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卑微 齊冽垂眸,牽了牽嘴角,笑容苦……

當你迫切想要做成某件事或是想知曉某種答案時,大多會以‘事與願違’四個字總結。

越是迫切就越是不如人意,這是江曼最近才明白的道理。

也許是在醫院裏的時候睡的時間長了些,她失眠了。

夜深人靜,輾轉反側,那些她決定不去想的事就越頻繁地在腦子裏浮現,根本不受控制。

方栩栩在家陪奶奶,晚上沒到江曼這邊來,江曼獨自一人,夜裏睡不着也沒個說話的人,索性就爬起來處理這幾天堆積下來的工作。

大學畢業後她沒選擇繼續深造,聽從江父的安排進了江家公司,但她志不在此,接受江父的安排是為了讓江父安心,私底下她搞起了自己感興趣的副業。

她小時候喜歡看動畫片,覺得動畫人物的聲音特別萌,再長大一些她對配音很感興趣,想多學一些關于配音方面的知識,但她的想法遭到了江父的反對。

在江父眼裏,她的那些愛好是不務正業,江父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好好待在自家公司裏做一個衣食無憂的小公主就好了,沒必要去外面受苦受累瞎折騰。

然而江父顯然沒有料到江家會垮,他也護不了她一輩子。

江曼自從知道她在江家是怎樣的存在後,就很少在明面上反抗江父對她的各種安排。

不過私底下她并沒有放棄,這些年積累下來,她也算是小有成就。

就目前來說,即使江家破産了,她也能靠這一技之長養活自己。

一開始她免費接了一些動畫短視頻的配音積累經驗,雖然與專業配音有差距,但她喜歡,她願意用心學,這些年下來,她的這份副業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也遇到一些素未謀面卻亦師亦友、志同道合的朋友,還拜了一個大神級的師父,他叫廣寒。

廣寒這人在圈裏很有名,神級人物,但很低調,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從沒在公開場合露過臉,很神秘。

就連作為廣寒徒弟的江曼目前對他的認知也僅知道他是個男的。

在江裴出事前她在廣寒的推薦下,接到了一部廣播劇女二號的配音,後來江裴出事,就給耽擱了,但好在這部廣播劇尚在籌備階段,劇本還得繼續修改,她收到的只是初稿,還沒來得及細看。

她打開筆記本,登錄平時用的號,她一上線,消息提示音就響個不停,大部分是關于工作的,還有幾條是別人發來的問候消息,大意是她消失好久了,擔心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一一作了回複。

剛回複玩,廣寒的消息就發了過來,問她家裏的事處理好了沒有。

當時家裏出事,基于最基本的禮貌,她簡單向廣寒說了下原因,順便請了個假,廣寒沒多問,讓她先把家裏的事處理好,工作的事可暫時延後。

這一拖差不多就是好幾天。

廣寒這人很高冷,當初要不是江曼很有毅力地死纏爛打拜師,廣寒大概都不會記得她這個人。

沒聊幾句,廣寒給她發了份文件,是第二版的劇本稿件,讓她有時間好好看看,順便抽個時間他陪她對一下劇本,順便把合約發給她。

江曼剛發了句‘謝謝師父’過去,對方的頭像就暗了,她習以為常,也沒多在意。

江曼正聚精會神看劇本時,她的手機提示有消息進來,她随手拿過手機一看,微微一愣。

齊冽發來的消息。

江曼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撥了過去。

剛撥通,對方就接了。

“江曼……”

也許是因為疲憊的緣故,齊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他直接叫她的名字,似是帶着顫音,江曼微微一怔,忽然想不起來要和他說什麽了。

她不吱聲,對面也沉默,深更半夜的通話透着怪異。

江曼只覺得心跳快了許多,沉默大概持續了一兩分鐘,她先挂斷。

沒過幾秒,對方回撥,突兀的手機鈴聲劃破寂靜的深夜。

江曼接了起來,給自己找了個最常用的理由。

“剛才信號不好。”

“嗯。”

齊冽很善解人意沒有拆穿她,再開口時聲音比剛才清潤了些。

“你感覺好些了嗎?”他關心的還是她的身體。

一個人的夜,被人關心,很容易感動。

江曼心下微暖,輕聲致謝:“謝謝你送我去醫院,還一直照顧我,還有我哥的事,你幫了我很多,這些恩情我會記在心裏的。”

另一邊,齊冽坐在床邊,因為後背上的傷導致他沒法直起身,只能微微佝偻着腰緩解痛感,汗珠順着臉往下滾,後背火辣辣的疼。

他将手機移開了些,大口喘了喘氣,又将手機放回耳邊,動作又輕又慢,不想讓她察覺異樣。

好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應,江曼疑惑。

“齊冽,你在聽嗎?”

