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日夜
太陽掙紮着被拖入地平線以下,體感溫度便清晰可察地冷了下來。何炅開車從電視臺回來,推門便看見家裏換了副景色。
「這下不是紙屋……變成種植園了?」何炅看着客廳、餐桌地面,四處零零散散并排擺放的長條形和方形栅欄花盆道。怎麽看,怎麽像家庭植物栽培興趣課帶回來的種植作業。
蹲在爬藤架前對着泥土中的花苗發呆的Caster轉過頭來:「哪兒能呢老何,我又不是退休了只有養花打發時間。這不是我的工房建起來了嗎,現在我能使用一部分寶具了。這些都是我寶具的簡化召喚形态,中國俗話講,有備而無患嘛。」
「你的寶具就是種花啊。」
「不是!」Caster噌地站起來,拍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土,「快別說這有的沒的,我餓了。咱晚上去哪吃?只要味道過得去我吃啥都行,絕不挑食。」
何炅看着他像小孩子般閃閃發亮的眼神,忍俊不禁:「帶你去一家我們本地菜系的店吃吧。你都還沒嘗過我們這兒的特産。」
他戴上黑口罩、帽檐很低的鴨舌帽,穿了一件不顯眼的灰色羽絨服。用方言大叫着「我确實不冷」的Caster被逼着套了一件何炅的羽絨外套,暖和程度總算能讓路人看得過去。兩人來到湘流派系菜肴的小店,店裏已經坐了好些人,全都圍着桌子熱氣騰騰地吃着。兩人在角落坐下點了幾盤菜,邊等菜邊小聲交談。
「我下午去了汽車廠,發現有好幾個,一會兒再說我的結論。你那邊有什麽特別的變化嗎?」
「沒有任何狀況。今天我拍攝還挺忙的,按理來說會有不少疏于防禦和隐藏氣息的空隙,可是我沒感知到一點外來的魔力靠近。從前晚開始到昨天,敵方的禦主或許還沒有應對我們的具體對策,可直到今天也沒有絲毫動靜,就好像沒有一個禦主在試圖尋找我們的位置一樣。這實在是有點奇怪,是不是我們過慮了,其實聖杯戰争根本就沒有開始?」
Caster搖頭否定,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汽車廠所見到的情形。「不對。雖說我們的位置沒有洩露出去,但千萬別掉以輕心。我在汽車廠發現了很強的魔力源,我懷疑是一個僞造的小聖杯,而且很有可能是用從博物館偷竊的文物——或同級別的走龘私文物——灌入了魔力制作的。那絕不是能夠自然出現的魔術道具,更何況是在汽車廠那麽偏遠又與神秘無關的地方。」
何炅大吃一驚。「僞造的小聖杯?誰會做出這種事?」他想了想,提出一種內心剛剛出現的假設,「那我們能不能認為,是現在持有真正的小聖杯的人不想讓人找出它的位置,才僞造了這麽多個假的魔力源?」
「極有可能。而且這麽做的人,很可能是自己制作出了劣質聖杯而啓動這次聖杯戰争的魔術師,抑或是在聖杯自然降臨時第一時間認識到聖杯戰争已經開啓,找到降臨的小聖杯的禦主。不管是哪種,他們必然都已經掌握了小聖杯的所在地,并且減弱了它外露的魔力将其隐藏了起來。」
确定如今的形勢嚴峻,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Caster繼續道:「為了藏木于林,這個小聖杯持有者制造出五個與它魔力源大小相似的僞造聖杯,分散隐藏在星沙市各處,正是為了迷惑其他像我們這樣參與聖杯戰争的禦主和從者。」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既然只有一個是真正的聖杯,那這些僞造聖杯的魔力點附近一定會有不少陷阱。你明天還要繼續調查嗎?」
「嗯。情況已經至此,對方很可能也察覺到了我今天在汽車廠的行動,此時還躲藏起來只會讓我們在戰場情報上處于下風。明天我會放棄一個一個排查的計劃,直接去魔力反應最強的東區地點,先做一些觀察。說實話,我感覺調查的方向好像總是在被改變……你知道,這種被控制着的感覺不太好。」
何炅輕蹙雙眉,點頭表示同意:「主動出擊也可以,但一定要小心行事,撒撒。遇到敵方從者千萬不要硬來,先通知我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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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的夥計走近談話的兩人,高喊一聲「小心,上菜了!」,熱騰騰的菜肴便端了上來。臘味合蒸、小炒肉、幹鍋茶樹菇、潇湘豬手,再來一罐煲雞湯。兩人動着筷子大快朵頤,令Caster贊不絕口的美味食物讓話題一時被岔開到了各種無關緊要的閑聊上。諸如何炅說起了自己在錄制節目時曾遇到的各種趣事,或者被迫連續換十套裝扮,只為拍一張效果符合預期的宣傳海報。
