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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裏。

關于孟氏苛待原配遺孤的風言風語越傳越烈,而且這流言不知從何而起,不僅在達官貴人家裏傳播,坊間百姓裏也傳的沸沸揚揚。

其實宋疏桐是出過一次門的, 便是那次去英武侯府上做客, 但是她那日來去匆匆, 在場的許多人都記不清了, 更何況天下萬民悠悠衆口, 宋家總不能逮到個人就跟人家解釋。

人們好像天生對失去親娘的小姑娘抱有憐愛之心,每每茶餘飯後提起這位素未謀面的宋二小姐,就忍不住設想她被後娘孟夫人折磨的一百種方式, 怕是早已經慘死在後娘之手, 說到最後人人都是義憤填膺。

傳到最後, 果然又有言官把這件事捅到了朝廷上, 宋丞相雖然信誓旦旦跟皇帝保證絕無此事,但是百官看他的目光都明明白白寫着不信。

敏德皇帝的态度也很微妙, 只說:“這是宋愛卿的家務事,朕也不好多言,聽聞宋愛卿高風亮節, 對繼室帶來家的子女都多有照拂, 那對原配正妻所出,豈不是更該看重些,如此方為好家長, 好家風。”

宋丞相有苦難言, 只好唯唯稱是。

孟氏更是冤死了,她才是原配正妻,為了夫君的前程, 生生變成了續弦,現在可好,到處都在嚼她舌根子,弄得她連門都不敢出。

晚飯後夫妻二人關上門談話,聽完朝堂上的宋丞相被皇帝鞭策的事,孟氏氣沖沖站起來,想去後院打罵宋疏桐一頓撒氣。

宋丞相拍了桌 * 子:“你可安胎些吧,還嫌外面那些話不夠難聽啊。”

孟氏氣得撕手絹:“也不知是哪個嘴碎的奴才亂說,我查出來非撕爛那人的嘴。”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丞相煩悶道:“再說也不一定是家裏的奴才說出去的,你平日裏帶着蓮兒荷兒到處招搖,那些首飾鋪子衣裳鋪子的夥計們天天在咱家進進出出,你給閨女們花銀子老夫沒意見,問題是人家都知道咱們府上有三個千金,你這厚此薄彼做的太明顯了,別人又不是瞎的,好歹一碗水端平些。”

孟氏不痛快道:“那老爺的意思,是怪我喽,別人不曉得你還不知道,她能跟咱家的兩個姑娘比嗎,她說到底不就是個野種。”

“你少說兩句吧。”宋丞相端着茶杯沉吟片刻,忽然想起前幾日太子殿下來訪的時候,也問過宋疏桐,這就有趣了。

宋丞相暗忖,這流言恐怕并不是空穴來風,怕是有心人有意為之,想要扳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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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就是那位太子太傅、左丞相劉興稷,不然的話太子從何知道宋疏桐的事,一定是劉興稷這老匹夫跟太子提過。

就連今天上表彈劾的那個姓蔣的谏院谏議大夫都是劉興稷的門生。

宋丞相越想越覺得是劉太傅在給自己使袢子。

兩人同為丞相,劉興稷是左丞相,常年位居宋和光之上。

宋丞相忽然想通了其中關節,劉興稷一定是覺得我比他年輕力壯,前途不可限量;皇上又看中了碧荷,若是碧荷做了太子妃,将來就是皇後,我就是國舅爺,在朝中位次必然超過他,他覺得自己是名門之後,一向瞧不起我,怎肯落了下風。

他把這個想法對孟氏一提,孟氏便咬牙切齒道:“ 我說太子殿下好端端地怎麽會問那死丫頭,肯定那個老匹夫在殿下面前亂說了,可惜咱們沒中計。所以這個卑鄙陰險的老家夥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又故意放出風聲,說我虐待那死丫頭,簡直氣死我了,等我家碧荷當上太子妃,我非好好收拾那老家夥不可。那現在怎麽辦呢?”

