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糾正

熟悉的聲音,久違的名字……

楚音遙動作一滞,以為出現了幻聽,剛要轉身卻被手臂傳來的頓痛拉回神志。

陳聰看着自己帶來的人陸續倒在地上,呻吟着無法站起,便掏出自己藏在後褲腰上的短刀,向楚音遙沖過來。此時,楚音遙恰好突然轉身,才使得刀刃錯過胸口,落在右手的手臂上。

血順着刀口滲出來,楚音遙皺起眉,拎起鐵棍狠狠地砸在陳聰吊着的手臂上。原本就沒長好的骨頭再次斷開,陳聰松開握着短刀的手,護住石膏碎裂的胳膊,彎腰痛呼着往後退。楚音遙看看自己被血染紅的袖子,起初的興奮因子漸漸激出一股怒意。上前幾步,堅實的鐵混直掃對方的門面,陳聰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上,被敲碎的鼻骨流出一股殷紅。

羅笑盯着前方的楚音遙,慢慢開始将腦海中重疊的影子分開。這個男孩的身高和路凝夕差不多,卻比他瘦了許多,頭發也長了些。剛才雖然只轉過來不到半張臉,也足夠讓羅笑認識到兩人之間的不同。

楚音遙撿起掉在地上的短刀,向已經疼的無法移動的陳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用兩個人才聽得道的聲音冷漠地說道:“下次別指望自己還活着。”語畢将短刀扔到陳聰面前,刀尖淺淺地插在土層表面,楚音遙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這時羅笑才完全看清楚楚音遙的臉,與路凝夕的清秀完全不同,讓他原本加速的心跳平息下來,人也染上了一抹失望。

再次見到羅笑,楚音遙的心情非常複雜,有愉快,有激動,也有一些茫然和自己說不出來的東西,但這些東西最終只能留在心裏,他不能認,也不能多說一句話,和賀煜一樣,他們現在只是陌生人。

其實說到羅笑,路凝夕跟他要比跟賀煜親近。賀煜對他的關心總是停留在表面,會幫他添置需要的東西,解決不必要的麻煩。而羅笑的照顧很細致,會注意路凝夕的喜好,會在空閑的時候找他聊天,在他受傷的時候更是親自照顧。所以雖然他跟了賀煜十二年,但最了解他的卻是羅笑。

“你的手需要盡快包紮。”回過神的羅笑看着楚音遙被血浸濕的衣袖開口道:“我送你去醫院。”

看了一眼被劃傷的地方,傷口并不深,血也開始有止住的趨勢。彎腰拿起放在一邊裝着安神茶的袋子,同時讓自己恢複冷靜。楚音遙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和羅笑扯上任何關系,“下次見到別人打架不要随便出聲。”

“你……”羅笑看着他從他身邊走過,一時說不出話。

此時,一個細節閃過腦海,剛剛楚音遙手裏的袋子他有印象,那是一家茶店特有的紙袋,上面印着茶店的标志。而這個茶店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只和路凝夕提過一次……

想到這兒,羅笑轉身追出巷子,卻不見了楚音遙的影子。難道這些真的只是巧合?羅笑低頭思索着,卻找不到任何解釋。

已經失去了去玖月的心情,擡手攔了輛的士,他現在只想回家睡一覺。

楚音遙走進玖月,正遇見從樓上下來的周叔,一看到他的樣子,周叔趕忙三步并兩步地走過來。

“音遙,你這是怎麽……”

“沒事。”楚音遙輕拍了下周叔的胳膊,繼續向休息室走。

周叔皺起眉,招過站在一邊的保镖,讓他上去通知淩宸,随後跟上已經走到二樓的楚音遙。

這點傷在他看來并不算什麽,況且現在血已經止住,只是有些疼而已。但在休息室裏聊天的樂隊成員可不這麽想,看到他這個樣子,下意識地認定楚音遙是被人欺負了,被汗水浸過我準頭發也被自動代換成狼狽。

“怎麽弄的這是?”

“操,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了,和哥說。”

“對,咱們幫你揍回來。”

……

隊裏的人圍着楚音遙,臉上盡是不滿。吵嚷的聲音引來了其他休息室裏正在準備的。

顏梓寧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但卻未發一言地找來藥箱,對着擠在休息室裏的人道:“都別吵了。”

由于他的這一聲,休息室立刻安靜下來。顏梓寧也沒管那些人尴尬的表情,将楚音遙按坐到椅子上,開始幫他處理傷口。沾着酒精的棉簽擦拭着傷處以及手臂周圍的血漬,楚音遙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劇烈運動後的酸疼開始由四肢蔓延到全身,讓他對這具缺乏運動的身體有些無奈。也是,自從适應了這種悠然的生活,他似乎也忽略了運動的問題。而顏梓寧這種小心翼翼的神态也讓他有些別扭。

