剛剛結束早晨錄制工作的年輕人,腳步疲累拖沓,滿臉倦容。走在後面的那位在完全與何炅擦身而過前留神瞥見了他,而後者正脫下外套,低頭拍打着羽絨服上的水珠。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沒認出電視臺的大前輩,倍感慌亂:「何、何老師,您吃過午飯啦?」

見兩位實習生模樣的青年吓得大氣不敢出,他忍不住在心裏輕輕笑了一聲。我有那麽可怕嗎?他想,聲色如春風和煦:「嗯,回去準備下午的錄制,今天要出外景。你們好好吃飯,外邊冷,裹緊點兒。」平易近人的語調使面前二人緩和了緊張的情緒,向外而行的腳步也變得輕松起來。

何炅在這裏任職近二十年,為人低調,在業界中的口碑極好。他總能通過不露聲色的觀察,在第一次接觸性格迥異的嘉賓群體時就找到調和他們的辦法。出類拔萃的職業素養和應變能力使他加入電視臺後不久,就在節目中成就了一樁樁的美談。

作為經驗豐富的專業主持人,他除了長期主持着湘流省主流頻道裏十年如一日固定播放的合家歡節目之外,還時常被安排參加各種新上映的綜藝節目,帶動節目人氣。今天下午的欄目錄制也正是如此,開機不久的劇組在落雨的郊外連續拍攝了三四個小時,在場人員無不滿臉雨水,精疲力竭。

「咔!收工!」導演拿着高音喇叭大剌剌地宣告。

「大家辛苦啦……」

終于解散的錄制現場人聲鼎沸,演員嘉賓在助理們的幫助下整理着衣物,場務道具組、攝影組忙前忙後地收拾設備器材。何炅也跟着松了一口氣,他一直裸龘露在外的雙手給寒風凍到幾近沒有知覺。一面和工作人員告別,一面搓幾下手聊勝于無地使雙手稍加暖和,他戴好手套坐進了車內,朝回家的方向直去。

回到居所的時候天色剛剛黑透。何炅把鑰匙插進大門的門鎖,擰動鑰匙,把門推開一道細縫。這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房內的一絲異樣。

家中一片漆黑,只有門外過道裏的白熾燈把光線投射進門縫,在玄關處的地磚上拉出一個亮白色的斜影。鞋架附近整理得幹淨,因為他極其喜歡整潔、舒适的生活環境。但這不代表他每天都能在趕着出門時,來得及把拖鞋好好地尖頭朝裏,緊貼着瓷磚的邊線并排擺放在地上。

有人來過,擺好了這雙拖鞋。

他的腦中迅速整理出兩種可能性——小偷入室盜竊,或者一位朋友見他未鎖房門,直接推門而入。但不管哪種,都很難讓他說服自己會有人去做擺好拖鞋這類過于細節的事。他打開客廳的頂部吊燈,環視客廳四周,沒有發現被翻亂或被破壞的痕跡。茶幾上的外文雜志仍一絲不茍地壘成一摞。他放輕腳步穿過玄關,感官便詫異地接收到了來自廚房的香味和燈光訊號。同時出現的,還有一縷飄蕩在空氣裏的魔力。

這位不速之客極有可能是一位魔術師。

何炅過着習以為常的獨居生活,而他那些疏遠的家庭親戚也是絕對不會随意到他家中來的。他困惑又忐忑地靠近廚房虛掩的門,倚在門框上往裏窺視。

櫥櫃臺面上擺着數個瓷碗,白玉般的淨碗中盛有備好的豆子、蝦仁、小白菜、姜絲蒜末,旁邊還有一只擰開氣閥的電壓鍋,看上去是已經做好了炖菜。另一頭的燃氣竈前,站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上身黑色皮夾克、下身略帶休閑風格的修身長褲,腳底踩了一雙粗高跟皮靴,鞋跟像鍋中的色拉油一般泛着光滑的金色,令人咋舌的是那靴跟足有人的小指頭那麽長。男人一手抓着煎鍋的握把,另一只手拿着長柄木勺扒拉着鍋裏煎得金黃的幾條魚,閑逸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調。在他側過身取吊頂櫃裏的盤子的時候,何炅看到他皮衣外面服帖地套着自己那件水藍白格子的圍裙。