“現在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不是說我們虐待那丫頭了嗎,你就找機會帶着那丫頭到他跟前,讓他好好看看。”

“老爺這個辦法好,就用他自己編的瞎話,下他的臉子,咱們什麽都不用說。”

孟氏翻出最近收到的請帖,找到郭夫人送來的那一封,她邀請幾位中書省同僚的夫人三日後去府中喝蓮子茶,在夏天喝這種茶,正是應景兒。

為了打臉劉太傅,孟氏鉚足了勁兒給宋疏桐各種送補品,想抓緊這幾天的時間把她喂得白胖些,結果吃的宋疏桐上火,流了好幾次鼻血。

妙菱一邊幫忙止血,一邊嫌棄道:“這大熱天的,頓頓送大魚大肉來,全是上火東西,就她這樣瞎喂,喂個豬都能給喂死了。”

宋疏桐氣得拍妙菱: * “說誰是豬呢。”

三日時間很快就到了,臨去劉太傅府上那天,孟氏總算是認認真真打扮了宋疏桐一回兒,為了顯出她疼愛宋相爺的原配閨女,特意沒帶李碧蓮和宋碧荷,只帶了宋疏桐一個人去參加劉府的茶會。

宋疏桐看着鏡子中自己的倒影,欣喜地發現,她居然随即抽到了全文顏值最高的一張臉,平日裏不打扮看着只是俊俏,稍微捯饬一下,便是難掩的美貌。

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滿意,對今日孟氏為她選的裝扮風格更滿意!

孟氏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虐待宋疏桐,恨不得給她渾身上下挂滿黃金首飾。

金光閃閃的宋疏桐看起來像個暴發戶,忒俗,不過宋疏桐覺得這樣很好,這一身招搖紮眼的首飾,反而把她的顏值降下去一點,她本來就不想太引人注目。

再看看孟氏,也沒好到這裏去,一樣的花枝招展,為了給劉太傅夫婦一點顏色看看,她簡直武裝到牙齒。

孟氏帶着宋疏桐到劉太傅府上的時候,不少夫人小姐也都到了,衆人都在花廳寒暄,正是其樂融融,一見到孟氏帶着個面生的姑娘來,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疏桐身上。

孟氏挺直腰杆,把宋疏桐拽到人前,驕傲地給大家介紹:“這是我家二閨女宋疏桐,她性子愛靜平日裏不喜出門,大家還沒見過,今日特意帶出來給各位見見,瞧瞧,我把這閨女養的多好,油光水潤的。”

她推了宋疏桐一把:“還不快給各位夫人行禮。”

油光水潤的宋疏桐:“……”

這種推銷豬崽般的閃亮登場,讓宋疏桐尴尬極了,幸虧她不是社恐,否張就要當場over了。

宋疏桐努力露出溫順的微笑,蹲了個萬福道:“小女宋疏桐,見過各位夫人,這廂有禮了。”

又對屋裏的小姐們頓了半個萬福,親切道:“問各位姐姐妹妹安好。”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郭夫人含笑點點頭,她今日做東,指着身邊空位熱情招呼孟氏道:“孟夫人快來坐下,就等你了。”

孟氏便去跟郭夫人和英武侯夫人羅氏等幾個坐在一處了。

有劉家下人來領着宋疏桐,坐到小姐們那邊去。

邵靈慧今日也随着母親來了,劉太傅是太子的老師,郭氏夫人就是太子的師母。邵靈慧一向以未來的太子妃自居,既然是師母有請,她當然要來。

上次宋疏桐去英武侯府做客的時候,邵靈慧壓根沒正眼看過她,今天才發現這鄉下丫頭容貌不俗,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甚是魅惑,一對小虎牙又帶着嬌憨,令人一見難忘。

邵靈慧不由得對宋疏桐心生反感,在邵靈慧心裏,長得好看就是等于是對她不敬,她看見宋疏桐被劉府婢女領過來,忍不住從鼻孔裏輕哼了一聲“鄉下丫頭”,便高傲地仰起臉,露出白皙修長的頸,活像一只大白鵝,曲項向天歌。

