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死人02
葉雲舟向後仰了下頭,努力別被原著耽誤,慎重道:“能放開我嗎?我要聽個傳音。”
“你身上沾了別的味道。”慕臨江按住他掏傳音符的手,稍稍撤開一點距離,自上而下俯視葉雲舟,在他耳尖輕飄飄的小聲說,“是一種安息花的氣味,這種花通常放在棺中,與死者一同入殓下葬。”
“你明明還活着,為什麽會有這味道?”
葉雲舟站定不動,慕臨江陰森森地說完,定睛看他的神色變化,結果葉雲舟毫無波動,甚至還拉起一縷頭發嗅了嗅,有點疑惑。
“沒感覺到啊。”葉雲舟茫然,“話說你為什麽能聞到,和我平時哪裏不一樣嗎?”
慕臨江沒吓到葉雲舟,有點失望,反害的自己細思恐極,想起和施小梅吃那一頓飯,十分後悔沒用靈力運一下暝瞳觀察,導致他現在只能腦補葉雲舟描述的傷勢。
頭上有傷口,多大的傷口?有多少血夠一直淌的?腦漿其實都滴到菜裏了?
他心不在焉地回葉雲舟:“平常,另一種花香吧,像白冰蘭,柔弱但堅韌,多生長在夏季的平原,花期三到九月……”
“打住。”葉雲舟黑着臉道,“恭喜你猜中我的皂角牌子,我這就換。”
慕臨江順手把葉雲舟那縷頭發撥回身後,在他身邊踱步道:“說正事,這味道應該是從施姑娘那兒沾染的,安息花是塢城的喪葬習俗,距風檐城只有不到五百裏。”
“喪葬習俗……”葉雲舟舔了下犬齒,“施姑娘是從外地回來,要麽是她給別人扔花,要麽就是別人給她扔花,基于她頭上那道傷,我傾向于後者。”
他把自己的三觀捏碎重組了一下,摸着下巴道:“會走會吃飯的屍體在默影都,也不奇怪吧。”
慕臨江冷漠道:“你對默影都有什麽誤解。”
“現在太晚了,不好去敲女孩子的門,明天我再試探一下,看看能找到什麽線索。”葉雲舟摸出震了一會兒的傳音符,“你先去旁邊坐着,那兒有風檐小報打發時間,我來會會遲疏雨。”
慕臨江有點被随意應付的不快,他在桌旁坐下,撈起桌上的小報展開端起來,警告葉雲舟:“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掂量。”
“當然。”葉雲舟朝慕臨江一點頭,抛起傳音符,符篆上方緩緩聚起一面煙氣組成的光屏雲圖,有個妝容精致氣勢洶洶的女子出現在雲圖上,她面容姣好,但在怒氣之下顯得有些兇惡。
“葉雲舟,你到底在哪,這封信是什麽意思?”遲疏雨指尖夾着一張揉皺的紙質問。
“師姐,您出賣我,我現在應該在哪,您還不知道?”葉雲舟面露悲傷,“我一直以為師姐只是不喜歡我,沒想到師姐想要我的命。”
遲疏雨別開眼:“我只是在巡邏的時候聽見他們需要你,沒想殺你,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你既然沒死,那就自求多福好自為之,別再回來了。”
葉雲舟深深嘆息,嗓音發顫帶了哭腔,惹得慕臨江從小報上方探頭驚奇,他委屈又難過地抽泣:“師姐,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才誤入歧途,我理解你,也能原諒你,我不會恨你的。”
遲疏雨愣了愣,眼神躲閃,浮現出一瞬間的內疚,又很快被厭惡和嫉憤取代,她的唇角發抖,像尊嚴遭到侮辱一樣,剛要開口。
葉雲舟雙肩顫抖,泣聲逐漸變高,連成興奮的笑,擡頭只見他笑得開懷,眼中哪有一絲悲傷。
遲疏雨發現被耍了,惱羞成怒杏目圓睜:“葉雲舟,你!”
