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六合鎮02
刑室之中, 殷思注視着衛一留下的暗語,握劍的右手緩緩攥緊,手背青筋浮起, 一陣冰冷刺骨的劍氣爆發開來, 驅散室內滾滾濃煙。
他強迫自己把視線從暗語上移開, 瞥了一下手上印記, 比方才淺了一些, 再無變化,按照慕臨江的說法來看,衛一應當是受了傷,但沒有性命危險,再加上他留下我已脫身四字,大概能推測出衛一與關押他的人發生沖突,伺機脫逃了。
殷思合上眼,仔細分辨這間刑室裏來不及清除的靈力氣息,一共三人, 只有衛一和另一位劍修留下劍氣, 剩下一人則未出手。
他走到釘在地上的鐵椅前,用指尖蹭了蹭一側扶手上的血跡,血已經在火焰炙烤下幹涸發暗, 還有一些摩擦劃痕,一截鏈子掉在椅子下。
喬心月可能被殘魂控制,殷思和喬心月也不熟,對此沒什麽看法, 但三更樓樓主已死……他該早就踏入黃泉,為何又會出現在衛一面前。
殷思的眉越皺越緊,袖中玉簡突然傳出一陣靈力波動, 他猛地回神,查看玉簡訊息,是葉雲舟。
同一時間,默影都邊界的海浪聲曠遠遼闊,慕臨江負手站在一片礁石上,衣袂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至塢城北端,距離聯絡的客船到達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海岸怪石嶙峋,崖壁上生長着稀疏的老綠色植物,氣溫比城內暖和不少,葉雲舟從高處輕盈地跳下來,走到慕臨江身邊道:“我剛才上去看了,船還沒影,順便問了下殷思找沒找到人,不過我估計他應該直接跟你彙報結果。”
他話音剛落,慕臨江的指環就亮起來。
葉雲舟探頭去看慕臨江身前的雲圖,掃了一眼後略感驚訝:“衛一說喬心月是殘魂?那應軒陽到底是應先生,還是他們故意轉移視線的擋箭牌?”
慕臨江啧了一聲:“不好說啊。”
“你之前聽喬心月說話,沒看出哪裏不對嗎?”葉雲舟又問,“她是一直被殘魂控制,還是像我之前那樣本身并不知情?”
“我為什麽能看出秋水劍閣的人哪裏不對。”慕臨江收起雲圖頗為無語。
“你們不是老朋友了?”葉雲舟挑眉,“若不是拿閉關推脫,她還要來看你。”
“算不上。”慕臨江斬釘截鐵地劃清關系,“我與秋水劍閣老閣主倒是有些交情,她那時候也就是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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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葉雲舟拖着調子說道。
慕臨江側目警告他不要陰陽怪氣:“我稍後聯絡一下秋水劍閣,看看那邊有什麽動向,衛一已經脫身最好,另外還有一點讓我在意。”
“三更樓樓主?”葉雲舟接道,“那是什麽人?”
