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男女主的感情線 29 (1)

“哦, ”謝初靜眸光微閃,沉默了一下,他問:“為什麽突然提太子,你認識他嗎?你覺得他怎麽樣?”

宋疏桐警覺道:“不認識, 我, 我就聽人說過他。”

“我聽說你以前在鄉下, 怎麽會聽過太子的事情?”

宋疏桐反問道:“鄉下也是魏朝的地盤, 太子是魏朝的太子, 我聽說過他的威名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謝初靜微不可聞地勾起嘴角:“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那你都聽過些什麽?”

“那可太多太多了!”宋疏桐一下子來了精神,開始口若懸河的誇她的男主, 心情就像是媽媽誇兒子。

“我聽說太子是天賜奇才, 出生之日三道彩虹同時現世。他文韬蓋過屈原, 武略能勝韓信, 三歲作詩,五歲作文, 八歲能拉百斤重弓,九歲獵鷹,十歲擒虎, 文韬武略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看小說圖什麽, 不就圖個爽嗎?男主當然要美好而強大。

太子是謝初靜是宋疏桐按照自己的理想型,親自創造出來的完美男人。

寫文的過程中,就仿佛自己化身女主跟男主談了一場, 上天入地跨越山海的戀愛, 多麽羅曼蒂克。

這就是宋疏桐當作者的時候,雖然撲街,但是仍願意為愛發電的動力。

一邊辛苦碼字, 一邊樂在其中。

“太子殿下不僅是天縱奇才,而且長得好看啊。據說他,氣質如泰山之巅的蒼松,挺拔俊朗;容顏如昆侖雪下的美玉,清冷自持。”

她就那樣閉眼尬吹了太子 * 殿下整整一刻鐘,講的眼冒綠光,唾沫橫飛,比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還有勁兒。

謝初靜靜靜地聽着,居然沒有打斷她那些令人羞恥的贊美,理智讓他始終保持着矜持克制。

宋疏桐說了半天,說到口幹舌燥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當着一個男人的面猛誇另一個男人,好像有點腦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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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讪讪地閉上了嘴。

謝初靜挑眉看着她:“這些事情,你聽誰說的?”

宋疏桐擦擦額角因為尴尬而冒出來的冷汗:“沒誰,大家都這麽說。”

她又往腳下看了一眼,縮回了脖子,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太害怕:“內什麽,兄臺啊,你看現在方便送我下去嗎,我想回家了,太晚了。”

謝初靜沉默了一下,接着他的嘴問出了一個他的腦子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問的問題。

“你這麽誇贊太子,你是不是單相思他,需要我帶去紫禁城見見他嗎?”

“哇,我可以去紫禁城嗎?”

宋疏桐頓時一臉神往,踮起腳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結果踩碎了一片瓦,碎片叽裏咕嚕滾落摔下去,吓得她面部表情都抽搐了。

謝初靜極快地咬了下颌骨,強裝鎮定道:“我問你是不是心悅于太子殿下,怎的不回答?”

這樣問題對着一個年輕姑娘提出來,實在是有些唐突失禮的,但謝初靜就是忍不住想問,明明他不是輕浮的人,此刻的心情卻有些熱切,有些難耐。

“這個問題……我該怎麽回答你呢?”

宋疏桐站在夏夜的風裏深思熟慮了一會兒。

她當然喜歡太子,書裏人人都必須喜歡太子,不然她這創始者的面子往哪兒擱。

即使有人罵她的男主是傻逼,她也堅定不移地喜歡她的男主。

在宋疏桐的心裏,她的男主是愛的化身,她的女主是美的化身,言情小說的真谛就在這裏。

對一個作者而言,她按照自己心裏想要的類型在腦海中創作出了自己的理想男友,大約可以稱之為夢中情人。

但當這個夢中情人從腦中被描摹在紙上,事情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男主從理想型變成作者的崽兒,幾乎所有作者都希望自己的崽兒能争氣。

除了這種期待之外,宋疏桐現在穿進了書裏,親眼見證這個自己創造的世界,自己寫出來的完美男人,還有些成就感和竊喜。

她最後嚴肅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對太子殿下的情感,說是喜歡并不合适,确切地說,我對太子殿下懷着深深愛戴之情,愛戴這個詞兒你懂嗎?算了,你不會懂的。”

不僅有喜愛,還有慈愛、母愛、關愛、友愛,反正就是各種愛交雜在一起。

謝初靜聽見她說愛戴他的時候,心思一涼,眼神跟着落寞了幾分。

宋疏桐卻無知無覺,難得能爬到這麽高的地方看見紫禁城,她沖着那個方向揮了揮拳頭:“加油呦,崽崽你是最棒的。”

謝初靜不禁皺眉問:“崽崽?”

