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四日晝2

還差數分鐘到九點整,差點遲到的何炅極度疲憊地坐進椅子裏。還有一小會兒才到正式開始節目錄制的時間,他翻出最近少有時間準備的臺本做着緊急複習,眼光在文稿上掃視了好幾遍才終于安下心來。

在他泡完咖啡從茶水間返回的路上,遇見幾個年輕女孩子圍在一起,正讨論着某個網上新開始流傳的心靈測試手機軟件。修習心靈魔術的何炅深知,那些所謂靈驗的心理測試都是投機取巧的無稽之談。再加上他本人對于這類熱門軟件的興趣也僅僅停留在聽得懂周圍人的談話的程度上,因此後輩的女孩子們熱火朝天讨論時,他只是随意地湊上去瞧了瞧。

「何老師!」女孩子們見着他都開心地讓出位置,讓他也加入了圈子裏。年輕人總是活力四射,試圖把周圍的一切都帶入到自己不停歇的生活節奏中去;于是她們叽叽喳喳給他介紹着軟件的功能。

「這軟件可好玩了呢!據說不需要像其他測試一樣,非得要你回答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要我說,所有的測試軟件都該學習這個優點!」

「而且只要下載好免費的軟體,拿着手機對着打開的界面不眨眼地看三秒鐘,它就會自動讀取你的意念,說出你現在的秘密和煩惱!這也太神奇了吧?」

「實用性也不差,還附帶心理咨詢和治療功能,能夠幫助解決不少心理問題呢。」

他啜飲一口熱咖啡:「好像還挺有意思的,你們都在玩嗎?」

其中一個女孩子回答:「還沒呢,昨天我男朋友才發給我,說大家一起玩比較有意思。嘿嘿,我們準備今天午休的時候試試……」

居然有配套的治療流程,這項功能倒是比較少見。何炅轉念想到,就算是精通心靈魔術的魔術師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讀心,所以這多半還是靠新興噱頭獲得一時熱度的東西。女孩子們還想多聊幾句,導演組那邊卻來了喇叭的聲音,錄制馬上要開始了。于是大家各歸各位,何炅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好資料和人群一起朝演播室走去。

一早上緊湊的錄制結束,直到中午時分所有人才能暫時卸了重擔歇口氣。劇組成員們興致勃勃讨論着百忙中難得空出的假期。何炅也想到周末的安排是帶Caster前去購置衣服,看看時間接近十二點,早上也沒收到過對方的聯系。他抽出手機,一邊沉心預想着給他購買的款式,一邊打字。

「早上怎麽樣,還順利嗎?需不需要我幫忙,我這邊下午有可能會提早結束。

何」

他按下發送鍵,短信标志正顯示着「發送中」。這時好幾人的驚呼聲突然整齊地響起,眼前的燈光全數熄滅,整個準備室陷入一片陰影晦暗之中。他手裏的「發送中」也同時斷掉,變為了「發送失敗」。

「哎——?怎麽這個時候停電了啊……」女性後輩們拖得長長的抱怨聲鑽入他的耳朵。

「我才剛剛下好安裝呢。」此前早上與何炅交談過的一個女生說道。另一個人撇着嘴:「你至少還下好了,我這邊下載進度剛到一半。」第三個女生也加入對話:「話說不僅是停電,wifi也跟着斷了——诶,好像電話信號也沒了。」

這同時也是何炅覺得極為奇怪的事情。無線網絡的路由器設備的确是需要插電的,因此停電的時候通常只能使用手機流量。可是,在停電的同時流量也無法連接,甚至連手機信號都突然從滿格變成零格,這也太過蹊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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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巧合到了異常的地步。不遠處也傳來導演憤怒的聲音:「怎麽電話也打不出去,道具還不齊啊,下午等着場景呢……搞什麽!喂,你,去底下網絡維護部門的辦公室問下怎麽回事。怎麽斷電還把手機信號全斷了?」

被點到的實習生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何炅離開亂哄哄探讨着接下來計劃的人群走到窗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重新發送短信仍然失敗。

昨晚Caster的确說過今早要去東邊比較遠的地方,魔力連接也還維持着,說明他在那邊還是安全的。那要等信號回來的時候再聯系他嗎?這一停電耽擱了進度,下午恐怕不能早離開劇組了。