“大約四百年前,一個遠近聞名的殺手組織首領。”慕臨江沉聲說,“殷思曾供職三更樓,但卻被樓主殷歲出賣給任務目标的親信,我後來救了他,他親回三更樓報仇,殷歲斷無存活之理。”
“這個世上也沒什麽不可能的。”葉雲舟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位鬼修身邊淨是大有來頭的老前輩,真不知道他本人是什麽身份。”
“可以我們關于殘魂本體的情報太少,不能确定他的來歷。”慕臨江遺憾道。
“他可能認識你,或者你們有過什麽感情。”葉雲舟又開始瞄慕臨江,戲谑道,“在施家店時,他說本來不想殺你……哎呦,你們恐怕關系匪淺。”
慕臨江面無表情地擡起手,往葉雲舟背後重重一拍,給他推下礁石涼飕飕地說:“你猜對了,他其實對我愛而不得心生怨恨至死不忘。”
葉雲舟:“……”
葉雲舟讪笑道:“話可不能亂說。”
慕臨江不耐煩的給殘魂安這個人設讓葉雲舟終于閉上了嘴,兩人在海岸上站了半晌,海面漫上一層波光粼粼的朝陽,遠處逐漸駛來一個黑點,幾個眨眼間就接近上來,分開海浪疾馳而過,停在兩人身前的淺水當中。
這艘船不大,像個畫舫,表面裹着一層海藍色的靈力屏障,船夫站在甲板上,對葉雲舟揮了揮手。
慕臨江壓下雨傘遮住面容,輕步一躍落在船頭,這時他的指環又閃了一下,便走到船艙門前查看。
葉雲舟随後上船,對船夫點頭道:“師傅,盡快出發吧。”
“等等。”慕臨江擡手,“我還有一個人要來,等一刻鐘。”
船夫不太滿意:“客官,先前說好的兩個人,您這臨時變卦不太好吧。”
慕臨江稍稍掀起點傘面,船夫下意識的哆嗦一下,四處環視卻找不到是什麽東西讓自己心裏發憷。
“錢加兩倍。”慕臨江直接扔給船夫一個錢袋,單聽清脆的撞擊聲就知道出手闊綽,“另外再向你打聽一事。”
船夫掂了掂錢袋,頓時笑逐顏開:“您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昨夜到今晨,可有一位年輕女子單獨乘船離開?”慕臨江問道。
船夫回憶了一下,搖頭:“我們這生意都是開張吃半年,平時哪有那麽多人坐船啊,不過年輕姑娘倒是有一位,大概這麽高,紅衣服蒙着臉,應該挺漂亮,她直接禦劍走的,看方向是煌都。”
“嗯,多謝。”慕臨江道了謝,推開艙門進去,葉雲舟随後追上來,聽到慕臨江的問話就差不多明白了。
“殷思要來?喬心月逃走了嗎?”葉雲舟确認道。
“嗯。”慕臨江點頭,“衛一和喬心月皆用了傳送卷軸,衛一不知所蹤,但喬心月的傳送位置在岸邊。”
“如果她去煌都,目的也是引暮石,那早晚還得和她碰上。”葉雲舟去開了窗戶,船艙中央是個布置典雅的會客廳,他先倒了杯茶,“你那老閣主朋友呢,手下人出了問題,得管管啊。”
慕臨江長籲口氣,嘆惋道:“擎雷山之戰她本命劍斷,夫君亦失一臂,從那之後她就退隐山林,不問閣中事務,非到必要時,我不願将紅塵帶入方外之地,擾她安寧。”
“行吧,你說不必要就不必要。”葉雲舟抿了下唇,會客廳兩側圍了兩段樓梯,他下去看了看,樓下只有兩間客房。
一刻鐘尚不到,殷思就已經禦劍趕來,落在甲板上步履匆匆去找慕臨江。
船夫要避開海上巡邏的防衛艦船和鋪設的法寶,就要繞遠路,不出意外一晝夜就能到達煌都,慕臨江打開一間客房,片刻後葉雲舟也進來轉了一圈,指着窗口道:“躺椅放這兒?”