宋疏 * 桐笑着回頭:“當然就是太子殿下呀,當你欣賞一個人,他就是寶寶,他就是種子,他是一個好苗子,必将長成參天大樹,必将成為千古明君。”

謝崽崽,不,謝初靜頓時哭笑不得:“我想太子殿下應該會感謝你對他的愛戴,但大約不會喜歡你叫他崽崽。”

“無所謂,反正他也不知道。”宋疏桐眨眨眼:“好了,不早了,現在可以請你送我回去了嗎?”

謝初靜把宋疏桐送回了院子裏,妙菱還保持着張牙舞爪的雕塑般的姿勢。

一見他們回來,立刻驚呼:“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宋疏桐急忙拽着謝初靜的胳膊往妙菱那裏扯:“你快把她放開。”

謝初靜被她抓住,只覺得手臂一麻,臉也情不自禁地發燒,他忍住心頭異樣的感覺,把妙菱的穴道解開後活動了一下那只胳膊,感慨了一句:“小丫頭手勁兒還挺大。”

宋疏桐瞪了他一眼:“在鄉下抓豬攆羊練出來的。”

謝初靜聽出她話中有話,故意拿他跟豬羊類比,哭笑不得道:“你怎的心胸如此狹窄,我不過随口一說。”

宋疏桐回到了自己的地盤,瞬間有了底氣,懶洋洋道:“慢走,不送。”

謝初靜一怔,這是趕他走了。

他擡頭看看天色,低聲道:“我是得走了,你以後還願意陪我同去吹風嗎?”

“這個嘛,”宋疏桐沉吟着道:“時機方便的時候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下次出現之前要打招呼,不要再吓着我家妙菱了。”

謝初靜眸光微閃,心頭就像三月的山頭冒出筍子一樣冒出了許多期待:“什麽時機是方便的時候?”

宋疏桐擲地有聲:“就是你付三千兩銀子的時候!”

白嫖誰跟你去啊。

謝初靜:“……”

他怔忪的功夫,宋疏桐已經領着妙菱進屋,“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恨不能把門板摔到他臉上。

謝初靜:“……”

他惱火地想,瞧不起誰呢,孤像是差銀子的人嗎。

謝初靜回到宮裏,劉松特別高興,一邊伺候着他沐浴,一邊念叨着:“殿下今日回來的真早,若是以後都像今日這般早日回來就好了。”

巨大的黃楊木浴桶已經放好了洗澡水,因為是夏季,水裏加入了幾滴薄荷汁,聞起來很是清新怡人,謝初靜心情也十分不錯。

他惬意地滑靠在浴桶邊:“你出去吧,孤想自己泡一會兒。”

劉松出去之後,謝初靜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回憶起今晚在鐘樓頂上,宋疏桐滔滔不絕誇了他半個時辰,直把他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睜開眼睛,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自己的身體,又擡起胳膊用力握拳繃緊肌肉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自己覺得還不錯。

心情更好了,謝初靜哼着小曲兒,順手拿起浴桶裏漂着的水瓢,一勺一勺往胸肌上潑水,掠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子,他起了些玩心, * 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小弟弟。

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宋疏桐提到他時兩眼冒光的樣子,謝初靜忍不住搖着頭輕笑出聲,真是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傻丫頭。

躺在床上,謝初靜忽然問正在放帳鈎的劉松:“孤是不是很有錢?”

劉松一愣:“殿下怎麽突然問這個,莫非是信不過奴才,天地良心,奴才對殿下忠心耿耿,那賬本兒上一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進項出項分毫不差,殿下盡管查。”

謝初靜道:“孤不是信不過你,孤就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銀子?”

劉松思索片刻道:“殿下沒有俸祿,現銀并不太多,大約有兩萬兩銀票,但是這些年太後娘娘、皇上、皇後林林總總賞賜下來的金銀珠寶不計其數,庫房裏那些奇珍異寶全都價值連城。”

“怎麽才兩萬兩銀票!”