兩人雙目相接,何炅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啞口無言,男人手上的動作卻還沒停下。他探頭看了一眼已經焖熟的白米飯,再扭脖子看一眼廚房門口的何炅,随意道:「你回來啦。」

話語之中的雲淡風輕,讓何炅有那麽一秒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數年份的記憶。但很快他明白了此刻現實的滑稽與不合理,質問道:「您好,這裏是我家對吧?請問闖空門還擅自動我的廚房,有何貴幹?」

黑衣男人臉色一淩,随即何炅吃驚地感受到了他散發出的龐大魔力的氣息。出于某種原因,這個男人此前一直壓抑着自身魔力,沒有完全顯現出來。如果說,何炅的魔力像是山澗的清淺溪流,那麽男人身上濃厚凝重的魔力,就像是撕裂平原的奔騰咆哮的河水。哪怕只是在河岸堤壩上打開極小的缺口,傾瀉而出的水量也足以形成洪水過境,将整層樓二十餘家住戶毀于一瞬,連完整的磚瓦都不會留下一片。

兩者對比,力量上過于懸殊的差距顯而易見。這是何炅第一次與家族之外的魔術師正式接觸,而對方竟然如此強大。這真的是普通人類可以達到的魔力儲量嗎?又或者,他擁有別的身份——

「看起來,你對我的來歷完全不知情?」男人關上竈臺的火,抄着手臂斜靠在洗碗池邊。

何炅覺得古怪:「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知道些什麽?可我不記得自己曾見過你。你是誰?你的目的是什麽?」

男人的臉色由少許訝異,轉變為了如臨大敵,嚴陣以待。事态超出預想,他解下那條充滿居家氣息的圍裙放在一旁,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何炅看。連舞臺臨場都已經很久沒有讓何炅經歷如此緊張的時刻。

「從者Caster,因被召喚而出現于此,」男人一字一頓地說,「你難道不是召喚我的禦主嗎?」

從者,即是英靈的複制體。自地球上出現人類文明開始,古往今來,有無數出現于記錄在案的歷史或口口相傳的傳說中的形象。他們因濃墨重彩的事跡而為人所記,接受後世人們的祈願。這些人物或概念便被稱為「英靈」,其靈基記錄保存在世界之外的高位空間「英靈座」當中。

每當遇到合适的契機,有充足的魔力使英靈具現化、降臨地表,這些與英靈座的記錄完全相同的魔力集合體就會出現,也就是所謂的「從者召喚」。亦即,從者就是英靈的拷貝;不細考究,與英靈本身沒有什麽區別。他們可能是歷史上有名的國王、将軍,也有可能是傳說中著名的英雄、騎士,甚至可以是廣為流傳的小說故事中的偵探和盜賊。

此時此刻,何炅的驚訝程度不亞于某人突然被電話告知,自己中了根本沒有買過的千萬元級彩票大獎。「從者……你?我召喚的?」他的手指從指向自稱「Caster」的男人變為指向自己,「可是,魔都的亞種聖杯戰争不是兩年後才會開始嗎?不可能現在就出現被聖杯召喚的從者啊!」

更何況,雖然他的家族已經決定參加此次戰争,但是唯一具有從者召喚資格的禦主候補并不是他。

沒有準備召喚法陣,也不存在召喚從者所必要的、放置于陣眼的關鍵文物,即在英靈的故事傳說中對他們至關重要的「聖遺物」。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會出現被召喚現世的從者呢?

