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完全沒有
顧從絮前所未有地懵了。
他只是……盯着那腳踝上的淤青看而已,到底什麽時候上手去抓了?!
純情龍根本沒有絲毫印象。
他僵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反應,而朝着他龍腦袋砸來的錘子卻沒有絲毫停頓,破空聲險些能将空氣撕裂,直直沖着顧從絮的腦袋砸來。
相重鏡終于反應過來,強行忍住腳踝上傳來的異樣,猛地一腳蹬在顧從絮的肩上,将發呆的龍踹得往後一仰,堪堪避過能将他腦袋砸扁的流星鐵錘。
一聲劇烈的聲響,鐵海棠的鐵錘竟然一擊将剛剛建好的待客廳堂砸得粉碎。
木屑化為雪似的粉末翻飛在周遭,被陰風吹得胡亂飛舞。
相重鏡惱羞成怒地蹬開被踹了一腳卻還在堅持不懈抓着他腳踝的顧從絮的爪子,狼狽地攏着淩亂的衣衫起了身,發間的桃花枝輕輕一動,一朵淩亂的桃花發蔫地飄落在他肩上。
他的腦海仿佛被顧從絮握在腳踝那只手給硬生生攪渾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先罵顧從絮還是先應對鐵海棠。
相重鏡沒發現的是,整個待客廳堂被鐵海棠一擊擊碎,就連地上的木地板也碎成了粉末,但惟獨他腳下那塊完好無損,連一絲裂痕都沒有。
顧從絮已經徹底回神,本能将相重鏡護在身後,神色狠厲去看突然偷襲的人。
鐵海棠氣瘋了,鬼瞳森然看向顧從絮,厲聲道:“滾開!!”
顧從絮還以為鐵海棠是打算連相重鏡一起殺,轉頭對相重鏡道:“你看吧,我就說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現在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相重鏡繡鞋不知丢哪裏去了,赤着腳站了起來,臉上緋紅還未褪去,盡量繃着神情,道:“鐵姑娘,對不住,扮裝騙你的确是我不對,還望你……”
相重鏡這極其客套疏離的話讓鐵海棠握着流星鐵錘鎖鏈的手猛地一顫,繼而驚恐看向相重鏡。
相重鏡還沒這麽在女子面前這麽丢人過,加上他有事相求,話語間極其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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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道歉的話都還沒說完,鐵海棠突然“哇”的大哭出聲,像摸到燙手山芋似的将手中鐵錘扔下,撒腿就跑。
這次是真哭了。
相重鏡:“……”
就在相重鏡和顧從絮面面相觑時,白衣女子一言難盡地前來收場,派來厲鬼重新将待客廳堂建好,又說盡了客套話,讓相重鏡再在這裏候着。
相重鏡已經将沾滿木屑的繡鞋找了回來,看也不看匆匆穿到腳上,又将身上的黑袍往下扯,擋住自己膝蓋往下的地方。
遮擋住腳踝後,相重鏡才幽幽看向顧從絮。
此時顧從絮才後知後覺剛剛的事,他根本不敢去看相重鏡,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逃回識海裏躲避,僵着身體站在原地,死死握着拳一動也不動,任由相重鏡如刀似的視線一刀刀剮着他的身體。
相重鏡看了好一會,視線落在顧從絮通紅的臉上,慢悠悠道:“我的腳踝,好摸嗎?”
顧從絮:“……”
顧從絮羞憤欲死,想要辯解一開口卻語無倫次,連他自己都不知要如何為自己開脫。
畢竟方才主動上手去摸的,的确是他,相重鏡甚至一句撩撥的話都沒說。
顧從絮龍角冒出來,脖頸處也冒出隐約的龍鱗,這副模樣卻并不像魔化時那般可怖,反而看着整條龍都要被蒸熟冒熱氣了。
相重鏡見顧從絮這番模樣,方才的羞惱這才緩緩散去,平日裏那放浪不羁的做派又回來了。
他朝顧從絮勾勾手,道:“過來坐啊。”
顧從絮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猶豫半晌才閉着眼睛同手同腳地走了過來,被相重鏡勾着腰封拽着坐了下來。
相重鏡本來就是那種“別人比他尴尬,那他就不尴尬”的惡劣性子,見惡龍全身上下寫滿了“快來欺負我吧”的模樣,笑得發間的桃花都在微微晃動。
他也不矯情地再遮腳踝,反而扯開黑袍,伸出腳尖去踢顧從絮的腳,笑眯眯地喚他:“三更啊。”
顧從絮原本都要僵成柱子了,被相重鏡那只帶着一圈淤青的腳輕輕一碰,差點原地起飛将房梁給撞塌了。
惡龍難得乖順,沒有像之前被調戲時那樣去兇相重鏡,像是要贖罪似的,小小聲道:“嗯?”