何炅想着,放回手機的手一滞。他警惕地眯起眼睛,快要眯成貓眼那樣的一道縫,審視的目光來回細細掃過人群。

一切貌似與半分鐘之前沒有什麽不同。導演還在沖旁邊的助手發脾氣,剩下的工作人員有閑聊的,商量工作的,抱怨停電的,還有幹脆趴在桌邊小雞啄米打着瞌睡的。這二十多人中并沒有他不熟識的面孔。

可就在剛才,他從人群的方向感受到了輕微的魔力。反應并不明顯,稍縱即逝,但那魔力帶着不詳的感覺。至少他知道,那與他的Caster所散發出的親和的氣息完全不同。

何炅裝作什麽也沒有察覺,盡可能保持自然地返回人群。有幾個人看見他走過去便和他打招呼,何炅一面溫和應對,一面探查着新的魔力的來源。他沒有在表職業的工作中遇到過任何一個魔術師,傳統的魔術師是絕不會來做這種頻頻上鏡的工作的。這也是他放心地認為自己的身份不會輕易被揭穿的原因。

既然眼前的同事們仍是那些不了解魔術的人,那麽這股透露出惡意的力量一定是外來的。突然的停電,突然的失去信號,突然的異類魔力,皆指向了同一件事情。意識到這件事時何炅先是心頭一愣,接着很快無法繼續像表面上那樣從容不迫。

「我有點不舒服,正好趁停電去下洗手間。要是電回來了,麻煩你們跟陸導說下等我一會兒。」

年輕人們點點頭,趁他們沒有感覺出自己的異樣,何炅演着自己腹痛難忍的樣子轉出了門口。在他跨出準備室大門的那一刻,冷汗就從他的後脖子沁了出來,讓皮膚像被濕冷的風舔過般寒意凜然。

既然能做到這個地步、讓普通人也被卷進這些異常中,那麽這些事件的主導者無疑根本不避諱自己直沖何炅而來的目的,也不介意自己的手段可能會波及到非魔術世界的無辜者。

他們不害怕暴露神秘。何炅得出了這個令他膽寒的結論。如果為了在聖杯戰争中取得勝利必須在當時當刻殺死何炅,他們毫不在意在無數雙眼睛前動手,或者将造成阻礙的人群全部清除。

何炅把快步走路的步伐更進一步壓縮為小跑,徑直奔向電視臺一樓最角落通常無人使用的洗手間。他可以肯定殺手就在趕來的路上。如果他不離開,不出五分鐘,那些曾和他數年共事、此時正對境況一無所知的人們,會悉數成為死氣沉沉的屍體。

他絕不願意為周圍的人引來生命威脅。

何炅沖進狹窄的洗手間,快速檢查了兩側的四個隔間,沒有任何一個在使用中。他轉身摔上了洗手間入口的門,從裏側将其插上插銷鎖死,背靠着門邊的牆壁沉重喘氣。這時他感到少許欣慰,至少現在他盡可能遠離了劇組的人群,能使他們免于被牽連到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件當中。

确定其他人安然無恙,他終于開始考慮自己的事情。Caster不在身邊。而且,無法與他通信。何炅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完全汗濕,心髒也劇烈地跳動不停。

他是一個魔術師。盡管如此,這并不代表他擅長使用魔術戰鬥,亦不代表他做好準備随時參與這場魔術師之間最為殘酷無情、最是兇險的戰争。

聖杯戰争的鐵則即是勝者為王——「只要能為自己帶來勝利,偷襲、陷阱、暗算、背叛,什麽樣為人所不齒的手段與戰略,在不會暴露神秘的前提下都可以被允許」。就是這樣一條可謂是不存在限制的規則,在這場不知從何而起、不會回避非魔術世界的亞種聖杯戰争中,都不能被完全遵守。牆面冰冷的感覺侵蝕着他的後背,何炅覺得自己無法想象對方還能使用怎樣粉碎魔術師底線、背離人類道德的攻擊方式。