葉雲舟漫不經心地嘲弄道:“以為我會這麽天真的你也太天真了,師姐,大家都是各憑手段的人,你千萬別自卑,這次被我抓到把柄,你只是技輸一籌,我并不會诘問你的道德準繩,畢竟我們坑害不成仁義在。”
“葉雲舟,你到底想說什麽!”遲疏雨摔了什麽東西,哐的一聲,眼圈氣的發紅,“如果你想炫耀你的幸運,那你成功了。”
“目的當然不是這麽簡單。”葉雲舟抿嘴笑了笑,“我來談個交易,把禁地之內的冬鶴骨帶到默影都路寧鎮來,越快越好,往返路費我給你報銷,你還能趁機旅行散心,我也不打算回去,師兄還是你的,所以希望你好好考慮配合,別讓交易變成威脅。”
遲疏雨錯愕的消化了半天這個消息,才低吼道:“葉雲舟,我真是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是個卑鄙小人,師兄果然是被你的花言巧語蒙騙才會和你訂親!我一定要揭露你的假面具!”
“別吧,師兄會相信誰,你心裏清楚,我在他面前哭訴你暗中害我,他那麽溫暖,一定會保護我,你敢賭他信你還是信我?”葉雲舟語氣篤定,“我甚至可以裝作被綁,讓師兄幫我取來冬鶴骨贖我,不過那時你可解釋不清了。”
慕臨江捏着小報的手微微用力,把指捏出幾道褶皺,擰過身子背對着葉雲舟把小報翻到反面,什麽都沒看進去。
遲疏雨眉頭緊鎖權衡利弊,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朗潤的聲音:“師妹?我好像聽見什麽東西碎了。”
“沒事,我不小心打翻了碗。”遲疏雨下意識的擺出笑臉回應。
“沒傷到嗎?快讓師兄看看。”
“我真的沒事,師兄這麽關心我,以師弟的性子回來會吃醋的。”遲疏雨故作嬌嗔,眼神鋒利挑釁的看了眼雲圖,對面葉雲舟退後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表情悠哉無懈可擊。
“他吃什麽醋,咱們都是自己人。唉,也不知道師弟跑到哪去了。”
“師兄放心,我一定會陪你找到他。”遲疏雨溫柔地保證,“你快回去休息吧,雖然師弟不在,但還是會有人關心你的。”
門外說了句幸好還有你在,葉雲舟扭頭看了眼端着報紙的慕臨江,他捏着眉心,坐姿都寫滿了不敢茍同。
葉雲舟在雲圖前鼓動道:“師姐,你不想讓師兄讨厭你吧,在身敗名裂和人財兩收之間選什麽,相信你是聰明人。”
不等遲疏雨再說什麽,葉雲舟直接掐斷了傳音符,符紙在手中燒成灰燼,他把飛灰一揚,随着逐漸散盡消失的殘渣平靜地吐了口氣。
“遲疏雨,沒什麽心機啊。”葉雲舟深感無趣,“她表現的越在乎,我的籌碼就越多,可惜她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不明白這個道理,無聊。”
“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慕臨江擱下小報,平淡之下蘊着嚴厲,“婚約是謠言。”
葉雲舟緩緩擡頭望着天花板,有點心虛:“你在意那麽多幹嘛,都是我的私人問題。”
“若要讓我不在意,就別在我面前玩弄感情。”慕臨江一點點皺起眉,語氣發涼,“謊言說的太多,小心我連你的真話都分辨不了。”
“你也看見了,師兄他明知遲疏雨對他有意,還放任遲疏雨接近他,對她示好,你沒必要同情這種人吧。”葉雲舟走到桌邊看着慕臨江。
“我不是同情他,我是在給你忠告。”慕臨江語重心長,“做人做事要有底線,太過唾棄人心,只怕最後忘記自己胸中跳着何物。”
葉雲舟一時語塞,他目光漸涼,負氣拖過椅子坐下,心想慕臨江憑什麽教訓他,他還不是為了給慕臨江配藥。
他支起一條胳膊架在桌面上,撐着額頭,他沒有恐懼,不懂遲疏雨害怕自己的形象在師兄眼裏破滅,他只知道利用,人皆有七情六欲,那他的心到底是不是心?