謝初靜蹙眉了,三七二十一,如此來說豈不是連見七次面都不夠。

平日裏他用錢的地方極少,三千兩銀票裝在兜裏也只不過是傍身做做樣子而已,裝了幾年了都沒花出去,那日也是話趕話被宋疏桐氣着了,才掏給她的,想不到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明日去庫房看看,撿着不顯山不露水的東西,拿出去想辦法換些銀子,千萬記得,不能讓別人知道。”

“啊?”劉松很納悶,但是一看殿下滿臉嚴肅不像開玩笑,他也不敢問,只好道:“奴才知道了,殿下安歇吧,奴才這就去辦。”

劉松放下帷帳退出去了。

謝初靜盯着床頂,在心中默默嘆息道,見一面好貴。

他翻了個身,想到她那句:氣質如泰山之巅的蒼松,挺拔俊朗;容顏如昆侖雪下的美玉,清冷自持。

又翻了個身,想起她說充滿愛意的調侃還有文武雙全文韬武略天命風流第一美男子……

謝初靜忍不住自己笑起來:“貴就貴吧,誰叫她誇得好聽呢。”

清晨時分,京城的大多數人家都剛剛起身,街上少有行人,宋疏桐帶着妙菱匆匆拐進範記點心鋪子。

這個時辰,人們都還在家裏吃早飯,店裏沒有客人,範老三蹲在後面竈臺邊上抽煙,劉溪詩站在櫃臺前面稱重包點心。

一擡頭看見宋疏桐來了,劉溪詩高興地迎出來招呼道:“宋姑娘來了啊,姑娘真是能掐會算,那徐貴他爹果然弄出些事情來。”

她捂着嘴偷笑道:“我聽街坊說,現下正跟萬紅樓的媽媽鬧得不可開交呢。”

宋疏桐心裏門兒清,并沒有太多意外,倒是妙菱聽說之後,一臉解氣的幸災樂禍道:“活該!”

範老三聽見聲音,也起身過來打了招呼,他有些擔憂道:“就怕徐老爺緩過手後,還上咱家來鬧,那可咋辦才好?”

宋疏桐胸有成竹道:“不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買了幾樣點心走了。

範老三吧嗒吧嗒抽着旱煙,心中還是憂慮不已。

劉溪詩沉默了一 * 會兒:“爹娘,你們別犯愁了,若是徐貴還找來,我就嫁給學堂的葛先生算了,到時候拜了天地,徐貴總不能強搶民婦吧。便是真搶了,葛先生是讀書人,也會寫狀子。”

宋疏桐剛出門,正好把這句聽得清清楚楚,沉默了一會兒,她對妙菱道:“咱們得想辦法幫她。”

妙菱為難道:“我們自身難保,怎麽幫呢?要不然,讓岑大哥帶乞丐們把那姓徐的打一頓。”

宋疏桐搖頭失笑:“哎呀呀,你真是個暴力的小丫鬟,不過你不懂,她最大的問題根本不是徐貴。”

宋疏桐沒有急着回去,她帶着妙菱拐了個玩兒,在京城最近極負盛名的三秋醉酒樓邊上,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藏着等起來。

妙菱感覺十分奇怪:“小姐,咱們不回家,在這兒站着做什麽?”

宋疏桐眼睛盯着路口:“我在等一個人,等一個機會,一個能讓那劉溪詩翻身的機會。”

妙菱納悶地撓撓頭:“小姐,你怎麽對劉姑娘那麽好,心心念念的。”

宋疏桐心說,她是我寫出來親閨女,我不疼她誰疼她。

但她又不可能真的這麽說,便嘆了一聲道:“我與劉姑娘一見如故,我把她當妹妹,可不得把她放在心尖子上麽。”

妙菱不樂意了,撅起嘴:“小姐不是說把我放在心尖子上的麽?”

宋疏桐拍拍她:“放心吧,你也還在呢。”

妙菱的嘴嘟得更高了:“小姐你心尖尖上咋有那麽大的地方?”

宋疏桐道:“因為我心大!”

就是這麽自信。

宋疏桐說完踮起腳尖,挑起下巴指着一個方向對妙菱道:“哎,來了,看見那個大胸小姐姐沒,胸大的人上盤不穩,等下咱們倆從她身邊經過,你就瞄準她的胸撞過去,一定要把她撞趴下。”

妙菱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一個膚白貌美的丫鬟挎着個竹篾籃子從三千醉酒樓大堂裏走出來。

她驚訝道:“這是誰啊,為什麽要撞她?”