相重鏡眸中全是促狹地看着他,故意道:“我的鞋子好像穿反了,你幫我換過來好不好啊?”
顧從絮:“……”
顧從絮本來拼命将視線往旁邊偏,根本不敢像登徒子一樣再盯着相重鏡的腳踝發呆,相重鏡這句話一說出來,他又是一呆。
相重鏡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看着仿佛是醉酒似的,眸子彎彎,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魅惑勾人。
“嗯?”相重鏡見顧從絮呆呆的,覺得更好玩了,将腳踩在顧從絮的膝蓋上,腳尖順着他的小腿緩緩滑了過去,将惡龍撩得尾巴尖差點都要冒出來了。
他還在催:“好不好啊?嗯?我這樣穿着可難受了。”
顧從絮:“……”
若是平日裏的顧從絮,早就兇巴巴地讓相重鏡自己換鞋去了,這次不知是不是被打擊得腦子都懵了,呆呆看了相重鏡好一會,才輕輕一點頭,道:“好。”
這下相重鏡反倒:“……”
相重鏡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再難過臉上依然是讓人看不出端倪的笑容,剛才被顧從絮摸了下腳踝就滿臉羞惱的事,讓一向以自制力為傲的相重鏡覺得受了極大的恥辱,勢必要加倍讓顧從絮“羞惱”回來才能平衡。
他本來覺得拿腳再次調戲顧從絮,能讓他羞惱地變成小紅龍嗷嗷叫,咆哮着呵斥自己不知羞恥,這樣才能讓相重鏡那“扭曲”的自尊心得到滿足。
只是相重鏡千算萬算,沒想到顧從絮竟然還真的打算幫他換鞋。
相重鏡怔然看向顧從絮,本來以為他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還在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打算看顧從絮大變活龍害羞地滿天亂飛。
然後……顧從絮就面無表情地握住他的腳踝,緩慢地将他穿反的繡鞋脫了下來。
相重鏡:“……”
相重鏡愕然看向顧從絮,連腳尖都在微微發着抖,垂在腳踝上的金鈴輕輕晃着,若是有鈴舌,現在肯定顫抖不止,抖得叮鈴作響。
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全是相重鏡自己給自己找事,哪怕再難受他也得強行忍着。
顧從絮的動作很慢,像是怕弄疼了他似的,但也就是這樣慢吞吞的動作,讓顧從絮微涼的掌心貼着腳踝蹭了又蹭,占足了便宜。
相重鏡:“……”
相重鏡腳踝上的酥麻順着修長的腿蔓延上髓海,讓他控制不住地擡起手捂住嘴細細喘着,眼圈微紅,唯恐被顧從絮發現異樣。
仿佛過了一個甲子那麽久,顧從絮終于将繡鞋給相重鏡換好,他擡起頭,試探着看他:“換、換好了。”
惡龍以為自己是在賠禮道歉,實際上舉止比方才還要過分千倍百倍。
顧從絮還沒看見相重鏡的神色,就被相重鏡蹬了掌心一下,有些委屈地收回了手。
相重鏡才不管他委不委屈,他被人占足了便宜還不能多說一個字,只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背對着顧從絮,盡量不讓他看到自己發紅的臉。
顧從絮見他背對着自己不說話,猶豫道:“你……你還生氣嗎?”
