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四十九只團子上鈎

第49章 . 四十九只團子 上鈎

任許氏母女二人如何不愉快, 卻是影響不了薛碧微分毫的,因她很快便與平遠侯府一行人分散開來。

往金明池內由南至西去百步,則有一座朝北且臨水而建的大殿, 若是聖上車駕臨幸,通常是在這臨水殿賜宴群臣、觀看水戲等。

今日陛下雖未親至, 但有昭王的臉面在, 諸位賓客也能得幸欣賞禁軍各部表演的百戲, 是以殿前水面上橫列着六條彩船,最靠邊的兩條上有演奏樂隊,眼下在排演合奏曲目, 吹拉彈唱好不熱鬧。

越過大殿, 再走數百步, 有三座虹橋相連的仙橋, 形如彩虹。橋盡頭另有五座用回廊連接環繞的水殿, 位于池水中心。

因有游人往來,此處涼傘翠蓋相接,飲食鋪面及勾欄瓦肆等羅列左右。

薛碧微前世在故宮領略過皇家的氣派莊嚴,然而多是感受歷史塵封的厚重,而今卻可在近處直觀天子場所的威儀赫赫:殿內龍床鑲金, 帳幔垂地,屏風刺繡恢弘大氣。

她啧啧嘆聲道:“所謂奢華,也不過是如此了罷?不知大內與之相比,是否更甚?”

趙小宸司空見慣的模樣,随意瞥了瞥, 而後順着薛碧微的話道:“姐姐對皇城很是好奇?”

薛碧微卻道:“随口說說罷了。”

“金窩銀窩再好,總歸是座進去就再不出來的牢籠。”

趙小宸瞅着她半晌,有心解釋并非如此, 只言多必失,他撅撅嘴便閉口不語。

喻杏去食鋪裏買了一包果脯回來,笑着道:“奴婢方才看到景樂縣主與祝、祁兩位公子在關撲呢,姑娘可要過去瞧瞧?”

“走罷。”薛碧微将果脯讓趙小宸拿着,并且囑咐道,“莫要趁姐姐不注意貪吃。”

連塞兩顆嘉慶子進嘴裏的趙小宸一臉呆滞,“???”

池水畔,仙橋頭,楊柳遮陰,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圍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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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放有瓦盆,人群中心的趙西瑤随手往裏扔了一粒銀瓜子,而後再從荷包裏掏出六枚銅錢。她容色嬌俏明媚,精巧的下巴一擡,對眼前那錦帽圓領袍的年青男子道:“若六枚銅錢背面向上為渾純,你手中的玉骨折扇便是我的!”

關撲說來是游戲,實則又何嘗不是賭博?那圓領袍男子的玉骨折扇乃是前朝舊物,又出自大師之手,造價不菲,只眼下他既參與其中,自然就得輸得起,果斷道:“好!”

得了準話,趙西瑤彎唇一笑,飛快搖動手裏的擲盅,待覺得到時候了,将擲盅置于身前桌案,而後打開。

衆人見勢齊齊探頭,果然見六枚銅錢俱是背面,驚詫感慨之餘,頻頻鼓掌慶賀趙西瑤的好運。

趙西瑤放下擲盅,對那圓領袍男子攤手道:“你輸了。”

男子甘拜下風,爽快的将玉骨折扇取出,又雙手奉上。雖是如此,他并未就此收手,反而又拿出一尊玉雕,再開一局,意在與人以物賭物。

在場之人,皆是非富即貴,立時便有紛紛響應。

趙西瑤回頭四望,像是在尋人,轉眼看到薛碧微,立時撥開人,直直過來,“微姐兒,可有見到你表兄?”

“怎的?”薛碧微道,她玲珑心思,眨眼明白過來,“這折扇,莫不是你替他贏來的?”

悠哉悠哉随後而來的祁徽哼聲道:“她見秦公子儀表堂堂,于是使了這法子刻意讨好。”

薛碧微直覺不信,趙西瑤也解釋道:“先前見你表兄對這扇子極有興趣,他謹慎着磨磨蹭蹭遲遲不敢下注,我一時好心,行了這舉手之勞咯!”

“不過,他人去了何處?方才還在呢!”

祝南虞也道:“六姑娘莫要聽二郎胡謅,他近日心氣不順,脾氣愈發怪異。”

“祝七郎你休要在薛家妹妹跟前壞我名聲!”祁徽炸毛似的直嚷嚷,他說着看一眼薛碧微,贊道,“妹妹今日甚美。”

薛碧微目光自祝南虞與祁徽二人流轉而過,抿唇笑道:“二郎與七郎也是風華正茂,少年風流。”

趙西瑤嘟嘴對她嗔道:“微姐兒好生偏心,竟未發現我今日的衣裳、首飾都是不僅是新做的,且還靜心搭配過嗎?”

“确是我的不是了,”薛碧微捂嘴笑意更甚,“縣主近來膚色白皙了不少,與這青綠鵝黃色正正兒相配。”

趙小宸聽他幾人相互吹捧,不自覺蹙眉撇撇嘴,他摳摳薛碧微的掌心,奶聲奶氣的指指前方,“姐姐,秦表兄讓幾位夫人攔住了。”

秦谡如今得狀元頭銜,又少年英俊,放榜那日自禦街打馬而過,不知引走了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子的芳心。

雖是先前已賜過瓊林宴,因是聖上對新科進士的恩賞,尋常世家貴族還來不及見到這些天子門生。今次昭王再邀狀元郎、探花郎等三人赴宴,那些個府裏有待字閨中的女兒的貴夫人自然不願錯過這天賜良機,絞盡腦汁都想拉一個回去做乘龍快婿。

秦谡最得他們歡喜。他自打入的金明池,一路行來,不是被樞密使夫人詢問是否定親,便是被中書侍郎夫人要彎抹角的打聽家中人口。

他性子溫吞,三番五次讓人煩擾也面不改色,仍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加之容貌俊俏,很讓人心生好感。

眼下他便被那些個眼高于頂的夫人們左右拉扯,各個都執意讓他去見一面自家才貌兼備的姑娘。

薛碧微遠遠瞧着他左右為難的模樣,有些好笑,“往時舅母還憂心表兄的性子不得女子喜歡,如今看來,她怕是多心了。”

趙西瑤斜眼觑觑祝南虞,“七郎得了武科的頭名,怎的未得這般待遇?”