“她是太子太傅、中書省左丞相劉興稷的老婆,一品诰命郭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金鈴。至于為什麽,我來不及解釋了。”

宋疏桐極快地說完,人已經跑了出去,對着妙菱使了個眼色,嘴裏大聲道:“啊呀呀,我猜到你喜歡前院哪個小厮了,原來竟是他。”

妙菱秒懂,立刻追上去:“死丫頭,淨胡說,瞧我不撕爛你的嘴。”

兩人故意嘻嘻哈哈從金鈴身邊玩鬧着跑過,宋疏桐率先超過了金鈴,然後回頭沖着妙菱扮鬼臉吐舌頭,妙菱似乎被氣急了,加快腳步來追的時候,徑直撞到了金鈴身上,金鈴毫無防備,兩人齊刷刷倒在地上。

眼見闖了禍,宋疏桐連忙幾步跑回來,先扶起金鈴,妙菱也摔得龇牙咧嘴,宋疏桐又心疼地把她扶起來。

金鈴怒氣沖沖對妙菱道:“你這人怎麽回事,沒長眼睛嗎?”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掀開胳膊上挎着的籃子蓋布 * ,發現裏面的幾樣點心全都碎成了渣渣,臉色頓時一變,急得眼睛都紅了:“瞧瞧你做的好事,我家夫人的糕餅全讓你撞碎了,夫人還等着這些點心做早餐呢,這可怎麽辦?”

妙菱不知道自家小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只能連連給金鈴賠不是。

“我倆鬧着玩的,沒成想碰到了您,實在對不住啊,這位姐姐。”

宋疏桐一拍腦袋:“倒是巧了,我倆也是出來給主家買點心的,不如先賠給姐姐,我們再去給主家買,我們買這是做下午茶的,倒是不急在這一時。”

說完殷勤地舉着自己的籃子,妙菱立刻配合地從裏面拿出一塊棗泥糕遞給金鈴。

範記的棗泥糕做成五瓣梅花狀,雪白的花瓣層層起酥,棗泥做成暗紅的花蕊,不用吃都能聞到香氣撲鼻。

“這位姐姐,你嘗嘗。”

金鈴眼看着再去讓店裏重做一份來不及,那點心又确實色相俱全,只好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宋疏桐和妙菱麻溜地替金鈴騰空了籃子,又把自己籃子裏的點心往裏裝。

宋疏桐手上不停,嘴上也沒閑着:“我瞧姐姐的點心是三秋醉的,我買的這家範記點心鋪子也是十幾年的老店了,物美價廉口味一絕,就在裏此處不遠的柳樹巷街頭第一家,吃過的就沒有不說好的。我也是好心提醒姐姐知道,若是家中夫人吃了喜愛,姐姐日後還可以自己去買。”

金鈴本來很不悅,但是見宋疏桐如此體貼小意,幹活又麻利,比家裏那些新買來的笨手笨腳小丫頭不知道機靈多少,氣便消了一大半,頗為贊賞道:“你這小丫頭口齒伶俐的狠,哪家的丫頭。”

妙菱想也沒想,便老實憨憨道:“我們是丞相……”

宋疏桐一記眼風,妙菱立刻覺出不對,閉了嘴。

宋疏桐讪笑着救場道:“我倆是小門小戶的丫鬟,主家是經商的,人喚一聲岑相公,在京城這地界上,到處都是達官貴人,怕是沒什麽人知道的。”

紫禁城

謝初靜閉着眼睛坐寝宮的銅鏡前:“銀子的事辦妥了嗎?沒讓別人知道吧。”

“禀告殿下,奴才找了家新開的岑記百貨行寄賣,這家掌櫃的極有眼色,什麽都沒問,只說咱們送去的東西太好了,一時半會兒出不了手,需要些時日。”

劉松一邊說着,一邊恭敬地給太子戴上了朝冠,又調整了一下方位,确認沒有歪,才小心翼翼道:“殿下,好了。”

謝初靜起身,對着寝宮一人多高的紫檀木基座銅鏡仔細又理了理自己的朝服,還左右轉動身子,看了好幾圈,終于滿意道:“還不錯。”

他似乎對自己的判斷不是很自信,又遲疑着問劉松道:“你覺得孤今天看起來如何,是不是精氣神十足?”