Caster眉間的溝壑深如刀刻。他用下巴示意何炅的手套:「脫下來看看就知道了。」

何炅突然醒悟,趕緊脫下自己右手的手套。手背中央,竟然不知何時刻畫了赤紅色綻放的刺青紋路。在何炅與Caster都向着那個圖案投去目光的時候,仿佛雙方的認知加深了契約本身,皮膚上的圖案逐漸溫熱,進而發燙起來。

被荊棘刺藤與零落的碎葉纏繞的三趾鳥爪,紅如被鮮血浸透。

只需一眼就能讓任何一個魔術師明白,那個刺青是作為一名禦主的身份證明。它是用于在聖杯戰争中,束縛召喚出的從者的魔術術式,名為「令咒」。擁有這個強力魔術刻印,就意味着作為禦主的魔術師有了三次絕對控制從者的權力,必要時可以使從者得到打破常規的強大力量,也能在從者産生背叛歹念的時候令其自絕性命。

就像确保禦主能安全使役便利的人型兵器——這想法讓何炅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手背不再看那個圖案。

「既然令咒出現,那麽也就是說我真的是你的禦主,對吧。說實話,我對聖杯沒有什麽願望,更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參與聖杯戰争……現在還是無法相信。」

「覺得難以置信的并不只有你。我是非常讨厭戰鬥和戰争一類的事情的,還以為是某位不知趣的魔術師用什麽強制性的辦法召喚我出現的呢。」Caster托住下巴思索。

「你沒有對于聖杯的願望嗎?這還挺少見,我聽說在聖杯戰争中響應禦主召喚而出現的從者,都是希望向聖杯許願的英靈。這對于英靈們來說應該具備相當大的吸引力吧?畢竟聖杯可是傳說中『萬能的願望機』,只要在聖杯戰争中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無論是什麽樣不可能的願望都可以通過它得到實現。」

Caster果斷堅決地搖頭:「我沒有那種需要托付給聖杯的願望。如果這是在正常情況下舉行的正統的聖杯戰争,我壓根就不會理睬任何人的召喚。可如今你沒有準備召喚儀式,我卻出現在了這裏成為你的從者,這件事本身就說明當下的狀況非常異常。」

他頓了一下,話鋒一轉。

「不管怎樣,首先還是進行自我介紹吧。」

Caster起身離開靠着的櫥櫃,氣度凜然地走到何炅面前。他有着東亞地區人種特有的臉型和五官,年齡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濃密的眉毛像倒八字兩撇,眼仁如同兩顆墨玉珠,嘴唇緊而厚實。烏黑濃密的左分發在空中挺立,前額發根處的幾绺乖張地伸展出來,擋在飽滿的額頭前。何炅毫無理由地相信,他會說出一個中國人的名字來。

左手插褲兜,右手朝兩人中間伸出,五指微張而有力。此時的Caster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天生的自信氣質,好像他從不吝啬或羞怯于向陌生人介紹自己,又或者他對于眼前從未見過的禦主有着自心底産生的信任。

「我是——。你可以叫我貝寧,小撒,或者撒先生。只要你喜歡,随便什麽稱呼都可以。對了,剛才提起過,我的職階是最不擅長戰鬥的Caster(魔術師)。一般為了避免直呼從者的真名,禦主都會以職階代稱;但我不太喜歡被這樣稱呼。那會使我覺得我和其他千千萬萬個登錄在英靈座上,被當做戰鬥道具的Caster沒什麽區別。」他聳聳肩。

Caster在說出他的真名時仿若悄聲吐息。這是聖杯戰争中的慣例,如果從者的真名被敵人知曉,己方從者的攻擊方式或許會被對方根據歷史傳聞猜出一二。因此他們總是格外小心,不得已時絕不提起。

「何炅,主要研究心靈魔術的魔術師,」何炅很欣賞Caster的坦率真誠,如同在正式場合首次遇到工作搭檔似的,伸出右手将Caster的右手握住,「表職業是電視節目主持人,也做話劇演員的工作。」

「哦?這還挺有趣的。我記得心靈魔術并不是有很強攻擊力的魔術類型,看來在這一點上我們也相當合拍,」Caster表現得興致盎然,「我很期待你作為禦主的表現。」

氣氛一經轉換,兩人終于可以坐在飯桌前邊吃邊聊。何炅忙完一下午的工作早已饑腸辘辘,此時入口的菜肴更顯美味。山藥炖排骨、幹煎黃花魚、青豆蝦仁、炒小白菜,一大堆家常菜一咕嚕鑽進了何炅的胃裏。