這時何炅突然道:「咱倆體格差不多,但你穿我的衣服還是有點緊。對了,這周末我們拍攝剛好過半,嘉賓要換人,難得可以在錄制期間放一天假。我帶你去逛商場吧。」
「可以啊,」Caster一手托着下巴,烏墨眼瞳滴溜溜一轉,「說不定我穿別的衣服會更帥呢。」
何炅白他一眼,Caster就順手去抓何炅的鴨舌帽蓋在自己頭上。兩人在餐桌邊搶了好一會兒帽子,何炅擔心失去僞裝的自己會被人認出來,很快就掃淨餐盤,拽着Caster結賬離開。
兩人肩并肩散步。路上已經冷得沒有什麽行人,筆直的人行道和每隔一段間距便圈出一塊橙色區域的路燈,就像只為這兩人鋪設的回家的道路。夜空中飄着的雲團堆積發胖,月亮與星星的身影模糊不清,或許第二天要下雨。
但無論明天如何,今晚、此刻,如此寧靜。
何炅說了句:「真希望這樣平靜的日子不要結束。」
Caster側首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所說的是聖杯戰争的事。「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對聖杯沒有願望。你也算是被卷入進來的人,無論是不是你所希望的,平靜的日子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可能都是奢侈吧。」
「嗯。我知道。」
「你真的不想向聖杯許願嗎?」Caster看着他隐隐有些陰郁,沒入陰影中的側臉,「我們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我能斷言你是一個會受到大多數從者喜愛的禦主。如果是你的話……給我下達命令,要我努力一次幫助你拿到聖杯也可以的。」
可是你說過,你并不喜歡與人争鬥——何炅轉頭看向Caster,一時啞然。那雙平時迸發着活躍生命力與光彩的眼睛,此時純粹、幹淨,含情脈脈。與這樣的目光相配的背景,應該有輕柔的夜風、舒緩的鋼琴曲和一座沐浴在月光下的花園。對了,月光。如果此時有月光灑落,他溫柔的目光一定能融入在那如水的月光裏。
并非施展了任何心靈魔術,并非使用了任何魅惑手段。任何人被那樣自然純澈的目光直視靈魂都會感到羞赧。何炅覺得自己好像被注入了吐真劑一樣,不由自主地想要吐露出心聲。
「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和我作為魔術師的身份沒有什麽關系。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着到達根源、成為偉大的魔術師那之類的事情。手握強大的力量不是我的追求。我只喜歡平凡地為人們帶來歡樂,平凡地貢獻出自己的一生——真好看啊,星星。」
他本來是想說,Caster的眼睛就像他身後那片雲朵飄走後,天空中露出的星星一樣美。話到了嘴邊,卻只剩下星星很美了。
冬日的天空無論如何也不能複制夏日的星河漫天。Caster擡頭看一眼頭頂的夜空,又低頭看一眼何炅,問:「你想近一點看星星嗎?」
何炅疑惑:「什麽意思。」
「跟我來。」
Caster大步流星地走去,何炅跟在後面,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何炅住所大樓的屋頂天臺上。昨天晚上他曾在這裏觀測周圍的魔力反應,何炅心想,這裏的确離天空要近一點。也沒有周圍高樓的阻擋,一塊綴着稀稀疏疏星點的黑色天幕就這樣鋪開在兩人面前。
「所以,就是在這裏看嗎?」何炅縮着脖子,「這裏晚上風還挺大的,可不适合欣賞夜景啊。」
Caster從手裏變出一張雪白的書頁:「你會不會折紙飛機?」
何炅不明就裏地看着他,冷風凍得他表情也越發木然。紙飛機?「會倒是會……但我可不保證能折出一個完美的樣子來,」他取過那張紙,「折紙飛機有什麽用嗎?」
Caster露出神秘的微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噢對了,只要差不多是方方正正的就好,不用追求特別完美。」
「這樣行麽?」在他說話期間,何炅就已經把紙飛機的形狀給折了出來。雖說他謙虛地說自己并不會折得太好,但Caster知道以何炅的性格,細節之處必然是盡善盡美的。
他從他的指尖抽走那架小小的紙飛機,說:「這樣就已經足夠完美了。剩下的部分,就由我來完成吧。」
「Reshaping Magic · Aeroplane Craft! 」
(變形魔術·航空飛行器作成!)