但無論如何,連續幾晚對于過去聖杯戰争的突擊研究讓他清楚,将從者調虎離山,趁其不備刺殺唯一能為從者提供魔力的禦主,絕不是一種罕見的手段。首先用小聖杯的線索誘使Caster前往不能快速與他會合的位置;接着鎖定他的所在方位,屏蔽他的所有通訊手段,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孤立無援。制定計劃的人如他一樣了然于心,現在正是執行那項計劃最後一環的最佳時機。

被對方視為了囊中獵物。何炅所在之處,無論是什麽空間,都将化為濡血的戰場。

已經能感知到誰的氣息。他看不見敵人在何處,只知道對方靠近了,與他相距不過二三十步。能夠在這麽近的距離才顯露出一絲存在的魔力,這氣息必然來自于某個特定職階的從者。

洗手間的位置在大樓的角落,外牆上唯一的一扇窗戶緊閉,正對着樓後無人來往的小巷。窗戶玻璃上貼有一層磨砂紙,如果有人在窗外走動,他将會在窗上投射下一圈模糊散開的黑影。但敵人是可以靈體化的從者,他們在發動攻擊之前無需露出身形,甚至可以任意地穿牆而入。

何炅的眼神落在那扇窗戶上。如果對方此時就與他正面相對,應當就在那扇窗戶背後。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成為英靈與從者,便意味着自身魔力與戰鬥力得到了與傳說相對應的大幅提升和強化。因此,人類魔術師幾乎不可能與任何從者正面交戰,更別說他長年練習的魔術屬于非攻擊性的類別,實戰上的實用性過于局限。一旦讓對方找到防禦上的破綻,何炅就會在自己都來不及意識到的瞬間變為一具屍體。

從停電到現在不足十分鐘,他卻已然經歷了從模糊地感知到危險,到清晰地認識到危機境地,再到對即将到來的死亡近乎絕望的過程。

洗手間內的頂燈因斷電而熄滅。補充光線的外部光源是從窗戶玻璃透進的幾縷天光。那位從者溶于天光中悄然逼近,像具有自我意識的透明輪廓,宛如游蕩的死神之影。

就是現在!

何炅将手插入外套內兜,取出預想中的那件物品,将其分散擲向身體周圍的三個方向——

「Shield Magic · Rosa Field! 」

(防禦盾魔術·玫瑰領域!)

半透明金色的結界壁在他面前展開的一瞬遭受到重擊,震動着發出清脆響聲。何炅心中後怕地低頭,在聲音發出方位正下方的地面上看見了一柄匕首短刀。施展魔術的速度只要再晚上半秒,他就已經死在了那柄飛擲而來,流動着銀寒刀光的匕首底下。

執行禦主暗殺計劃的最終一環,能在分秒間悄無聲息使何炅死去的最佳職階從者。

「Assassin——」

正在與自己共處的狹小空間內,依靠職階特有技能「氣息遮斷」隐蔽着自身所處的方位。就算Assassin攻擊的剎那其「氣息遮斷」的技能等級被迫下降,對于受到襲擊的從者而言,那也不過剛剛能警覺并作出防禦的程度。作為人類的何炅甚至連匕首飛來的軌跡都無法看清,用魔力包裹表面、經由魔術加速的暗殺武器根本無法以他的反應速度防備。

地面上以何炅為中心畫出了一個金線勾勒的三角形,沿着這個三角形延伸出三面垂直于地面、高度與頂部天花板相接的金色魔術防禦壁,三面相接形成了能容納下一人的三棱柱形結界空間,嚴嚴實實地把何炅包圍在其中。在地面三角形的每一個頂點上,躺着一片用于啓動和維系魔術的玫瑰花瓣。

——「有我的玫瑰的地方,即為吾之陣地。關鍵時刻它們會保護你的。」

從Caster的玫瑰上取下的花瓣,将其用作媒介,可以短暫地召喚這個結界型的防禦盾。

聲稱為了使魔術效果能維持在最佳狀态,Caster每天都會從當天清晨剛剛盛開,還帶着晨露淚珠的玫瑰上摘下新的花瓣給他。何炅以為自己沒有機會用到這個防身的結界魔術,只是問了Caster咒語字節和使用方式,簡單地記誦了一遍。

