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鬥士057

晚課結束, 除教學樓和宿舍直線交叉的道路開着明亮的大燈,其餘位置都只亮着小小的地燈,光線昏黃, 襯得角角落落越發靜谧。

肖四方懷抱着一絲期望, 鬼鬼祟祟來到老地方, 剛從樹後抻了抻脖子往外探頭,就看到慵懶地坐在長椅上的聖父大人。

她趕緊跑了過去。

“您在真是太好了!”

岑薄慢悠悠地把視線放在她身上,“我猜你會來找我, 所以是特意在這裏等你的……坐。”

和往常那樣坐好後,肖四方雙手放在膝蓋上, 側過臉就直奔主題:“您說, 今天那些人是不是院長找來的?”

昏暗的光線在岑薄的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 把溫柔的雙眸層層包裹起來,變得疏淡冷漠。

“為什麽懷疑他?”

“他有前科呀, 第一次害我的時候, 還是您自己伸出了援手!”

岑薄像是才想起了這麽回事, “所以你就懷疑他了?”

“嗯。”肖四方點頭,“應該就是他, 但又覺得哪裏怪怪的。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應該是除掉我,那就沒必要弄擂臺賽了,還把這麽多同學都牽扯進來。今天這件事給我的感覺……”

她皺皺眉頭,“更像是來羞辱學院或者敲打我的,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的表現不符合他們的預判, 然後出于某一種原因,菲利就豁出去了。”

“分析的有理。”岑薄誇道。

“可除了院長又會是誰呢,難道是已經被開除了的特裏主任?”肖四方想不通, 她最近也沒有新的敵人啊。

“原來你以為只有那麽幾個人想要除掉你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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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薄看着她茫然的臉,笑道:“你可是在挑戰一整個階級的權威,怎麽會只有一兩個敵人呢?”

對呀!她和特裏威利也沒有直接仇恨,都是他們非要找自己的麻煩!既然有特裏有威利,那再多上一些人也很正常!

肖四方想明白了,又問:“那監察局會把事情始末查出來,然後對那些人做出處理嗎?”

“嗯……”

這個問題似乎把博學睿智的聖父大人問倒了,他托着下巴沉吟了很久,才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事情始末是可以查出來的,但是能不能做出處理,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可能不會處理嗎?”肖四方瞪圓眼睛,“為什麽,因為受害者是流民?”

岑薄微微一笑,“也可能因為加害者不同凡響哦。”

這也是一種可能!

肖四方有些發愁,她會不會因為這些阻撓而早死,然後沒有辦法實現自己的理想呢?

“真的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流民一定要被圈養和管制嗎?還有內城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岑薄再一次無情的拒絕了她,“不可以。”

“但是不要着急,你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會發現的。”

他的安慰并沒有起到什麽實質性的作用,肖四方還是愁,下意識道:“我可能沒機會發現了呀,要是在發現之前就被害死了,我會死不瞑目的。”

岑薄故作嚴肅,“這确實有些不妙,看來為了避免死不瞑目,你只能抓緊變強早日成功了。”

“唉。”肖四方嘆了口氣,坐了一會兒又有了一個以防萬一的主意,“您說我是不是應該培養一些火種?萬一我萬一了,還有人延續下去,”

“精神這麽大無畏嗎,你都犧牲了,還管後來怎麽樣呢?”岑薄睨了她一眼,“不試試看簡單點活着嗎?”

肖四方想都不想就搖頭了,“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成就一番大事業,就算不能一步到位,也要讓這個世界看出改變。”

真的是野心勃勃啊。

岑薄在心中無聲感嘆,這就是年輕的感覺嗎?

他不說話了,肖四方自己思索了一會兒,又偷偷去看他,想跟他取取經。

“我要怎麽做,才能像您一樣出名呢?像您一樣努力強大自身嗎?”

忽然扯到了他自己,岑薄愣了愣,“像我一樣努力強大自身?”

肖四方點頭,“對的。”

“噗哈哈哈哈——”

先是憋在嗓子裏帶着錯愕的哼笑,繼而就是清風般飄在夜空裏的大笑了,一點兒也不優雅,一點兒都不聖父。

岑薄抛棄形象笑得前仰後合,好一會兒之後鄭重地将雙手放在她圓圓的頭頂上,捧着她的腦袋,湊近與她平視。

肖四方本來生氣了,但顏控的劣根性讓她在和這張完美的臉靠的那麽近時,氣自然而然就消了。

甚至還有點面紅耳熱。

但她忍住了,板着臉沒有避開他的視線。

明明對視着,岑薄的眼睛卻似乎有些遙遠,裏頭倒映着半個肖四方還有很深很遠又很空的黑暗,最終化為烏有。

“傻孩子。”

這雙眼睛裏都是蓬勃的朝氣,還有慨然赴死的決心。

鮮活到失真,純稚到灼人。

修長的手下滑,捏住了兩個瘦瘦的腮幫子,往邊上一扯,強迫孩子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他可沒有經過努力,一切都只是随波逐流,順其自然而已。

繼摸頭之後又被捏臉,肖四方敏感的自尊悄無聲息地在心裏,為萬民愛戴的聖父大人打上了無數個負分。

他之所以出名,應該是靠了面面俱到的虛僞。

不,不是應該,是一定!