随着咒語字節從Caster的口中脫出,那架本來只是脆弱白紙所折成的紙飛機突然輕微地抖動起來,好像要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變化。它像期待自己首次飛行的幼鴿一般撲騰、掙紮,企圖獲得自由,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Caster的雙指給它帶來的桎梏。它摔落在了天臺的地面上,叫人有些擔心那紙做的身體就會這樣無端碎裂。但好戲卻正要開始——
像是瞬間吸水的幹海綿,表面泛起暗金色的紙飛機迅速膨脹為無數倍于自身的大小。它沐浴在何炅萬分驚訝的目光中,毫不羞怯地遵循自己的步調,逐漸以鋼鐵和金屬構築、完善自身骨骼和外殼。流線型的機身,水平伸展的雙翼,嵌有光滑斜面玻璃的頭部和旗幟般挺立的尾翼。不過手掌大小的紙飛機,就在這不足半分鐘的時間內,變化為了一架小型的私人飛機。
Caster得意地蹭蹭鼻子:「想不到吧,我可是還會這種魔術的!不如說這才是我一開始最擅長的魔術,夠不夠驚喜?」
何炅怔怔地「嗯」了一聲,如夢方醒般地問道:「可以坐嗎?」
「當然可以!這是按照真實飛機的構造模拟出的飛行器,驅動不需要任何實體能源燃料,航路規劃也不需要地面塔臺指揮。既然是魔術構成的物品,只要注入魔力就可以駕駛了,」Caster跳上了通往駕駛室的機艙入口,朝還站在一邊的何炅伸去手,「我已經用魔力在表面覆蓋了一層隐形的保護罩,這架飛機既不會被空中航行的客機用雷達探測到,也不會被任何人用肉眼看見的。」
他挑了挑眉毛:「何副駕,要不要來一次夜航試試?」
何炅搭上Caster的手,借力跳入機艙。「可是,我不會駕駛飛機啊。」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已經做完了你負責的部分,剩下的全由我來就好。嗯,讓我看看,打開魔力注入的開關,阻風門拉杆向後推拉到底,啓動電源,激活發動機——」引擎制動的聲音聽上去如同老式的燃油汽車被發動,嘚嘚作響,螺旋槳開始緩慢轉動,機身有節奏地輕顫,「繼續推動節流閥,發動機轉速表正常,準備短道滑行。各位尊敬的旅客朋友們,主駕駛是相當于半個Rider的Caster撒機長,副駕駛是完全不會開飛機的何副駕。星沙航空公司SH0323號航班——現在開始起飛!」
他瞥視副駕駛座的何炅一眼,後者已經系好了安全帶,神色有些緊張地倒瞧着他。何炅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但Caster沒有錯過他眼中那星星點點散發着光芒的興奮之意。兩人都期待着這一場特別的雙人空中旅行,由紙飛機化身而來的小型客機載着兩位駕駛員,同時也是僅有的兩位乘客,踏上了旅程。
飛機騰空呼嘯,駕駛座前方兩排十數個儀表盤的指針均勻移動變換,各自尋找着自己準确的位置。Caster凝視前方,眼神不時地在兩側機翼的方向、不同的機械表盤及左右搖杆上來回擺動。他太過于專注駕駛,以至于沒有空閑像平時那樣圍繞層出不窮的話題喋喋不休,何炅反倒有些不習慣。
但耳朵裏是并不寂寞的,機身內部傳來的發動機轟鳴堪比數千蚊蠅齊響,噪音灌入腦袋,攪得他的思維也黏黏糊糊。飛行海拔急速攀升期間氣壓也随之急劇變化,耳膜發疼,超重感壓迫着腦袋和胸口,何炅覺得有些發暈,忍不住閉上眼睛小作休憩才好轉一些。
從起飛離地到保持平穩航行之前,飛機一直處于階段性向高空爬升的過程。眼見飛機離地越來越遠,不一會兒就達到了數百米、上千米的高度。樓房、街道、橋梁微縮成為固定在地面上的形狀各異的兒童積木塊,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也變為沿固定方向勻速移動的螞蟻式黑點。
何炅又體味到了出差或旅游時,在機場等待許久終于登機開啓旅途的感覺。他以為自己已經非常習慣搭乘飛機穿梭于目的地之間;可坐在副駕駛座像真正的飛機駕駛員,仿佛正依靠自己的操作,在最接近前擋風玻璃的地方使得它紮入雲層,又多了另一層面的新奇感受。
飛機的機身完全鑽入雲裏,窗外飄過時濃時淡的團團霧白。高速移動所帶來的沖擊使本來安靜的雲層被切入一道縱深的傷口,軟綿綿的雲也化為了沉重的鐵拳持續不斷地砸落在舷窗玻璃上,發出鼓點咚咚的悶聲。
