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姜氏
姜之夢撲哧一聲笑, 打破了沉寂:“敢問這位姜桓姜公子, 什麽叫‘特殊好友’啊?”
姜桓見她年紀跟李眠溪差不多大, 便道:“字面意思,小姑娘家的別問那麽多。”
姜之夢眨了眨眼睛,神情頗為古怪, 道:“你這副穿着打扮, 加上這種語氣……若非我從未見過你, 恐怕真的會将你當成我家的哪位長輩呢!”
姜桓不置可否。
這種話聽得耳朵要起繭了。
不過他早前聽旁人講他像姜家人,今日一看, 風格的确是像得有點離譜,穿着審美道法喜好,簡直是照着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戮君聽他們講話, 忽然眉頭一擰, 問姜之夢:“你是說,他當真不是你們姜家人?”
姜之夢道:“自然不是。”
戮君道:“哦?那可奇了怪了, 本君方才與他交手,觀他一身功夫,分明與你們姜家一脈相承, 連刀意都如出一轍,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他不是出自望川姜氏, 那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
他面上露出點玩味之色,顯然是存心挑事,但講得也是實話。
果然,這話一出, 姜家兄妹瞬息變色——若服飾打扮相似倒沒什麽,百家氏族也不是沒被人模仿過,但道統傳承不一樣,那已經觸及底線。
姜之意斂了笑容,轉向風越辭,肅容問:“道君,敢問戮君閣下此言當真?”
他們是信不過戮君的,但卻信得過清徽道君。
青牛察覺到變化的氣氛,不安地甩了甩蹄子。
風越辭撫了撫青牛頭角,許是因為方才擅動靈力的緣故,他臉色蒼白異常,瞧着比往日更添病态,周圍還留存着未散的焰火灼燒,烈如雲霞,照在他身上卻渾似萬年霜雪,不見半分暖意。
姜桓實在擔心,忍不住走近了兩步,想拉他手腕渡些靈力過去。
風越辭卻示意不必,只道:“之意,姜公子來歷特殊,此事可問過你們姜家長輩,再行定論。”
“道君所言甚是,但茲事體大,我需得問個明白,再告知長輩。”姜之意看向姜桓,拱手道:“姜桓姜公子對吧?可介意我試試你的功夫?”
姜桓嗤笑一聲:“你?”
姜之夢解釋道:“姜桓公子,眼見為實,我兄長是好意,不願平白冤枉你,才想親自出手一試的。”
姜桓道:“冤枉?冤枉什麽?這話我可以笑一年了。小姑娘,你們家的道法占個前無古人就算了,難不成還要占個後無來者?”
姜之夢漲紅了臉,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我們望川姜氏傳自姜帝陛下,已有數千年,你敢說你一身所學盡皆是自己所創?”
姜桓道:“數千年算什麽。你還真講對了,自己适合修什麽道,自然只有自己最清楚,我走我的道路,又何須去學旁人的東西?”
太狂了!
所有人心中皆是禁不住暗道了一聲。
先前一個戮君已是狂妄霸道之極,這回一個姜桓橫空出世,竟是比戮君更甚,關鍵是還有與之性情相配的實力。
姜之夢想說什麽,卻被姜之意攔了攔,只見他負手道:“世人皆知,姜帝陛下起于月黯星耀末年,一身修為冠絕當時,其後更建九重天闕,是起源至今,唯一一個可與魔王陛下并駕齊驅的人物。而今閣下此言,豈非是自比姜帝陛下?”
姜家人素來以姜帝正統自居,雖不似葉家人出了名的清高孤傲,卻也是外謙內傲,容不得旁人放肆。
話音落下,衆人一時屏息。
帝王光輝,萬古難消。
魔王與姜帝從來都是起源之地翻不過的兩座山,其震懾力至今仍在,諸人不敢不敬。
姜葉兩家人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兩家針鋒相對了數千年,恩怨比海深,可但凡誰要在他們跟前說一句姜帝魔王的不是,保管他們會先放下恩怨聯起手來将人弄死,而後才會繼續一較高下。
姜帝是姜家人眼中尊崇敬畏的神明,魔王是葉家人心中不容亵渎的主宰。
誰碰誰倒黴。
姜桓卻不置可否,随意道:“沒見過,不清楚,哪天見到了比一場才知。哎哎哎別忙着上火動手,小朋友我勸你心裏有點數,你旁邊那位戮君剛剛才被我打吐血,前車之鑒啊。何況你們家功夫跟我一個路子,在我眼中,自然全是破綻。實話講,同樣的境界,我揍你們家十個跟揍旁人一個差不多。”
戮君:“……”
姜之意:“……”
聽姜桓的話,姜之夢莫名有點發怵,擡頭看她兄長,已是氣得黑了臉,拳頭捏得咯吱響,哪怕面對葉大公子時都沒這麽失态過。
無奈之下,姜之夢只好眼巴巴地看向風越辭。
風越辭目光掃過諸人,卻是沖學宮的師長們道:“客人遠道而來,不好久留門前,勞煩諸位早作安排。”
學宮長者連連點頭,其他人一個個回神,各自趕着看熱鬧的學子們散去,又領了四君書院的院生與姜家子弟往裏走去。
至于難纏的幾位,他們實在無能為力,只能交由清徽看着了。
蘇令謀倒是留下來幫忙,雖說很不滿戮君先前所為,但此刻也要擺出微笑,打圓場道:“茶水已備好,外面風大,還請諸位裏面講話。”
風越辭微微颔首,衣袖輕揚,率先轉身往裏行去。
姜桓見此,也沒了搭理旁人的心思,立即跟上去,将青牛按到了後面去,“道君為何非要逞強?林姑娘再三交代不可出手,你卻總不聽。”
風越辭道:“若非如此,你們不會停下。”
姜桓搖搖頭,很直接地講道:“誰說的?你叫我一聲試試,我什麽時候沒聽你的話了?”