“啊,這……”劉松很是納悶,但還是立刻答道:“不止今日,殿下一直英姿勃發。奴才多句嘴,殿下今天是有什麽了 * 不得的事情要辦嗎?”

謝初靜唇角勾出一點弧度:“今天孤要去宋丞相家宣嘉獎令。”

劉松恍然大悟:“那殿下是得精神些,畢竟是代替皇上出去。”

謝初靜一笑:“也是,也不全是。你一個太監,說了你也不會懂。”

下朝後,謝初靜先是抓緊時間把劉太傅交待的課業做了,然後陪着敏德皇帝用了午膳,便去找政事堂劉太傅交作業了。

“學生今日要去宋丞相府上宣旨,老師可以早點下衙,好好休息半日。”

劉太傅翻開粗略看了幾眼,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他是個幹瘦卻十分風趣的中年人,說起話來很有意思,捋捋胡須戲谑道:“那為師今日也不給殿下布置作業了,給殿下放假一日權當回禮。”

謝初靜笑着告退,剛出政事堂便遇上了劉太傅的長子劉玉川來找爹爹說話,他是去年進士登科入仕,如今在上京府衙門做個六品通判。

劉玉川見了太子,連忙行禮。

謝初靜虛扶了一下:“劉通判不必客氣,來找老師嗎?”

兩人閑聊了幾句,謝初靜問:“聽說你如今在上京府衙供職,最近京城可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嗎?”

劉玉川略一思索:“有趣的事情沒有,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有個姓岑的商人發跡很快,據說原本是個乞丐,無意間得了養父一筆遺産,巧合買下了皇上打算做皇陵的那塊地,因而發家。據說他發家之後不忘本,如今每日施粥,照拂京城乞丐。下官覺得事有古怪,打算拘他來衙門問一問。”

“姓岑?”謝初靜在口中咀嚼了一遍這個岑字,陡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宋疏桐時,她就是去找了一個姓岑的乞丐,後來也是一個那個姓岑的乞丐來救她,她把銀票給了那個人。

謝初靜明白岑子昂做生意的第一桶金是哪來的了,來路雖然沒法明說,卻也不是非法所得,他既然敢往自己養父頭上栽,說明他養父應該沒什麽問題,起碼經得住查。

謝初靜很快又想到,今天早上,劉松也說在岑記百貨行寄賣東西的事情。

岑這個姓十分少見,應該不會突然冒出這麽多,所以他們是同一個岑,若是劉玉川真查他,再查到劉松頭上,最後豈不是查到他自個兒身上,這可就不太妙了。

于是謝初靜輕咳了一聲,淡淡道:“這個姓岑的,出身乞丐卻不忘本,可見本性不壞。孤記得,數百年前,有位洪武皇帝也出身乞丐,有本事的人總會出頭,你還是不要先下定論,先查查他養父的事情再說。世人慣會捕風捉影,你若是直接帶着衙役上門拘他,誰還敢同他再做生意,說不定一個良善的商人,便要被積毀銷骨了。”

劉玉川是個沉穩的人,聽見太子這一番嚴肅的言論,頓時有些羞赧:“殿下所言極是,是下官疏于考慮,今日受教了。”

謝初靜拍拍劉玉川以示鼓勵,然後微笑着走 * 了,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今日難得清閑,政事不多,太子又開了金口允許休息半日,所以劉太傅早早回府了。

郭夫人很是意外:“老爺今天不用給太子上課嗎,回來的如此早?”

“今日殿下有事,我也偷得半日閑,你這是做什麽呢?不年不節的,怎麽把诰命衣裳拿出來了。”

郭夫人把皇後娘娘那封請帖遞了過來。

劉太傅打開看了一眼,不解道:“這顯然皇後為了選皇子妃才辦的,你去湊個什麽熱鬧?為夫明日跟皇上說說,替你推了吧。”

郭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呀,真是個死腦瓜子。攏共就兩個皇子,去那麽多小姐,我這不是為了家裏五個兒子着想嗎,我也去相看相看小姐們,提親的時候,心裏有個譜兒。”

劉興稷的正妻和小妾一共給他生了五個兒子。

一聽妻子這樣說,他知道她把庶子的事情也放在心上呢,心裏很感動,他坐在夫人身邊,握着了她的手:“哎呀,我家夫人真是善良磊落的人,我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少貧嘴。”郭夫人把皇後的請帖拿過來,重新放好。

劉太傅道:“今兒皇上還說呢,當朝兩位丞相,一位家中全是兒子,另一位呢,家裏全是閨女。對了,皇上還誇咱家老大做人忠厚,做事穩成持重。”

郭夫人生的大兒子劉玉川去年入仕了,雖然只是在上京府衙門做個小官,但兒子是自己憑本事科舉考上的,這件事一直讓郭夫人感到驕傲。

她高興地追問:“皇上還說什麽了?”