「速度還需要調節一下……檢查完畢,周圍沒有任何飛鳥或客機。天空狀況all clear!最遠飛行距離就定在星沙市北部邊緣附近吧,再遠就會與大聖杯提供的大源魔力斷掉連接了。剩餘飛行距離還有三十六公裏,大約可以筆直地駕駛五分三十秒,然後再向左U型轉……」
何炅向後靠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頭枕着靠座的頸枕,挑選了一個角度,從斜後方默不作聲地注視着Caster下颌淩厲的線條。窗外向着機尾的方向飛逝的雲團使得駕駛艙內的光影效果變幻莫測,讓Caster聚精會神時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如同定格畫作的側臉在光線作用下忽明忽暗起來。
他出神盯着難能可貴認真起來的Caster好一會兒,忽然注意到剛才對方說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們要飛到和其它市的交界線上那麽遠?等一下,我們這是在什麽高度?」
「你馬上就能知道了——瞧!」
飛機像紮穿了厚厚的棉花糖般,沖出雲層的重重包圍。如果說乘上飛機夜航是今夜何炅所獲得的第一個驚喜,那麽眼前所展現的景象正是他意想不到的第二處驚喜。何炅吃驚地透過駕駛艙的側邊玻璃看向飛機之外。
「當前飛行高度,海拔八千米。我們今晚在這裏看星星,喜歡嗎?」Caster朝他的方向稍稍傾斜身體。
突破了遮蔽夜空的積雲,飛機開始穩定地飛行。像在浪尖成雪白泡沫的波濤上乘舟起伏,遠遠眺望霧氣缭繞的雪山;又像跨越冰雪的平原,月光下砂粒一樣亮晶晶、晃閃閃的白色徐徐鋪開,滾滾湧去。腳底是雲海做的白磚的地板,飛機也只是地板上的一件活動的玩具,四周是向四面延伸至無窮高、無盡遠的蒼穹浩宇——這是天然的牆紙,由淺至深各種金色的星星墜飾挂滿藏藍色的牆壁和天頂。月輝清亮,象牙白的身體是天花板上懸着的一盞燈,此刻僅為最與它貼近的兩人鋪瀉自己的光輝。
「好漂亮。好久沒在坐飛機的時候,有閑情逸致欣賞空中的風景了。」
「有沒有一點置身童話裏的感覺?」Caster心癢癢地追問。
這如何不是童話呢?折出的紙飛機變作一架真正的飛機,載着他遠離土壤,遠離大地,飛上雲端,走入月亮和星星的中間去。只要還在雲層之上,無論雲下是晴天、雷暴、刮風還是雨雪,面前的景色都沉靜美麗得像童話繪本中永恒不變的彩色插畫。
「有。」何炅如實地回答。
Caster得意起來,嚷着還要展示自己的飛行技術,在空中畫出幾圈弧度優美的飛機雲,掉頭往回飛去。
「怎樣,馬上就要返程了,這趟飛行旅途您還滿意嗎,何乘客?」
不得不承認,Caster的駕駛技術能與民航公司一流的專業駕駛員媲美。一路上他們沒有在平流層遇到明顯的氣流颠簸,整個飛行過程給人以完全的安心舒适感。何炅毫不避諱地直言自己的稱贊,Caster會心一笑,這時飛機的機身忽地奇妙抖動了一下。
何炅感覺到一瞬的不協調。他問:「撒撒,你有沒有覺得飛機剛才那一抖之後,速度好像突然減下來了?」
Caster轉到正面看向他,拖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嗯,我也這麽覺得。是我讓飛機的速度減慢的。我們不是快降落了嗎?所以我快沒時間,只能趁現在了。」
他解開安全帶,湊過來,悄悄和何炅咬耳朵。
「我要你說愛我。發動機快被我弄歇火了,你要是不說,這飛機就會這樣直挺挺地掉下去,一頭栽到地面上。我可不知道底下會撞到什麽地方……實在不行,就咱倆一起殉情吧。」
Caster眯起眼睛,表情比老狐貍還要精明。沒錯,不論是變出飛機也好,還是給何炅看雲上的夜空也好,都不是真正的驚喜。這才是真正的驚喜呀。
聽到這架飛機可能會墜毀,何炅仍舊沉住氣,臉色卻還是不經意變白了幾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在我表示同意或者拒絕之前,可以問問你的理由嗎?」
「我這麽盡心盡責,努力聽話,你指哪我就打哪,你想看星星我就帶你看星星。何先生,你就說一句愛我,滿足一下我作為從者的虛榮心,行不行?」剛才的老狐貍一轉眼,眼神委屈得像從來沒被主人拍拍頭表揚過一句的大型犬似的。
何炅無奈看着軟磨硬泡,分明就是在胡鬧撒嬌的Caster。內心道,要我說「你是個好從者」「你是個稱職的Caster」之類的也就算了。為什麽非得是「我愛你」?這有什麽意義呢?