「你做菜味道蠻好吃的。」何炅又伸筷垂涎地夾住一塊酥炸的魚肉。

「嘿,謝謝嘉獎。反正我一般在家也沒什麽事,買菜做飯就交給我吧。」聽到對于自己廚藝的贊揚,Caster心情極好地咧嘴笑。

「你這聽上去也太閑了。我們真的是在參與聖杯戰争嗎?」何炅咽下咀嚼品味完的魚肉,問。

「姑且讨論一下行動計劃如何?目前已知的信息是——無論你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産生這次召喚,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有幾騎從者、幾位禦主參與了這次的聖杯戰争。說得更極端一點,我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聖杯戰争,遵守我們所知的聖杯戰争規則。」

Caster撥弄出盤子裏的青豆,像排兵布陣一樣把它們列成整齊的7x2方陣。

「從前舉辦過的三次依照正規規則進行的聖杯戰争,每隔幾十年開啓一次,都是七位禦主召喚出七位職階各不相同的從者,相互進行厮殺。此後發生了一起聖杯大戰,由于各種原因,意外演變成為了兩個陣營、十四位禦主的七對七混戰。在這之後,本應該被組織方保密的聖杯戰争流程被洩露,全世界各地由魔術師自造的劣質聖杯引起的聖杯戰争頻發不斷。」

何炅接道:「這種非正統的聖杯戰争被稱為『亞種聖杯戰争』,一般無法達到正規聖杯戰争中七騎相争的規模。至多五騎,最少甚至只需要兩騎就可以開展。」

「沒錯。總結一下來看,最好的情況是這次對我的召喚只是一次誤召喚,聖杯戰争并沒有開始。最壞的情況,是我們将會面對另外六對或十三對從者和禦主。最可能的情況,是我們被卷入了一場未知的亞種聖杯戰争,将會與一到四個從者對戰。」

「目前我也比較傾向于這是一場意外開展的亞種聖杯戰争。也就是說,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調查清楚任何指向亞種聖杯戰争已經爆發的線索。此外,也應該查清大小聖杯的所在場所,這對摸清戰況、找出其他從者有幫助。對了——嗯,撒撒。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工房和寶具情況如何?」

Caster顯然對于聽到如此親昵的稱呼感到高興。他一個挺身坐正:「魔術工房是所有Caster的命結所在,我當然會立刻着手開始建造。工房的素材我會想辦法找齊,問題還是在于寶具所需的魔力。目前你的魔力量不足夠支撐我的寶具正常展開,就算勉強使用,也只能達到正常效果的九分之一。」

何炅嘆了口氣:「這也當然了,我可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召喚了從者。」

「你就慶幸我好歹是個以魔力量高作為特點的職階吧。否則遇上Berserker(狂戰士)那樣無窮無盡揮霍魔力的職階,把你抽幹到耗盡生命力死亡都絕不奇怪。在工房建立起來之前我無法使用大型魔術,只能做跑跑腿的活兒……」

兩人在飯桌上簡單決定好了明天的計劃。何炅刷完碗回到客廳,Caster已經盤腿坐在了沙發上。何炅覺得在家沒必要穿得那麽拘謹,打量兩眼心道Caster和自己身材差不多,就讓他換上了自己的居家服,寬松的T恤和運動款棉褲套在他身上倒也還勉強合身。

Caster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從者在被召喚時,就會具備當前時代的所有必要知識,因此使用當代語言、控制電器設備之類的基本操作倒也不是難題。可是他随手抓過沙發上的方形抱枕抱在懷裏,那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要幹什麽正經事。