相重鏡:“……”
相重鏡都要氣瘋了,但讓顧從絮給他換鞋又是他自己要求的,就算氣得要吐血還是不能罵人,只能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
“不、生、氣、了。”
顧從絮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不生氣就好。
相重鏡背對着顧從絮,幾乎将後槽牙都咬碎了,心間全是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恥辱。
哪怕當年他幼時第一次比劍以半招之差落敗時,都沒這麽屈辱過。
“怕什麽?”相重鏡面無表情地自己說服自己,“他就是條純情得不能再純情的龍,你有無數種法子能讓他羞憤欲死。”
這樣想着,相重鏡終于吐出一口氣,打算将此事翻篇——反正他丢臉的事,翻篇翻得比翻書還快。
整個房間安靜得要命,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最後,還是收拾好情緒的相重鏡轉過頭,故作鎮定道:“我記起來鐵海棠是誰了。”
顧從絮道:“誰?你的故人?”
相重鏡點頭。
當年三毒秘境開之前,相重鏡曾被厲鬼糾纏神魂不穩一段時日。
那時的他獨來獨往,離開去意宗四處歷練,根本不知曉自己神魂不穩了多久,只迷迷瞪瞪記得自己仿佛在一處荒郊野嶺四處游蕩。
再次有意識時,他是被一股槐花的香氣喚醒的。
***
又是一年槐花盛開,鐵海棠蹲在槐樹下,神色憂傷地看着地上一堆早已化成白骨的屍身。
那是她的屍身,已經曝屍荒野十年了。
她蹲在地上,神色呆滞,日複一日地想要捧着近在咫尺的黃土将屍骨掩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觸碰到如何東西。
鐵海棠茫然地心想:“我這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麽壞事呢,還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麽惡事?”
在她的意識中,自己定是做錯了事,才會被上天如此懲罰,否則她要如何說服自己,這種被虐待慘死曝屍荒野的下場是她本就該有的命數呢?
她呆呆地蹲在那,還在魔怔似的重複着将土掩埋到屍骨上的動作。
這個動作這十年來她重複了無數次,讓她幾乎都麻木了。
直到突然有一只手輕輕探過來,捧着一抔髒污的土,輕輕掩蓋在了她的屍骨上。
鐵海棠呆了好一會,才茫然地擡起頭去看來人。
面前的人神色冷清,身上一股清冽的槐花香——說來也怪,鐵海棠明明是鬼魂,卻奇怪地能嗅到此人身上的味道。
這人仿佛仙人似的,幾乎讓鐵海棠産生了一種錯覺。
她是終于瘋了,才會産生這樣的幻覺和妄想嗎?
就在鐵海棠呆呆看他時,面前的男人突然喃喃開口道:“屍骨無人收斂,會變成孤魂野鬼啊。”
鐵海棠愣了愣,才點頭。
相重鏡輕輕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那送葬閣還是得去一趟。”
鐵海棠被他這個笑看呆了。
相重鏡将手中挂着轉運符的劍放在一旁,神色溫和地繼續将土往屍骨上埋,埋了好一會,他才突然“啊”了一聲,問鐵海棠。
“你冷嗎?”
鐵海棠不知他是什麽意思,茫然道:“冷。”
我好冷。
相重鏡“嗯”了一聲,從儲物芥裏拿出一個盛靈器的紫檀盒子,一點也不嫌髒污地将鐵海棠的屍骨從地上撿起來,放在盒子裏。
鐵海棠不知要如何反應,好一會才帶着哭音抖聲勸阻道:“仙人,不必如此!您……您只要用土将我埋了便好。”
相重鏡沒說話,認認真真将骨頭撿完,又起身摘了一枝純白的槐花放在盒子裏,這才将盒子阖上埋在了槐樹下。
鐵海棠哭着看他,哪怕鬼魂已經流不出絲毫眼淚,但不知哪來的淚水還是不要命地從眼中流下。
“好姑娘。”相重鏡擡手摸了摸她的發,聲音輕柔,“去輪回吧。”
鐵海棠更咽着搖頭:“他們皆說我命不好,就算再輪回也逃脫不了慘死的命數。”
相重鏡愣了一下,才輕笑着道:“你叫什麽,生辰八字多少?”