不關心她在心裏罵了自己什麽的聖父大人依舊捏着她的腮幫子,試圖讓她挑戰一下有難度的動作,“來笑一下。”

肖四方:“……”

看在錢和臉和實力和曾給自己的幫助的份上,她忍了。

等他終于玩夠,肖四方起身就要跑,被他拎着後頸的軟皮按回到椅子上。

“還沒說正事呢。”

肖四方是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正事沒有說的,便用半是疑惑半是警惕的眼神去瞧他。

岑薄開口先賣了個慘:“我很孤獨。”

肖四方警惕不減:“那我建議您多去人群中走走,沒有人的目光可以離開您,愛和熱情足以将您包圍。”

“接收到愛和熱情的是僞裝的我,不是真實的我,這只會讓我覺得更加孤獨。”

“那您可以嘗試更坦誠一些。”

“沒有人需要一個坦誠的我。”

肖四方正色道:“都沒有嘗試過,怎麽知道沒有人需要?”

岑薄嘆息:“傻,你覺得居民們是需要一個真誠內心還是需要完美無缺的寄托?他們不缺真誠的朋友和親人。”

那是的。

但肖四方依然沒有被打動,因為這位完美無缺的寄托一定又在編故事了。

“所以我們再一起出去玩,排遣一下我的寂寞吧。”

看看,最終目的還是想要玩!

但短期內不會缺錢的肖四方想集中精力提高自己的實力,所以不能答應。

她正要拒絕,岑薄就想看穿了一切似的,輕飄飄問:“想加入異形獵殺者傭兵協會嗎?”

已經到了喉嚨口的不字被吞回肚子裏去,肖四方激動地都有些結巴了,“我、我也可以加入嗎?”

岑薄露出鏡頭前那種平靜沒有波瀾,又讓人倍感溫暖的笑容。

“可以哦。”

“可、可流民不是不可以參加嗎?”

“是啊,但我可以幫你做假證呀。”

岑薄語氣輕快,好像在說什麽無足輕重的事情,一點都不小心。

肖四方張了張嘴,決定毫不質疑地接受這個邀請。

“短期內我沒有時間,可以等期末考完試再去嗎?”

一學年分上下兩個學期,每學期結束都有兩個月的自由期,這兩個月時間可由學生任意支配,不用到教室上課,只要自由期內的八個打卡點,都能達成既定指标就行。

對于學生和老師來說,自由期差不多就等于假期了。

“可以,誰讓你是我唯一的玩伴呢?”岑薄微笑。

肖四方再次假裝自己信了,于是事情就這麽敲定了。

剩下的一個多月時間,肖四方埋頭勤學苦練,每天一沾床就睡,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上廁所的時候就關注一下校園論壇,看到那六人的調查結果通報,說是剿滅了一個非法組織,裏面有多少多少成員曾經幹過多少多少壞事……

她想到聖父大人說過的話,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也許只是随便找的名頭而已。

期末考試很快就結束了,備受期待的兩個月自由期正式到來。

肖四方回到寝室,發現大家都在收拾東西,行李箱都裝了好幾個了。

“四方,你終于考完啦,準備什麽時候回家?”

啊,糟糕。

肖四方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自由期還可以回家這件事,既然可以回家那必然是要回去的,可她已經和聖父大人約好了明天就出發前往廢墟星,這怎麽辦?

“你不會根本沒想過這件事吧?”艾達看她呆滞的模樣,不由停下手裏的動作,“八面都沒提醒過你?”

“他最近比較忙……”

八面在又一次蹭答疑的時候被信息技術的老師抓住了,雖然老師們既震驚又無語,到底在他戰戰兢兢的求情下沒曝光他的不法行為,反倒是在他有疑惑又抖着聲音來問問題的時候,都給他解答了。

教書育人,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親自培養一個個有用之材啊。

然後他就忙碌了起來,已經瘋狂突擊到二年級下學期的內容了,相當沉迷。

艾達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趕緊收拾吧,你們區區長肯定知道自由期放假的時間,說不定都派車到門口接你們了。”

話音剛落,肖八面的通話請求就發過來了。

肖四方點開,懊惱的聲音就跳了出來。

“我忘記要回家這件事了,裏維剛剛聯系我,問我東西收拾好了沒有,是不是可以派車過來接我們……我讓他明天早上來了,你記得收拾,然後我把回家要買的物品清單發給你,你買吧,我這裏還有個小難點要想想,沒空弄這些。”

“……好。”

還真被艾達說中了。

聽了全過程的艾達震驚了,“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肖四方幹笑了幾聲,飛快地拉出弟弟發來的信息,把類似于什麽自動除沙儀、強力保濕器等等這種之前在外城沒見人用過也沒聽說過的小型家用器具一口氣全買了。

等東西上門的功夫又發起愁來,要怎麽跟聖父大人說要回家這件事呢?

是夜,肖四方收拾好東西,離開空蕩蕩的寝室前往老地方。

因為進入了自由期,通往外城的這個閘口人流比以前多了一些,岑薄沒坐在長椅上,而是換到了一棵枝幹粗大的仿生樹上。

交叉處近半米寬的地方按了一把原木色細長腿的椅子,聖父大人就坐在上面悠閑地……閉目養神。

肖四方瞧着四下無人,在樹幹上稍一借力就跳上了粗壯的樹枝。

岑薄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思忖了一天的肖四方決定長話短說直截了當:“自由期我必須先回家一趟所以不能遵守約定了對不起。”

一口氣說完,她覺得木已成舟,接下來的一切問題都是既定事實,都可以坦然面對了。

然而,聖父大人總能給她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

岑薄微微側着頭想了想,愉快拍板。

“好吧,那我就先去你家玩好了。”

“?!”

肖四方面對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幾章日常過渡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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