見妻子高興,劉太傅也很願意多說幾句:“皇上還說,若是咱家有女兒,肯定跟老大一樣是個規矩的好孩子,跟太子年紀正相配,太子如今選妃也就不那麽為難……”

他說着說着忽然卡住了,扇了自己的嘴一巴掌,懊悔不已道:“好端端地,我怎麽又提這個。”

郭夫人哽咽了:“你還叫我別想,結果你自己整天想……唉,怎麽可能不想閨女呢,她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寶貝啊。想想她今年該十八了吧,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也不曉得她還在不在人世,過得好不好?”

劉太傅心裏難受,他吸吸鼻子:“還是不說這些了,來來來,咱們吃點心。”

從桌上的點心盒子裏拿起一塊給夫人,自己也吃了一塊:“嗯,味道不錯,好像不是之前那家的。”

“這心裏苦的人,就特別愛吃甜食。”郭夫人抹抹眼淚:“你嘴還挺刁,确實換了一家,這家的味道我很喜歡,若是閨女在,一定也喜歡的。”

劉太傅點頭:“肯定喜歡,他家這棗泥梅花糕,跟我當初在良山做知府的時候,閨女最愛吃的哪家有點像。”

說完他自己又是一愣,說不提不提,話頭卻總是忍不住拐到閨女身上,這麽多年的人世相隔,他們不得不停止了尋找,卻從未停止想念。

不知道今生還 * 有沒有骨肉團圓那一日,只能嘆息。

宋丞相府上今天很忙,宋和光甚至特意告假在家,指揮着家丁丫鬟婆子們前前後後裏裏外外的收拾。

孟氏一大早派人給宋疏桐送了一天三頓飯,勒令她必須待在屋裏,不許亂逛,不僅不能去前院,連花園都不能去,總而言之,今日她不能出現在府裏的任何地方。

宋疏桐求之不得。

妙菱自從跟着宋疏桐,就成了府裏的邊緣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迷惑不解道:“今日府中有什麽大事嗎?”

“管它呢,不過今天對你家小姐我來說,的确是個重要的日子,咱們走。”

宋疏桐帶着妙菱翻出宋府,遠遠看見家丁們趴在外牆上擦拭塵土的樣子,心裏偷笑,看來領導來之前要大掃除,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啊。

在書裏的今天,男主太子會來宋丞相府,喝上一杯茶,吃上一塊點心,然後跟女主劉溪詩産生一點點微弱的交集。

而炮灰女配宋疏桐本人,則被這個日子害苦了,甚至丢了命。

現任宋疏桐當然不能允許這件事再發生,她要去找劉溪詩,确保今日不出任何意外,女主直接見到男主。

可以說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妙菱一看是去範記點心鋪的路,立刻懂了宋疏桐要去找誰,她跟在宋疏桐身邊一路小跑:“小姐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範記點心鋪的獨生女會姓劉啊?”

宋疏桐轉身對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我的好妙菱,你終于發現了盲點,不過這事說來話長,路上跟你慢慢說。”