葉雲舟從指縫裏瞄了閉目養神的慕臨江一眼,敲敲桌面問道:“你說實話,你有沒有喜歡過誰?”
慕臨江睜開眼,搖頭道:“沒有。”
葉雲舟嗤了一聲:“五十步笑百步,你又懂什麽感情。”
慕臨江不置可否,揮揮手道:“下去吧,我要睡了。”
“好,你清高。”葉雲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連說兩個好字,昂首冷笑道,“哼,你既然看不慣我的做派,藥到手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镳,常羲劍看在無辜百姓的面子上我幫你取,其他我概不負責。”
慕臨江眼中寒芒一閃,坐直了,葉雲舟頭也不回頭徑自開門出去。
葉雲舟的涵養确實不錯,即使氣到語無倫次,開門的動靜也放的輕柔,确保不會驚擾左鄰右舍。
慕臨江按着扶手驟然用力,碎木崩濺的聲音響起,其中一片木刺嗖地擦着葉雲舟的側臉紮進門板,削斷了幾根發絲。
葉雲舟松了手,低頭用指腹摸了下臉,沒傷到,但尖銳的風帶來的涼意還在。
葉雲舟面帶微笑地關門回頭,下一刻身影疾閃,掠至慕臨江面前擡腳踹上他的椅子。
慕臨江慣性往前一仰,及時化出雨傘紮進地面,連人帶椅一直向後滑到牆邊才停住,傘尖在地板上剎出一道深溝。
“我翻臉比翻書快,別逼我動粗。”葉雲舟眼神陰沉,“坐到這種高度,你的手難道就幹淨嗎?大家都不是聖人,你還偏要分個高低貴賤,可笑。”
慕臨江起身拖過椅背踹回桌邊,眸色發暗,漫上絲縷的黑色:“你拿到藥之後呢,繼續和靜微門虛與委蛇?需要的時候随時拿來利用,欺騙你師兄不值錢的感情?那麽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在不同時間是否也有不同的用途?”
他的聲音隐去了怒,卻有種循序漸進的逼迫感,好像要理智且清醒的從葉雲舟腦子裏挖出結果來。
葉雲舟有些煩躁:“你想怎樣。”
“你威脅遲姑娘,是她咎由自取,我既是得益者,就不得了便宜賣乖了。”慕臨江無聲地舒出一道深長的氣息,擡起傘尖用袖口撣了撣,擡眸壓下黑色,靠近了葉雲舟,“你們之間既然并非真心實意,我希望你之後與你師兄坦白,解除婚約,人想往上爬沒錯,但靠出賣身體換來的權力,令人不齒。”
葉雲舟扭頭按了按眉心,慕臨江不再逼別人出賣身體了,甚至還管教起想出賣的人。
“我就算出賣,那也不是賣身,是賣腦子。”葉雲舟忍不住澄清。
“你繼續吊着他,早晚有成親那一天,還是要賣的,所以解了吧。”慕臨江突然伸手拂過他垂落的鬓發,若無其事地說:“久不動手,生疏了,削斷了你的頭發,明天換個發型吧,另外,別再對我說謊了,我的餘生宛如朝露,已得見盡頭,若再充斥着謊言,你不覺得可悲嗎?”
葉雲舟擋開慕臨江的手,欲言又止,他悶得慌,不想去看慕臨江靜如深潭的眼眸,在某個剎那又嘲笑自己,幹嘛這麽糾結,慕臨江說什麽,他大可表面答應,慕臨江又不會讀心。
可他擡起頭和慕臨江對視時,又憂患地擔心慕臨江真的看透他。
……他什麽時候也會擔心了?
葉雲舟微微阖眼,沉聲道:“我有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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