他以為Caster是一步都不會離開他的。

此前他們認為按照規則,白天不應當會發生大規模的戰鬥,因此何炅時常忙碌到忽略從者不在自己身邊的事實。下班之後,Caster又總有無數的理由嬉皮笑臉地粘着他,或者令人安心地呆在他随時擡頭可以看見的位置。

過于平靜的日常讓他低估了聖杯戰争的危險性。當日常寧靜被打破的一瞬間,他像突然取回記憶似的重新意識到,無論是禦主還是從者,都是以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參與着這場戰争。任何一場戰鬥都可以來臨得如此突兀、兇狠,蠻不講理。

如果我就在這裏死去了,何炅想。毫無疑問,Caster也會很快消失的。他的魔力本來就不太足夠,失去禦主的瞬間應該就無法維持靈基了吧。雖然作為從者,理論上還在英靈座保存着自己英靈本體的靈基記錄;但是下一次被召喚出的他已然是他的「另一個自己」,不會具有曾在星沙市與禦主何炅一起奮戰過的記憶。

何炅覺得他需要做一個合格的禦主。從者的生命,是在聖杯戰争期間才會因人們的祈願而現身的魔術的奇跡。他的Caster所具備的是這樣珍貴到不可複制的東西,一旦消失,也像人類脆弱的生命一樣無法尋回。那不是可以被随意使役、損耗、抛棄的武器或道具。

對于何炅來說,Caster是活着的。

敵人還沒有在他眼前露出正身。但是,一秒都不能再作猶豫。他亮出自己的手背,将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會輕易使用的刻印亮出,那同時也是他與從者的命運緊緊相連的無可辯駁的證據。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現身于此,Caster!」

纏繞着鳥足的荊棘與碎葉圖案逐漸褪去血紅色,變得如膚色一般黯淡。一劃令咒所包含的魔力效果,可以做到讓遠在數十公裏之外的從者即刻傳送到自己身邊。

然而使用令咒的詠唱已經消耗了一秒,令咒産生作用所需的時間還未知。理應是非常迅速的,否則這也不可能常常成為聖杯戰争中壓軸使用的保命手段;但對于此時防衛方式匮乏的何炅而言,哪怕只是一秒的拖延都足以致命。

對面的Assassin并不甘于無謂地等待防禦盾的消失。在他短暫思考的數秒間數把匕首從各個方向的陰暗處飄忽地簌簌飛來,已然在玫瑰三角的附近堆積起了匕首們的屍山。又是兩把匕首從左前方投擲出,何炅仍然沒有看清Assassin實體化的身影,但防禦盾這次發出了不同的響聲。

沒有完全彈開這攻擊。在何炅雙眼正前方的位置,那片燦然堅硬的金色,出現了恍若被毒蛇的毒牙釘入的裂痕。

那一瞬,何炅的世界裏只剩下匕首掉落的聲響。

他冷汗涔涔。你可要趕上啊。因恐懼而微微顫栗的嘴唇中間無聲地,吐露出唯一能将他拯救的名字。

撒貝寧。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金色的牆壁如琉璃粉碎,眼前橫亘的刀尖逼至離何炅的脖子不過數厘米,卻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漆黑的細瘦影子被地面迅速生長出的深青色植被淹沒,手、腳、身體皆被嬰兒手臂粗細的藤蔓層層交錯盤纏。

「——能請你離我的禦主遠一點嗎,Assassin。」

仿佛是他的祈禱奏效,熟悉的男人的聲音從隔壁的隔間傳來。

他走出隔間,從敵方從者的身後走到身前。雙眼裏忽閃的火苗,證明了他此刻正壓抑着因何炅遇到危險而産生的憤怒。

「Caster,你竟然……還活着。那邊……失敗了嗎。」面戴銀白色假面的Assassin宛如幽怨哀嘆般說道,而後緊咬嘴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雙臂被藤條反絞在背後,模樣楚楚可憐,像是一只嬌柔的黛紫色閃蝶誤入了捕獵者的蛛網,掙紮着試圖逃脫,全身的骨骼不時傳來喀喀斷裂的聲響。

但荊棘叢的主人非常清楚,眼前的人并非什麽柔弱的善類。那條狀似細弱的胳膊能在眨眼間揮刀割下魁梧壯漢的首級,在屍體的頸部留下一個完美的橢圓形平面切口。何炅愣愣地看着Caster,他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駭人的冷峻神情。