「來不及了炅炅,你最好快點說,飛機開始在往下掉了——」
Caster口中催促,神情卻是一切盡在掌握的悠哉游哉。仿佛像是印證他的話似的,飛機像突然折翼失去了平衡的鷹,從空中俯沖下墜。加速度下吹起的狂風瘋狂地抽打舷窗玻璃,發出的響聲近乎密集雨點一樣地鼓噪。這下就連普通音量下的交談都變得困難,兩人的對話已經變成了面對面瞪着眼睛的互相大喊。
「撒!你是個——好從者!」
「快說正經的——!」Caster吼了回去,一大半的聲音都沒在了風聲裏。
何炅深吸一口氣,力氣大到胸腔都共鳴了起來:「我——愛——你——」
「什麽?我聽不見!」
「我愛你——」
Caster佯裝自己一個字沒聽清,何炅就拼命地喊了好幾回。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完成對于何炅的捉弄,想來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是時候該收斂了,不慌不忙重新把飛機的速度緩下來。
起落架放下,滑輪一接觸天臺的地面,整個航空器變形魔術的效果即刻解除,外殼反射着金屬光澤的飛機如同白紙做成一樣碎如齑粉。Caster和何炅同時從飛機碎裂的塵埃裏摔下來,他下意識地抱緊何炅在慣性沖擊下就地一滾,穩穩地用自己的身體當了緩沖肉墊。
魔術效果的過快消失使他察覺到對方不太對勁。正要放開何炅起身,他膝蓋忽然軟下來,咚地一聲狠狠跪到地上。
……奇怪,雙腿完全沒有力氣。Caster咬着牙低頭瞧,何炅緊閉着雙眼,臉頰與嘴唇血色全無,一片蒼白。他搖了搖他的肩,倒在地上的何炅卻只是攥緊拳頭抱在胸前,雙唇顫抖,不發一語。
Caster苦笑。他在天臺冰涼的地面上頂着冬夜冷風,靜坐好一陣,始終把失去意識的何炅摟在懷裏,好讓自己的體溫使他不受凍。等到有力氣起身,Caster一手攬他的背、一手勾起雙膝,抱着何炅慢慢走回屋內。把他塞進被窩之後,自己也早已是渾身乏力,氣喘籲籲。
他用指尖撥開何炅額前汗濕的碎發,輕聲向他忏悔:「請允許我向你道歉。本來是看你不太開心,想讓你轉換一下心情,最後卻變成我拿你尋開心了。還這麽不計後果地揮霍魔力,讓你過度耗魔到昏厥過去的地步。」
這時他看見何炅苦悶的臉上嘴唇蠕動了幾下。他把耳朵貼近,只聽唇齒間還在無意識恍惚地咕哝:「撒撒……你聽見了麽——我愛你……」
Caster一愣。心裏好像有什麽防護壁似的東西,碎了道縫一樣脆生生地作響。他猶豫幾分鐘,最終還是說服自己對方明天早上也不會記得,起身在何炅劉海底下汗津津的額頭正中央印上一個吻。
「縱容自己随心所欲而讓你變成這樣,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從者。但我會盡全力保護你的。」
說着,他已經決定好一夜無眠守在禦主的身旁。兩個人中,至少得有一個人戒備四周情況吧。這樣想着,他拿出口袋裏的舊手機,複又換成了一頁白紙和一支派克鋼筆。
「夜航,紙飛機環游夜空。
白鷹墨影刺破雲山,嘯烈啼鳴如曠奏天樂,欲喚金烏。
穿行風音盛氣收攬,激蕩,回響穹宇內,降萬山雨澤。
雲如遠障抱霧,又如江浪堆沫,立其上觀藏巅雪原,白地飛霜。……」
他坐在熟睡的他的枕邊,寫了一夜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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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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