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淩宸踩着短皮靴走進來,身後跟着剛才陪他進來的周叔。

“你這怎麽回事?”走過去看着楚音遙已經處理過的傷口,淩宸的臉難得嚴肅起來。

“不小心劃破了。”示意顏梓寧幫他包上沙布。

顯然淩宸對這種輕描淡寫的回答并不滿意,但他也清楚,楚音遙不想說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薄料的西裝外套蓋到楚音遙身上,淩宸順勢将他拉起來,身上酸軟的神經也讓他懶得去管淩宸要做什麽。

“梓寧,你去頂音遙的場。周叔,這邊的事你處理一下。其他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說完便帶着楚音遙向外走。

“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周叔跟了淩宸這麽長時間,自然了解他話裏的意思,并立刻吩咐身邊的人幫淩宸把車開的正門。

将楚音遙送到醫院,經過醫生的檢查确認只是普通的刀傷,外加輕度肌肉拉傷,并無大礙,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護士幫楚音遙重新包紮過手臂,并在淩宸的要求下打了針破傷風,折騰了将近一個小時,這才走出醫院大門。

楚音遙坐進車裏,淩宸站在車外接了通電話,說了兩句便挂斷坐進車裏。車子拐出醫院停車場,開上公路。

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淩宸難得地減低車速,看似不經心地開口問:“陳聰?”

“嗯?”原本看向窗外的視線轉回來,平淡的尾音微微挑起。

“你的胳膊。”淩宸咬重了這四個字。

楚音遙沒說話,眨了下眼,再次看向窗外。既然淩宸能問出,自然是查到了什麽,他承認或否認都沒區別。而現在他最好奇的倒是淩宸高速的情報網。

“你還挺會打架的。”在他眼裏,身邊的這個孩子不過是只安靜的家貓,不過剛剛經周叔這麽一說,家貓俨然成了一只野貓。雖然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陳家的敗家子再次入院,可見傷得不輕。

“我以前學過。再說,總不至于等着被打。”這是實話。他不會主動挑釁,也不喜歡被動地被挑釁。

“你這孩子真是……”淩宸簡直不知道怎麽說他好。

楚音遙單手支着臉腮,“其實這事也不必太上心。”

淩宸不悅地皺起眉頭,聲音也嚴肅起來,“瞎說什麽呢?!你是玖月的人,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這事我上心還錯了?”

面對他突然提高的聲量和臉上明顯的怒氣,楚音遙沉默下來。

“音遙,你應該相信關心你的人。”淩宸索性将車子停在路邊,“我早就想跟你說,你這孩子的防備心太重,從我見到你那天你就這樣,現在更嚴重。就拿你上次在晟揚房間喝醉那件事來說,表面上看你是沒有戒心,在一個對你來說還很陌生的人面前喝得不省人事。但晟揚說那只是意外,你已經在控制了,只是酒比你預期的烈,等你放下杯已經晚了。”

楚音遙沒說話,自己的思維方式從十年前就已經是這樣了,但他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因為生活環境的關系,他已經放松了很多,只是細心的人還是會查覺到。

“你有嗎?相信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淩宸這種問題,也許是今天與羅笑的偶遇揭開了心裏柔軟的那一部分……吧……

淩宸笑了笑,“當然,晟揚和宋琰都算。”

楚音遙再次沉默下來,他現在還不了解淩宸和蕭晟揚之間的關系,也不能輕意的發表意見。

“先不說別的,至少你應該接受別人的好意。”淩宸發動車子,但這次卻調頭駕向與之前相反的方向,“就像梓寧,所有都看得出他對你的關心,你呢?別告訴我你沒發覺。”

“我知道。”他不冷淡但并不等于遲頓。

“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能無視。”加快的車速很快消失在公路盡頭,甩開身後安全駕駛的車輛。

法拉利停在郊區的一所院落前,楚音遙沒來過這兒,院門上市立孤獨院的牌子讓他大概了解自己的所在地。淩宸打開車窗,夜晚的新鮮空氣湧進車內,九月的天氣還有些熱,清爽的夜風吹進來,帶來些許舒服的涼爽。

淩宸點了只煙,吸了一口,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沒再動。淡淡地煙草味混在空氣裏,并不嗆,反倒帶出一絲薄荷味。

“還記得這兒吧。”

楚音遙沒說話,透過淩宸的語氣他知道他該記得,但是卻完全不記得。

淩宸也沒等他回答,只是一個人說着,“我也是從這裏出來的,而我出來那天你剛好進去。我在院長的辦公室裏見過你,當時院長說你父母意外去世後,你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症。所以你對我沒印象是正常的。”

他一直在試圖查找楚音遙的身世,卻沒有任何頭緒,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從淩宸口裏得得知的。這樣的身份對路凝夕來說很好,不會給以後惹來什麽麻煩。

“在玖月再見到你,聽到你開口唱歌,我就決定把你留下來。”按熄燃了一半的煙,“我把這當成是咱倆的緣分,所以你不用懷疑我的目的。這話我只說一次,以後不會了。”

停了半響,楚音遙才“嗯”了一聲。有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淩宸很像羅笑,羅笑也會在閑聊中糾正他不正确的心态,會和他說一些兩個人能知道的心理話。

不過淩宸并不是羅笑,他能體諒來自他的關心,卻無法将他劃成無害的那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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