「掙紮只會無端增加你的痛苦,Assassin。我必須殺死你,但我極度讨厭殺人這件事。我也不會通過折磨、虐待戰敗的對手來獲取我想要的情報,但是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有關持有小聖杯的禦主的事,我向你保證,直到這次聖杯戰争結束之前我都會确保你的禦主的人身安全。」

Assassin仍舊牙關緊閉,拒絕進行任何交流。從攀纏其手臂和雙足的藤蔓上逐漸長出了鮮嫩的鋸齒葉片和玫粉色的小巧花苞。花苞們在空中悄然成熟綻放,起初光禿禿的樹藤上遍布了淡粉色的花朵。那些花朵似乎在竊竊私語,何炅聽到了一些低聲的女孩子們的輕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她們在生長過程中會不停地吸收周遭的魔力。這不至于立刻将你殺死,只是抽去一部分你的力量,但是——縱然是由魔術構成的從者肉體,被玫瑰的倒刺紮入皮膚仍然會感覺到疼痛。所以請你保持不動,至少那樣不會讓傷口繼續擴大。」Caster的語氣稍有緩和,他對着Assassin作出這番解釋。從話語裏能聽出,Caster并不情願使用這有些殘酷的攻擊方式。這或許也是使他厭惡戰鬥的原因之一。

被花朵纏繞着的Assassin顯然無法欣賞這帶刺的美麗,因為魔力從玫瑰的棘刺之尖被吸走而窒息般地咳嗽起來。那張覆蓋了大半張臉的面具無法繼續由魔力維持,出現了一絲裂紋,繼而噼啪作響、完全碎裂,露出其下一張與嬌小的身形相符的少女的臉。

她正值青春,黝黑的皮膚細膩嬌嫩,面孔可謂清純素美。眼珠是與頭發相似的苋紫色,使人聯想到悠遠空曠的夜空。但是,那雙眼睛毫無生氣。其中寄宿的,并非人們通常所認為的少女的靈魂。

「禦……主……」她氣息微弱,在包圍她的藤蔓間垂下頭,似乎是失去了意識。

見她已經沒有反抗能力,Caster快步走向何炅,擔憂與焦慮把他面對敵對少女時的果斷決絕全部擠到角落。「何老師,你沒事吧,」他用視線檢查了對方的身體好一番,雙眼盛滿真摯關切之意,「抱歉,我來遲了。我早該想到,他們白天不怕在人群面前發動攻擊。」

「這怎麽能怪你呢。我自己也疏忽大意,剛剛才察覺到這一點。況且你來得很及時,幸虧令咒的發動并不需要耗費太長的時間。」

「我今早也在東邊遇到一些情況,事情看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許多。這裏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回到你的同事身邊去保護他們。Assassin就由我來處理好了,」Caster斟酌片刻,「我會利落地擊碎她的靈核,不會讓她感到痛苦的。」

沒想到Caster竟然心知他不願意看見「殺人」這一幕,為他考慮到了這樣的地步。何炅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我也好歹有魔術師程度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謝謝你。」

兩人都因對方的存在而放下心來。就在何炅把手撤離Caster肩頭的一瞬,他的視線越過對方肩膀的線條,神情突然變得極度驚恐。甚至無需何炅的表情提示,Caster也察覺了身後咄咄逼人,如有實體、鋒利如刀的視線。

本應失去意識的少女半擡起頭。

一只眼被飄落在額前的碎發所遮擋,另一只眼像是月光下的蛇的眼,折射絲絲寒光。被束縛的身軀以怪異的姿勢朝一個方向執拗扭動,玫瑰的尖刺便像咬入她血肉的猛獸的利齒,将獵物撕裂、絞碎,榨出血液,包裹住她的玫瑰與荊條立刻呈現出受鮮紅液體澆灌的慘烈的顏色。

她用單薄到連線條都模糊不清的嘴唇訴說。

「Zabaniya!」

(妄想毒身!)

阻止詠唱已來不及。

嬌嬈的軀體像倒計時走到盡頭的定時炸彈,迎來爆裂粉碎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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