鐵海棠抹幹眼淚,一五一十說了。
相重鏡将劍上的轉運符扯下來,輕輕閉眸念了句法訣,接着一簇火焰倏地将他指尖的轉運符燒成灰燼。
下一瞬,鐵海棠呆怔看向自己的手中。
那慘白的掌心正安靜躺着一枚轉運符。
鐵海棠愕然張大眼睛,正要去看,卻見相重鏡正伸手按在那棵槐樹的枝幹上,垂着眸輕聲道:“我會回來接你的。”
他這句話不知在對誰說的,但鐵海棠卻恍惚知道,那定然是對極其重要的人說的,否則他的神情不會那麽悲傷。
相重鏡說完後,回頭朝鐵海棠一笑,這才緩緩離開。
鐵海棠甚至忘記了他叫什麽。
“他啊啊啊,就像是仙人!仙人你懂嗎?!”六十年後已是三界鬼修大能的鐵海棠抱着軟枕仿佛花季少女似的在床上一邊打滾一邊興奮地尖叫,“怎麽可能有人連頭發絲的卷曲度都那麽完美啊?你說,你說啊!嗚他真是要了我的命,雖然我早已經死了……勤娘!勤娘你說他完不完美,是不是仙人?!”
白衣女子——勤娘面無表情撩着床幔看着她,活像是在看傻子。
鐵海棠還在止不住地翻滾,叫着叫着又突然嚎啕大哭:“可是剛才我在仙人面前做了什麽?!我自稱姑奶奶,還要當着他的面宰人——雖然那男人死有餘辜,他竟然敢碰劍尊的腳?勤娘,勤娘你說他該不該死?!”
勤娘:“……”
勤娘冷漠道:“姑奶奶您要是再不換好更乖的衣裳過去,你的仙人劍尊就要等不及走了。”
鐵海棠:“……”
鐵海棠:“!!!”
片刻後,鐵海棠優雅溫婉地推開門走進了待客廳堂,仿佛方才那兇殘粗暴舉止的人不是她鐵海棠一樣,當做無事發生地溫柔福身。
“見過劍尊。”
知曉鐵海棠是故人後,顧從絮也沒了顧忌,也不在意方才鐵海棠朝他掄鐵錘的事——畢竟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個輕薄人的登徒子,活該被揍。
他從已經敞開的後門走到了長廊那裝作對兩人之事不感興趣的樣子去看花海,耳朵還是豎得尖尖的,酸溜溜地打算聽一聽這兩人到底有什麽過去。
相重鏡笑道:“對不住,方才沒認出來你。”
鐵海棠一愣,忙激動道:“劍尊還記得我?”
相重鏡:“隐約記得。”
哪怕是“隐約”已經足夠讓鐵海棠歡喜了,她忙想要大步流星跑過來,但腳步一頓還是規規矩矩邁着優雅的小步伐走過來,恭敬跪坐在相重鏡身邊,看着他的眼神都在發亮。
相重鏡認識的人中還很少有女修,更何況鐵海棠的眼神仿佛日光般閃耀,讓沒和女人相處過的相重鏡完全招架不住。
他幹咳一聲,不知該如何寒暄,總覺得說什麽都尴尬。
鐵海棠沒打算讓她的仙人劍尊尴尬,乖順道:“劍尊來此處尋我,是有事想要我幫您查嗎?”
相重鏡見狀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省去了寒暄讓他舒适不少:“正是。”
“您說。”鐵海棠正要像平時一樣拍拍胸口做出承諾,手一擡起又想起來不能太粗魯,忙捏了個女子柔美的蘭花指,柔聲道,“劍尊想知道的,海棠全都幫您尋來。”
相重鏡:“……”
相重鏡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一旁的顧從絮見狀眼睛都綠了。
這個女人……竟然在撩撥相重鏡!
顧從絮都想直接朝着那女人惡龍咆哮,告誡她別癡心妄想,相重鏡才不喜歡鬼修!
他生出這個念頭後,突然一呆,後知後覺一個問題:“不對,相重鏡被人調戲,我緊張什麽?!”
顧從絮莫名煩躁,薅了一把地上的黃泉花,面無表情地碾成碎末。
相重鏡什麽都沒瞧出來,還在認真說正事。
“我想知道,千年前三毒秘境的仙君和惡龍的事。”相重鏡回想起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有秋都不敢去查這個,猶豫地看向鐵海棠,“可以嗎?”
