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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這段時間也知道了不少關于李若楠的事，其實若楠姐一家也挺可憐的，父親很早之前就因為工地事故，從天而降鋼筋直接穿透，當場死亡，被母親拉扯長大，那時候她六歲，她弟弟還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小時候她并非沒有感受過母愛，但在還有些保守的農村來說，一個帶着兩個小孩的寡婦，是注定會戳脊梁骨的。于是，她母親變了，她一直安慰自己等畢業後有了工作，就會好上很多，但直到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終于絕望了。

屠龍的少年終将變成龍。

林夏其實對李君毅感官還不錯，一米八的個子，起碼并沒有學到他母親的不正常思想。

林夏掀開被子穿着單薄的病號服，坐上了輪椅，一只手刷完牙，洗了臉，外面的聲音終于落了下去。

“小夏起的真早，等吊完水，要不要姐姐推你出去走走？”小護士換了藥，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林夏其實是不喜歡出去的，能呆在房裏就絕對不出去，但如果自己拒絕，對方又會碎碎念好久。

“可以的，菲菲姐，外面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也聽見了啊。”小護士收拾的動作慢了下來，笑容有些勉強，“就在剛剛，隔壁病房的一個老人癌症去世了。”

對于醫生和護士而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病患離世，其實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習慣并不意味着麻木。

林夏是知道那個老奶奶的，是結腸癌晚期，已經做過很多次化療，已經不成人形了，但還是能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個氣質獨佳的美人，經常能看到老爺爺攙扶着自己的老伴，坐在涼椅上，相互依偎着，笑容祥和溫暖，對他也是溫聲細語，有時候林夏會坐着聽老奶奶和老爺爺之間的故事，會把他抱在懷裏，用滿是青紫針眼的手撫摸他的頭，讓他別哭。

那個樂觀的老奶奶就這麽死了？

系統安慰道:“宿主，這不是你能控制的不是嗎？”

“系統，在你的世界癌症已經被克服了嗎？”

“是的，所有癌症都已經被克服，人類的壽命得到極大的延長，但是，一種更加恐懼的疾病在人類之中傳播開來，并且致死率百分之百，到我出生的時候已經星球上的最後一個人類也去世了。中間只有短短的兩個世紀。”

“是什麽疾病，連你們都沒有辦法？”

“主系統說這是一種名叫孤獨的可怕疾病，随着人類欲望的一個個實現，人們要無盡的壽命，于是成功了，平均壽命365歲。人類不想要疾病的困擾，我們那時代，已經克服了所有的疾病，人類不想工作，我們機器人成為時代的主力軍，不想生孩子，可以直接去特殊繁育中心，可以說，是現在很多人夢想中的伊旬園。”

“但是，卻有數不盡的人類自殺，主系統曾經想過保存人類的DNA，試圖在合适的時候再一次讓人類出現，但，卻失敗了，無數的人類拒絕了這個提議。”

“我們不想我們的後代再經歷我們同樣的絕望和孤獨。這是人類抗議的原話。”

“所以說宿主，你們這個時代雖然無法克服癌症和艾滋，但是在我眼裏，卻是最好的世界。而作為系統擁有者的你，擁有無限可能。”

“系統，看不出來，你最近學的挺多的，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加載了心理醫生模塊？”林夏不得不承認，系統這番話安慰到了他。

他突然想做點什麽。

“宿主，購買心理醫生模塊要18888積分，你不夠。”系統看到宿主跟它鬥嘴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萬一是你偷偷藏的私房錢呢？”林夏笑。

小護士看他在發呆，有些目光呆滞，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提這些傷心事。

“宿主，恕我直言，我不倒貼已經算得上主系統庇佑了。”

“小夏，要不今天好好休息吧？”

林夏側臉看到小護士擔憂的目光，擺了擺手腕青紫針孔的手：“沒事的，我也想去送奶奶一程。”

“……好吧，郝奶奶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外面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多人了，病房內也空曠起來。

不少年輕男人，女人，悲傷的站在病房外，看到林夏，才勉強揚出笑容。

“小夏，你也來送奶奶啊。”

病房門是虛掩着的，林夏仰起頭：“荊爺爺還在裏面嗎？”

“……是的，小夏能不能幫我們進去看看？要是他再出什麽意外……”

荊爺爺是個古怪的老人，不茍言笑，性格古怪，只有在面對郝奶奶的時候，如同冰山融化成春水。會笑，會講他們以前的事。

“放心吧，我現在就進去。”

“你是個好孩子。”

林夏輕輕推開虛掩着的門，荊爺爺一言不發的坐在病床上，擦拭兩人的合照，沒有哭，面無表情，但林夏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死志。

林夏試探着開口：“荊爺爺……”

老人站了起來，默默的打開旁邊的抽屜，拿出一個镂空花紋的木盒，十分的精致，老人愛惜的用手撫摸它。

然後朝林夏走來。

聲音生硬道：“這是你郝奶奶留給你的。”提到那三個字眼，面前的老人眼裏劃過痛楚。

這是一個很有分量的盒子，外面的漆有些剝落了，但被擦的幹幹淨淨。

老人聲音依舊生硬：“你出去吧。”然後又一言不發的坐在病床上。

老人的頭發似乎一夜之間白了不少，嚴肅能把小孩吓哭的臉也老了好幾歲。

林夏只是沉迷的抱着手上的盒子：“荊爺爺……”

他冷漠的掃了一眼：“我答應過她不會做什麽的。”

有了這句聖旨，林夏的心但沒有輕松多少：“荊爺爺，那你不要待到太晚，不然，我還會再進來的。”

老人擡起眉頭，不怒而威，年輕的時候，應該身處高位，看到小孩一點都不怕他，臉上只有擔心。

生硬的臉上柔和了一瞬，沒好氣的說：“滾滾滾。”

看到老人精神十足的模樣，暫時應該不會有事，林夏笑眯眯的從口袋裏拿出草莓，那還是龔護士長留給他的，想起之前的事，往事不堪回首。

推着輪椅到了老人面前：“給你，大草莓。”然後放到潔白的床單上。

林夏推着輪椅走了出去。

“等等。”

“這只筆送給你。往你以後，也能像這只筆一樣，堂堂正正，胸藏才氣。”這是一只用木盒子裝好的筆，看木料，和他手上的應該出自同一種。

“荊爺爺……”

“拿着，走吧。草莓我收了。”

老人的手落到他的頭上，很溫暖，就像郝奶奶一樣。

林夏手裏捧着盒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