慕臨江坐在床邊笑道:“你也可以睡床。”
“當然是我睡床。”葉雲舟理直氣壯地說,“躺椅給你睡。”
慕臨江提醒道:“我花的錢。”
“但你仔細想想,本來我們一人一間,但你的下屬要來,你的下屬自然住你的屋子,所以你來住我的房間,給你個放躺椅的地方已經很寬容了。”葉雲舟攤手講道理。
慕臨江心說還挺有道理,然後他就靠在了床柱上擡起一條腿架在床沿:“說得好,總之我要補覺了,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就回樓上,想睡就上來。”
慕臨江不和葉雲舟講道理,含笑看他,葉雲舟剛想說什麽,忽然感到背後一股涼氣,他回頭一看,殷思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又保持着敲門敲一半的姿勢站在門口,看樣子是想等他們決定到底怎麽睡。
葉雲舟撐了下額角,認真道:“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自帶了躺椅。”
“無需多言。”殷思略過葉雲舟,上前兩步行禮,“屬下打擾宮主休息,但屬下以為,此事應當面詳說。”
“嗯。”慕臨江一拂袖關上門,窗外景色開始後退,很快便倏地竄出一截。
殷思仔細将暗室所得和推測講述一遍,然後拿出一方手帕呈給慕臨江:“這應是三更樓主與衛一對峙時留下的血,他既與殘魂勾結,我當初雖确認他已死,但很可能有人救他,或許此人與殘魂有關。”
慕臨江接了手帕,淺灰的布料上有一片暗色血漬,他沒急着查驗,輕聲道:“擡頭。”
殷思暗中握緊了拳,一點點擡頭看向慕臨江。
葉雲舟聽見樓上船夫喊了一聲早膳有煌都的蟹粉湯包,他放輕腳步從屋內逐漸凝重的氣氛中抽身,上去端了兩盤,配完蘸碟才回去,把瓷盤放在圓桌上,殷思臉色泛白,右手細微的顫着,兩人依舊在對視。
葉雲舟忍不住幹咳道:“兩位,有什麽矛盾,不如飯後再說。”
殷思像被這道聲音從無形的罩籠裏拽出來,突然拄着劍彎下腰急促喘息起來,如蒙大赦。
慕臨江下床走到桌邊,微嘆一聲:“你還是放不下,你如今是寂宵宮的人,誰敢算計你,殺了便是。”
“是屬下無能。”殷思咬牙說道,他的聲音嘶啞不複冷靜,像倒在火爐上的碎冰,一面是熾熱的怒,一面是沉冷的恨。
葉雲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殷思,慕臨江把手帕扔在桌上,面露無奈,葉雲舟給他遞了杯茶,笑道:“老太爺真愛操心啊。”
“吃你的包子吧。”慕臨江往椅背上一靠,仰頭回憶着什麽,然後拿出本厚重的古書,從中間開始翻。
葉雲舟指尖叩了叩桌面,偏頭對殷思喊道:“殷大人,起來湊活一口?”
“不必。”殷思直起身子,轉身欲走。
“咱們陪宮主吃個早飯,他會很高興。”葉雲舟笑意深沉地關愛空巢老人,“是不是,老太爺?”
慕臨江專注翻書,沒注意葉雲舟說什麽,就随口嗯了一聲。
殷思眼角抽了抽,眼神一言難盡,挪着步子過去,站在空餘的椅子邊一動不動。
“請坐。”葉雲舟揚了揚下巴,“還得宮主請你坐啊,我都替他請了。”
殷思像個無情的執行命令機器一樣坐下,葉雲舟還想再逗一會兒,慕臨江已經找到了要找的陣圖,把書倒扣在桌上,在手帕上方勾起閃爍的靈力線條。
葉雲舟夾了個小籠優雅地咬上一口,盯着手帕逐漸飛起的血色灰燼,一副小型陣圖浮在灰燼上方,将那些殘渣過濾成淺綠色,光芒聚在一起,緩緩凝成一株有着寬厚葉片的草藥。
“是重陽仙草。”慕臨江揮手散開陣圖皺眉道,“能救魂魄尚未離體消散的新死之人,是淩崖城珍藏的仙品。”
“所以殷思确實殺過三更樓主,但淩崖城有人暗中救了他?”葉雲舟沉吟,“六合鎮就在淩崖城轄內,喬心月也是往煌都去,看來淩崖城不簡單。”
他還有一句在心裏的沒說出去,那位淩崖城主,原著裏也是個渣攻。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了……玩的好累,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果然連玩都沒有體力了_(:з”∠)_
小時候還能跋山涉水的跑,現在爬幾步臺階直喘氣T^T明天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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