十幾年前,有個外地剛調任京城的四品文官劉興稷,與他一同進京的,還有妻子郭氏和一雙兒女。

剛到京城沒幾日,便是正月十五花燈會,一家人出去看燈,女兒劉溪詩那時才兩歲,被乳娘抱在懷裏。

天子腳下,氣象繁華無比,花燈會上人山人海,隔兩米就看不見熟人。

乳娘抱着孩子走的慢落在了後面,又遇到一家店鋪廊下的燈籠失火,人群一陣騷亂,慌亂中她懷裏的孩子被擠掉了。

乳娘急哭了,到處扒着人腿尋找,可孩子太小,到處都是人,根本看不見影子,她拼命呼喊,聲音被淹沒在人海的浪潮裏。

劉溪詩就這樣走失了,後來被一對從郊縣來京城賣糕餅的小夫妻撿走,兩人不曉得誰身體有問題,一生未育,便将劉溪詩視為己出。

劉家當時還不是宰相,只是個剛從外地到京城的小官,想盡辦法也沒有找到女兒,後來慢慢絕望了。

再後來又過了幾年,劉溪詩跟着養父母搬到京城,開了個糕餅鋪子,範記點心鋪誠信經營,從來不以次充好,只要是做好兩天沒賣掉的點心,就拿出來施舍給附近的乞丐,不再出售。

岑子昂便是當年乞丐中的一個。

範老三夫婦都是實誠善良的人,從來沒有隐瞞過閨女的身世,孩子來的時候有些記事了,知道自己 * 姓劉,他們為了不讓孩子難過,也就讓她姓劉了。

劉溪詩從小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但是養父母對她極好,她也真心孝順疼愛二老。

範記點心鋪越開越紅火,她經常去各位貴人府上送點心,甚至還見過生母郭夫人幾次,可惜面對面不相識,令人唏噓。

命運的轉折點就發生在今日。

按照劇情,劉溪詩今日會去宋丞相府裏送兩份點心,結果她剛進宋丞相府裏,就發現自己來了姨媽,血漬還污染了衣裳,正在無地自容之際,她遇到了小可憐女配宋疏桐。

小可憐是個心軟的人,看見劉溪詩窘迫的模樣,立刻帶着她到自己屋裏換衣裳。

劉溪詩還有個痛經的毛病,換了衣裳剛站起來,就臉色煞白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十分痛苦。

她眼淚汪汪道:“這可怎麽辦,管家娘子說今日府上有貴人來,要是見不到點心會罵我的,得罪了貴人,我可擔待不起啊。”

小可憐心疼她這虛弱的模樣,便對丫鬟到:“你扶着範姑娘坐着休息一會,我幫她送點心去給管家娘子吧。”

小可憐挎着籃子在府裏轉了半天沒找到管家娘子,想起劉溪詩的話,她也擔心起來,萬一惹惱了貴人,爹爹和後娘肯定又會打罵她,她只得硬着頭皮親自送去了花廳。

花廳首座上坐着一個陌生的男子,她的爹娘都在,姐姐李碧蓮和妹妹宋碧荷也在,可以說所有的家人都在,唯獨沒有她。

而且一見她進來,爹娘姐妹的臉色都同時黑了下來。

小可憐兒吓呆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她已經進來了,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前,把盒子裏的點心一盤一盤端着擺出來。

當時她穿的衣裳是妹妹宋碧荷的舊衣裳,有些小,袖子短了許多,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在那位客人面前上下翻飛。

宋丞相有些尴尬道:“這是城西範記點心鋪的點心,色香味俱佳,最近十分暢銷,聽聞太子殿下要來,下官特意派人去定了一些。”

原來客人是太子殿下,這個認知瞬間把忙着端點心的小可憐兒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動了。

太子殿下為人善良,看這姑娘怕成這樣,有心安撫一二。因為小可憐衣着寒酸,且進來就奉上點心,他便誤以為她是點心鋪子家的夥計。

就這樣,看着桌上精致的點心,又看小可憐露在外面的手腕,太子殿下淡淡地贊賞了一句:“好一雙玉腕,怪不得能做出此等色香味上佳的點心。”

小可憐是個老實姑娘,聽見太子這樣說,立刻戰戰兢兢地跪下回禀道:“殿,殿下,這點心不是臣女做的。”

宋丞相的臉色更難看了,語氣極不自然道:“殿下,她就是下官日前從鄉下尋回的女兒,舉止失儀,唐突了殿下,還請恕罪。”

太子點點頭,沒再說別的。

但是孟氏和她兩個親生女兒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冰冷的射過來,幾乎要剜了小可 * 憐的血肉。

後來,她們設法找了機會,雇了幾個人玷污了小可憐,小可憐羞憤之下上吊自殺。

而太子因為吃了一次女主劉溪詩做的點心,又沒見到人,平添了許多神秘感,自此對劉溪詩念念不忘,覺得能做出這等美味的女子,一定也是個甜美的妙人。

不久後他打扮成一個書生的樣子,親自微服私訪前去範記點心鋪子,對櫃臺後面忙活着劉溪詩一見鐘情,從此開始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戀。

一個是龍子鳳孫天之驕子,另一個抛頭露面當垆賣貨,這個身份地位過于懸殊,太子只能偷偷跑去找劉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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