邵靈慧身邊一衆小姐妹 * 都是唯她馬首是瞻,見此情狀,吩咐別開臉去,不去看宋疏桐,生怕這個鄉下丫頭坐在自己旁邊。

也有幾個對宋疏桐抱有善意的小姐,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微微對她笑笑。

宋疏桐也沒想融入這群名門千金,她自覺地找了個遠遠靠邊的位置坐了,并不想在這群千金小姐中擁有存在感,不管孟氏今天帶她來的目的是什麽,她自己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妙菱聽見了邵靈慧那句嘀咕,站在宋疏桐身後誠惶誠恐道:“邵小姐好像不高興,她大約對小姐有偏見。”

宋疏桐已經照過鏡子,知道了自己的容貌水平,所以對邵靈慧表現出來的态度毫不意外,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筆下的人物。

“事實上她對我沒有絲毫偏見,相反還很公平,因為她對所有長得好看的姑娘都深惡痛絕。”

妙菱:“……”

這是什麽毛病啊?

妙菱咬咬唇,在宋疏桐耳邊低聲道:“那讓她讨厭去吧,小姐就是比她好看,咱們氣死她!”

宋疏桐失笑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妙菱這個小姑娘啊,真不愧是她親手培養起來的新時代好姑娘。

劉太傅家今日這一場說是品茶會,其實就是座談會,無非就是夫人外交,女眷們聊聊閑話,幫自家朝堂上的男人們增進一下同僚感情。

坐在上座的各位夫人們言笑晏晏,旁邊的小姐們也聊得熱火朝天,而且這些小姐們有意無意地當宋疏桐不存在,完全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宋疏桐本人覺得無所謂,但是妙菱站在她身後,心情越來越糟糕,手心裏全是汗。這畢竟是自家小姐第一次中規中矩出席宴會,看見那些人這麽冷淡的對待小姐,妙菱氣得發抖。

宋疏桐感覺到了,以為妙菱在緊張,拍拍她的手低聲道:“別怕,敵人都是紙老虎,我來給你介紹。那個正在高談闊論的夫人,是禮部尚書的原配,夫妻倆因為尚書養外室的事情鬧得可僵了,天天在家吵架,眼下正犯愁給兒子說親的事情呢。那個圓臉笑得正開心的小姐,是戶部郎中的閨女,家中殷實,從小嬌慣,脾氣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前幾天當着下人的面跟她祖母吵嘴,把她祖母氣得中風了,別看她笑的歡,心裏可愁着呢……”

妙菱不抖了,瞪大眼睛驚異道:“小姐,你怎麽都認識?”

宋疏桐心說,廢話,都是我寫出來的,有名有姓的人物,我能不認識嗎。

說起來一把辛酸淚啊,由于她對自己的文筆沒有AC數,立志于塑造群像不說,還喜歡灌水,女主逛個街都能水三章,基友都勸她改個筆名叫----太平洋的眼淚。

因為全是水,而且還管得寬!

宋疏桐正打算随便說兩句把妙菱糊弄過去,首座的一位夫人忽然提了她的名字:“孟夫人啊,我覺得你家這個二姑娘宋疏桐生的挺俊俏,一 * 點也不像你家宋相爺,也不大像你。”

宋疏桐擡眼去看,發現說話的是英武侯邵洪峰的正妻羅氏,也就是邵靈慧的親娘,這娘倆一個德行,同樣的心高氣傲,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又嫉妒心極重,完全見不得任何人比自己強。

孟氏語塞,眼神閃爍了兩下:“這個嘛,呵呵……确實,她其實長得像……”

她當然知道宋疏桐不像自家任何一個人,因為宋疏桐根本就不是她的自家人,但是其中緣由孟氏打死也不可能說出口。

看見衆人的目光都瞧過來,孟氏心虛了,腦子一抽,竟然直接問宋疏桐道:“你說說,你長得像誰?”

宋疏桐一窒:“……”

真是個智障啊,你就不會說侄女像姑,或者外甥女像舅之類的!

因為孟氏這一通騷操作,她不得不在衆目睽睽之下站起來,朝方才問話的羅夫人微笑行禮。

如果可以,宋疏桐很不想跟這位生性要強的侯爵夫人羅氏對線,可是孟氏把話頭抛了過來,她不得不接,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能被這位羅夫人點名,說明自己棒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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