風越辭眸光微轉,未出聲。
姜桓見他此刻态度頗為溫和,便趁機提道:“道君,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件事?”
風越辭道:“何事?”
姜桓道:“現在又來一個姜公子,以後可能還會更多,你一開口,哪裏知道你在叫誰呢?不如……你換個稱呼如何?”
未及回答,風越辭忽然眉間微蹙,擡手掩唇,低聲咳嗽起來。
姜桓皺眉,不容拒絕地握住了他的手,肌膚相觸間升起無邊的暖意,轉瞬流轉全身,溫暖之極。
寒意痛楚使人清醒,溫暖安逸令人放松。
風越辭已經習慣了前者,反而不适應這紛湧來的暖意,便如同姜桓這個人,直白坦蕩而熱烈,一腔心思明明白白,叫人難以招架。
世間仰慕清徽道君者不知凡幾,但旁人向來規規矩矩,縱然戮君也被他一箭封靈,不敢太過放肆。唯有姜桓不管不顧,又恰好卡在過界的邊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們二人走在最前方,險些驚掉了後方一群人的眼眶。
姜之夢道:“我好像明白什麽是‘特殊好友’了,那位姜桓公子拉着道君的手居然沒有被打!上回碰了下衣袖就被一箭……咳咳,戮君閣下不好意思,我不是針對你啊!”
戮君黑着臉道:“閉嘴!”
蘇令謀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是林姑娘叮囑過,姜……桓的靈力特殊,能為清徽溫養身體神魂,所以不必見怪。”
見鬼了,這話講得他自己都別扭,什麽時候見那大殺器有這麽好心過?
姜之意望着二人背影,倒是若有所思道:“小妹,道君交好之人,不可能品性有差,那位姜桓公子……暫且不要去招惹他,待我先問一問父親。”
姜之夢吐吐舌頭,小聲道:“不用兄長講我也不想惹他,不知道為什麽,我有點怕他。”
身為姜家人,她在四君跟前都有底氣大聲講話,卻不知為何,面對着姜桓時,總有一種微妙的無法言喻的敬畏感。
姜之意摸摸她的頭,擡頭看到姜桓時,眼中的驚疑困惑亦是不減反增——就算是偷學,可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偷學到這種地步?
贏過戮君,連他們家的長輩都沒把握。
這個姜桓……到底是什麽來歷?
“哞哞——”
青牛原本跟在風越辭身旁,再一次被姜桓按到了後方,委屈得氣都噴不出來了,搖晃着鈴铛,擋在所有人跟前跺蹄子撒脾氣:“哞!哞!哞!哞!”
姜桓:“喲,這小牛脾氣見長啊!我一直好奇,道君是從哪尋來的這頭青牛,除了能背人半點本事沒有,整天就會哞哞叫。”
青牛眼睛瞬間瞪成了銅鈴。
風越辭伸手摸摸它,緩緩道:“我亦不知哞哞來歷,幼年起它便跟在我身邊。待我入學宮放它歸去,它卻自己尋來,極有靈性。”
他們這一停留,姜之夢幾人跟了上來,聞言開玩笑道:“我記得姜帝陛下的望浮宮裏也有一頭守門的金牛,說不定還與哞哞有幾分淵源呢!”
青牛:“哞!”
姜桓“啧”了聲,“你們家姜帝真是到處找存在感。”
姜之意道:“煩請閣下注意言辭!”
姜桓無所謂地道:“我真搞不明白,都消失幾千年的人了,怎麽還那麽多事,一會是什麽望浮宮,一會是什麽‘浮生望月圖’,一會又是什麽守門金牛……能不能學學傳聞中的另一位魔王,人家就沒留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玩意。”
姜家兄妹深吸一口氣。
風越辭安撫着青牛,淡聲道:“姜桓。”
“嗯……嗯?”姜桓倏而偏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道:“道君,方才是你叫我名字?”
風越辭道:“姜帝比肩魔王,自有過人之處。慎言。”
姜桓哪裏還有心思管什麽姜帝魔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語調上揚道:“既然道君喚我名字了,那我是不是也該換個稱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姜寶: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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