「我收拾好了。你不是說今晚有重要的情報需要一起研究嗎?」何炅問。

Caster盯着屏幕,頭動也不動,一只手拍拍沙發示意何炅坐到自己身邊:「我要研究一下珍貴的歷史影像資料。」

「關于什麽的?」何炅嚴肅地走過去,「電視機上可沒有關于聖杯戰争的記錄。」

「你哪個臺主持人來着?湘流省臺的?」Caster突然轉頭看他,「我要看你的節目。」

「……」

何炅沉默了。「這你也能生氣?」Caster誇張地咋着舌頭,好像把之前故作正經臉捉弄對方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我為什麽會信你說的研究重要情報。」何炅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挺重要的啊,」Caster骨碌碌地轉動眼珠,「禦主和從者合作的第一步不就是相互了解嘛。自我介紹那幾句哪兒夠,我得仔細觀察、認真下功夫了解才行。譬如說,我一從你家沙發上醒過來,就注意到你是個特別注重房間衛生、整理東西極其有條理的人。所以今早出門之前拖鞋沒來得及擺好肯定讓你覺得特別難受,我就順手整理好了。那你要不要陪我看電視?」

這一番發言讓何炅一愣,不知該是稱贊他觀察仔細,還是繼續斥責他過于調皮。「我還有東西要看,就不陪你研究我自己了。我平時主持好幾個節目,你慢慢挑吧。」說着他離開客廳向着書房走去,耳旁還傳來Caster嘀咕着「真可惜」的聲音。

他平時的确不常回看自己錄的電視節目,但更重要的是,和第一次見面的人一起看自己錄制的節目視頻,無疑于被當面揭穿老底。與其看這個,還不如從家裏的魔術藏書裏翻出點關于聖杯戰争的實際內容來。睡覺以前,何炅拿了一條薄毛毯放在沙發上,此後兩個人都專注于自己的事,再也沒有過交流。

第二天清晨,何炅揉着眼走進客廳,卻發現牛奶、咖啡、法式吐司和冰凍水果的沙拉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哇,西式早餐。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旁邊正在擺銀色刀叉和紙巾的早點師——兼職從者——說:「當然,早上六點。我二十分鐘前就開始準備了,你可別忘了我不需要睡覺。」

何炅坐進椅子裏:「那你昨晚壓根沒睡?」

「為了給你節省魔力,還是在沙發上休息了幾個小時,」他像西方故事裏服務着城堡主人的執事一樣,煞有其事地鞠躬做出一個「請用」的手勢,「順便,你昨晚看的那些書裏有什麽能起到幫助作用的內容嗎,何老師?」

何炅的刀叉停了一秒。這個稱呼無疑是Caster對于自己研究「珍貴的歷史影像資料」有所成就的展示。這個從者……真叫人沒脾氣。他放下懷裏抱着的幾臺新舊不一的手機,道:「資料方面我看了看,有用的确實十分有限。我現在唯一能總結出的,就是作為禦主必須要小心Assassin(暗匿者)職階的從者這個結論。另外,這是我家現在能找到的閑置手機,你選一個用,我把現在的號碼存進去,作為聯絡手段使用吧。距離太遠魔力連接反應不夠迅速的時候也可以依靠一下科技。」

Caster拿過一個外殼磨損的小手機擺弄了幾下。「這好像是智能手機出現之前的舊款式。」

「确實是,所以也沒有辦法用它上網,只能使用電話和短信功能。」

「我還挺喜歡這種舊機子的。通訊工具有通訊功能就可以了,不需要一些累贅的用處,」他說,「那麽我再重複一遍今天的計劃——你在隐藏禦主身份的同時照常上班,我先去市內最有可能出現聖杯的地方調查情況,然後回家建立魔術工房。如果出現重要情報或遇到危險,随時聯系。」

「如果在緊急情況下無法及時聯絡,就消耗一劃令咒強制命令你前來,沒問題吧?」

「正确。正如你之前所說,Assassin乃至Archer(弓兵)都是能夠以自身能力悄無聲息刺殺禦主的從者,你要随時保持警惕。」

說完,Caster突然走近剛剛結束早餐的何炅。他俯視着他,從手中變出一朵玫瑰花來。這場景與浪漫絲毫沒有關聯;Caster只是扯下數片花瓣塞進了何炅的上衣口袋裏。

「有我的玫瑰的地方,即為吾之陣地。關鍵時刻它們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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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