齊冽忍着疼痛,淡淡應了一聲。

“我在的。”

江曼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下意識以為他去應酬可能喝多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們回頭再聊。”

齊冽還是不鹹不淡的口吻,“嗯,你也早點休息。”

江曼說了句晚安後等着齊冽先挂斷,但等了快一分鐘他才挂斷。

仿佛他的反應不知慢了半拍。

還是說,他舍不得挂斷?

也不知怎麽的,與齊冽通完電話後,她坐在電腦前沒多大一會兒就覺得困了。

看時間也不早了,她關了電腦,回了卧室。

在床上躺下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而另一邊,穿着睡衣的于策遠在房門外等着齊冽講完電話,才拎着醫藥箱進來。

看齊冽的慘樣,于策遠搖頭嘆息。

“老邵,你別再放任別人作踐你了,這都什麽年代了,齊老太還真把自己當太後了,動不動就鞭子伺候,你也是傻,她打你你就躲開啊。”

齊冽抿唇不語,因疼痛後背汗濕,導致傷口火辣辣的疼,他一聲不吭,咬着牙把染血的白襯衣脫下。

于策遠又嘆了嘆氣,認命地幫他處理傷口。

“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畢竟我不是專業的,萬一感染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齊冽道:“齊家的人盯得緊,我不能去醫院。”

于策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用調侃的語氣說:“你這英雄救美的代價也太大了點,江曼生病你在醫院陪她一夜,因你無故失蹤惹齊老太不快,抽了你一頓鞭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和江曼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其實于策遠真正想說的是齊老太對齊冽的極端掌控欲,他更不贊同齊冽為了報恩,逆來順受,被齊家當狗一樣對待。

這深更半夜的,他睡得好好的,被手機吵醒,齊冽說要來他這裏借宿一宿,他正納悶呢,平時齊冽可都是住酒店的,當他打開門,看到的就是臉色蒼白汗如雨下,仿佛只剩下半條命的人,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齊冽這人特別能忍,這一點于策遠自愧不如。

于策遠以為齊冽像往常一樣将他的話當耳旁風,不會搭理他,但這次齊冽破天荒應聲了。

“齊凜偷偷從國外回來了,老太太生氣。”

于策遠微愣,随即輕嗤道:“她舍不得打自己的寶貝孫子就拿你撒氣,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而後于策遠話鋒一轉,疑惑問齊冽,“齊凜這時候偷跑回來是要做什麽?”

齊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看老太太這麽生氣,可能和……”

話只說了一半,齊冽沒再說下去,于策遠一心二用,手上動作重了點,齊冽頓時僵直了身體。

于策遠笑呵呵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幫齊冽處理好傷口後,于策遠開始打呵欠。

“老邵,今晚你趴着睡吧,我先回房間了。”

說完,也不等齊冽開口,于策遠就拔腿往外走,沒走兩步就被齊冽叫住。

“策遠,別告訴她。”

于策遠假裝聽不懂,回頭看他,笑問:“告訴誰?”

齊冽眉頭緊鎖,“麻煩你盡快找個人出面幫我把江曼的房子買下,她現在很需要錢。”

于策遠:“……”

原本能歡歡喜喜抱得美人歸的齊大佬,非得走苦情劇的劇本。

這份癡情簡直是感天動地啊。

他看着都來氣!

“老邵,不是我說你,把自己搞得這麽卑微做什麽,你要是真非她不可,直接娶了不就好了,把人留在身邊,也省得你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

齊冽露出苦笑。

“她的心在別人身上,我……”

“你在說什麽屁話!”

于策遠生氣打斷,看不慣他在面對與江曼有關的事情時就怯懦不敢往前邁一步。

“別說什麽強扭的瓜不甜之類的屁話,甜不甜的,你扭下來啃幾口就知道了,瞻前顧後,可不像我認識的邵淮,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麽一遇上江曼,你腦子就不靈光了?”

齊冽垂眸,牽了牽嘴角,笑容苦澀。

“策遠,你知道嗎,當年我眼睜睜看着她倒在我面前,我背着她去醫院,我使勁跑使勁跑,用盡了全力,可她醒來後看見的人不是我,她以為是當時守在她身邊的齊凜救的她,你知道為什麽嗎?”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好友黯然神傷的樣子,于策遠不忍心再刺激他。

而齊冽的心門開了一條縫隙,情緒外洩,有了傾訴的欲望。

“就因為那時的我很貧窮,我連幫她繳醫藥費的幾百塊錢都拿不出來,只能求助齊凜。”

這些往事是三個人的秘密,但好像又只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只有他一個人在意。

于策遠終究是于心不忍,折回拍了拍好友的肩以示安撫。

“你這樣,連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看着都心疼,要是江曼知道真相,那還不得感動得稀裏嘩投進你的懷抱……老邵,既然你們已經錯過一次了,這一次別再給自己留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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