鐵海棠想也不想,木然道:“可、以!”
相重鏡一愣,沒想到鐵海棠什麽都沒問就答應了,試探着道:“你查這個,會有麻煩嗎?”
鐵海棠仿佛在喊什麽號子似的:“完、全、沒、有!”
有人來阻止她,抓着養黃泉花就好,不礙事的。
相重鏡:“……”
事情進展這麽順利,相重鏡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幹巴巴道:“那多謝你?”
鐵海棠聽到這句話,兩個鬼瞳都差點縮成一個了,她看起來有些呼吸困難,捂着胸口艱難道:“不、不礙事。”
她說着像是徹底忍不住了,匆匆說了一句:“劍尊等我消息便好,三日後我會派鬼給您遞消息。”
說罷,便邁着小碎步噠噠噠跑了。
相重鏡:“……”
唔,這個鐵海棠,到底是感謝他還是讨厭他?
話都沒怎麽說就這麽着急趕他走?
相重鏡被下了逐客令,也沒好意思在這裏待,帶着生悶氣的顧從絮離開了大槐樹的小世界。
勤娘前來送他們,神态十分恭敬。
相重鏡三番兩次想要開口說報酬,卻被勤娘打斷了,最後只好作罷。
相重鏡盛着黑龍離開後,勤娘才慢悠悠回到了鐵海棠的住處,一把掀開紅色的床幔——那床榻上,挂滿了和她鐵錘上一模一樣的轉運符,似乎是她自己描着做出來的。
果然如勤娘所料,鐵海棠正面無表情躺在床榻上默默流淚,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勤娘唇角抽動:“怎麽了?”
“讓我死了吧。”鐵海棠說。
勤娘道:“你早已經死過一次了。”
“嗚。”鐵海棠捂着胸口艱難道,“我一和他說話就胸口發緊,勤娘,我是不是病了?”
勤娘:“……”
勤娘理解不了鐵海棠這種終于見到仰慕了幾十年人時的感覺,冷漠道:“你腦子的确病了。”
鐵海棠:“……”
嗚。
鐵海棠躺着一一檢讨自己今日所做的丢人時,恍惚中似乎忘記了什麽。
她躺了半天都要睡着了,突然靈光一閃,騰地爬起來,鬼瞳全是滲人的森寒,咬牙切齒地怒罵道:“那條挨千刀的惡龍!”
***
顧從絮帶着相重鏡飛快回到了送葬閣。
宋有秋正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等,看到兩人落在院子裏,忙不疊起身,歡喜道:“劍尊!”
相重鏡從滿是陰氣的地方回來後,明明周圍四季如春,他卻覺得渾身發冷,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笑着道:“我回來了,沒被咬。”
宋有秋見他完好無損,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顧從絮原本還在生悶氣,見相重鏡踉跄了一下忙一把扶住他,感覺他在大槐樹那冰涼的身體此時卻滾燙一片。
宋有秋正要去問他有沒有從鐵海棠那得到些什麽,視線瞥見相重鏡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忙道:“劍尊神魂不穩,去了那全是陰氣的地方恐怕不太好,快、快去找滿大人。”
相重鏡點點頭:“我的确要去找他。”
隔壁便是無盡樓,相重鏡腳下有些發飄,但他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慢悠悠去了無盡樓。
滿秋狹正在研究藥,瞥見相重鏡回來忙将藥杵都給扔了,歡天喜地道:“回來了,來來來,我再給你換一身女裝。”
相重鏡皮笑肉不笑地将發間的桃花枝扯下來摔在滿秋狹的桌子上,挑高眉梢,懶洋洋道:“我進去第一眼就被認出是男扮女裝了。”
滿秋狹一愣。
相重鏡嗓子有些癢,偏頭咳了一聲,才似乎有些無法理解地開口:“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為何每回打賭都想吃點什麽。”
之前打賭要吃叼尾巴吃自己的顧從絮悶不做聲地低下了頭。
“滿大人。”相重鏡的手指在偌大的無盡樓畫了個圈,道,“這無盡樓這麽大,你要從哪裏開始吃起?”
滿秋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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