祁徽趕緊道:“七郎英姿勃發,愛慕他的小娘子還少了?聽我娘親昨兒閑話,近幾日去他府上的說媒之人險些要踏破門檻!”

祝南虞暗自觀察薛碧微,發現她神色如常,心下難免失望,而後一掌拍到祁徽的背上,啐他:“你閉上嘴也無人當你是啞巴!”

那邊好容易脫了身的秦谡疾步而來,對着衆人就是拱手一禮。薛碧微道:“表兄,那些夫人如何對你說的?”

秦谡不得不慶幸本朝無甚“榜下捉婿”之事,否則他便是有三頭六臂都不夠分。他擡袖擦了擦額角冒出的汗珠,這才道:“皆是邀我去她們府上做客,熱情之至,讓人難以招架。”

趙西瑤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他一下,嫌棄道:“呆子。”

秦谡見扇子的模樣,面帶訝色道:“縣主,您贏了賭注?”

“那是自然,”趙西瑤洋洋得意,“本縣主出手,向來所向披靡。”

秦谡還要再說,忽地卻被祁徽打斷道:“莫要在這處傻愣着了,咱們去臨水殿罷?應當快開宴了。”

對此,薛碧微與祝南虞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宴後有水戲,形式多樣,種類繁多,木偶、築球、舞旋等表演讓人眼花缭亂,其後則是數十只龍船劃水而出,争相奪标,場面熱烈且驚心動魄,既提心吊膽又酣暢淋漓。

直至喧嚣漸散,處理完政事的趙宸這才輕車從簡的來到金明池。

昭王此時醉意微酣,與門下才子及平日裏往來甚密的文人墨客于池中畫舫對酒當歌,吟詩作賦。

“陛下,是否召見昭王殿下?”蘇祿欽仍是富貴員外郎的扮相,因要見趙小宸,他神色飛揚的很,白面煥光。

“不必,随王叔去罷,否則他指不定還得暗惱朕壞他興致。”趙宸做衣冠博帶的文士某樣,形容清俊,廣袖磊落,發帶飄飄。他背着雙手徑直往仙橋走,又問,“微微在何處?”

“六姑娘與太子殿下并縣主幾人在西岸垂釣呢。”蘇祿欽道,“陛下眼下可去水殿稍作歇息。”

“去西岸近處那湖心亭罷。”

東風徐徐,垂柳輕拂水面,堤岸遍布綠茵。

游人稀少,倒是有釣者幾人,他們相距甚遠,各自相安無事。

祁徽長臂一伸,将挂了餌的吊鈎扔進池水裏,祝南虞則蹲着身子在為趙小宸調試釣竿的長度,以方便他使用。

趙小宸手裏揪着一只蚯蚓,“用它做餌可好,這般肥實,魚兒定然喜歡。”

祝南虞道:“自然是可以的。”

薛碧微與趙西瑤并肩而坐在一旁,兩人的釣竿各自放在身前固定着,魚鈎早已下水,只半分動靜也無。

日光西斜,映得池面波光閃閃。

趙西瑤笑眯眯的問:“先前也未來得及問你,你與豚兒的阿兄可是互有情意?他愣的神秘,那日去接你都吝啬露面。”

她雙手捧着臉頰,很是憧憬,“豚兒這般玉雪可愛,他的阿兄應該也不差罷?”

薛碧微不及防她提起這一茬,愣了一愣,也不扭捏,幾分坦然道:“我是心悅他的。”只是前路未蔔,她根本不敢深思遠慮。

趙西瑤嘆道:“那我更想知曉他是何方神聖了!”

“是京城人士嗎?也不知家底如何?若是門第不高,日後可不是得委屈了你?”

薛碧微眉眼彎彎的,“縣主你想的恁多!我尚未考慮過婚嫁之事。”她看向趙西瑤,取笑道,“莫不是縣主偷偷幻想過未來的夫婿?”

趙西瑤先是一怔,而後羞紅了臉去錘她的肩,“少女懷春嘛!偶爾還是會好奇啊!”

“當然了,他的容貌定是不能太差的!若是才色俱佳,便是他對我無意,我也會試上一試追求他的!”

薛碧微卻道:“倘使是良人,主動與否倒也無可厚非,怕就怕所遇非人,落得一身情傷。”

趙西瑤爽直,她搖搖頭,“可是,不能因噎廢食啊。”

她二人不時嘻嘻哈哈,讓祁徽頻頻回眸,又見他自己手裏的魚竿被那咬鈎的魚扯得下垂,他終是忍不住喚道:“縣主,過來搭把手!”

趙西瑤聞言,嘟囔了一句,卻也毫不拖沓的跑過去。

薛碧微單手支着頭看他們,少年恣肆飛揚,情感又真摯赤忱,卻不自知。

她思緒偏遠,冷不防有人在身旁坐下,分明是溫潤如玉的聲線,聽在她耳裏卻只覺毛骨悚然,“六姑娘收獲如何?”

“可有魚兒上你的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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