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溫吞拖着虛弱的身子随方晴進了三樓大廳才發現,原來不僅外面的大廳人滿為患,連包間都供不應求了。

路過的服務生拿了幾份菜單遞給溫吞方晴,指了幾個包間吩咐道:“那四個歸你們了,一人兩間,點菜上菜結賬都是你們的任務,咱們平時也培訓過,知道怎麽做吧?”

兩個人點點頭,溫吞拿了菜單一頭紮進包廂裏。

這就是命運吧,有的人辛辛苦苦為別人服務,有的人卻高高在上享受這一切。

溫吞卻忘了,其實她也可以選擇後者那樣的生活,只是她自己不願意。

現在的生活雖然清苦,但她每一天都過得十分充實。

這才是她想要的新生活。

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要努力就有收獲。

“歡迎光臨費蒙酒店,請點餐。”溫吞的話說得幹淨利落,遞上菜單後恭敬站在一旁。

這一桌很快點完,看那一個個腦滿腸肥的模樣,溫吞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公款吃喝來的。

把菜單遞給後廚,溫吞很快又紮進了另一個包廂中。

這間屋子裏的人明顯要比上一件質素高,溫吞推門而進後立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連屋外的吵鬧聲都沒有漏進來絲毫,她機械般地念完開場,卻見主座的人沒有開口,反而玩味的目光落在另一邊。

溫吞詫異,順着目光看過去,頓時有些腳跟不穩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蘇子漠!

溫吞忘了有多久沒見他,這時候也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覺得他似乎瘦了許多。

“子漠,怎麽不點餐?難道這家酒店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主座上的男人輕輕開口,笑容陰柔地挂在臉上。

溫吞不動聲色皺了皺眉端,心中不喜眼前的一幕。

“叔叔哪裏話。”蘇子漠收回心思,唇畔勾出完美無瑕的笑容來,拿過菜單開始點菜。

屋子裏零零落落做了也有七八個人,溫吞掃了一遍發現沒什麽認識的,唔?蘇子漠叫什麽?叔叔?!!!

溫吞有些吃驚地複又望向主位,這個成熟陰柔的大叔就是蘇子漠準備複仇的對象麽?那又為什麽擺出一副相聚一堂賓主盡歡的樣子?

擡起的眼神不期然撞進蘇秦的眼中,溫吞被他淩冽中帶着探究的眼神所攝,一時間喃喃不知如何應對。

難道他認識自己?溫吞心中打起了鼓,心跳也随之越跳越響,她來不及細想與蘇子漠分別了多久,就覺得自己整個人被莫名卷進了一場未知的陰謀之中。

心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一種對前路的惶恐和迷茫在她心底默默生根發芽。

忐忑不安地接過菜單,溫吞幾乎是一路逃竄出去,如果她沒有看錯,那麽坐在蘇秦左手邊的是……韓曉?溫吞忍不住皺起眉頭,對于那一桌各懷心思的人真心厭煩起來。

可是工作還是要繼續,溫吞抽空去了趟洗手間,掏出随身攜帶的粉餅腮紅補了補淡妝,唔,這樣子看起來,似乎臉色好了一點。

溫吞整理好心情走出去,随着傳菜生一盤一盤開始往上布菜。

裏面的人在談些什麽她沒有興趣,但是按規定,服務生必須在室內等候召喚。

溫吞心裏暗罵一聲,在自家酒店裏伺候別人,也真難為她老爹想的這馊主意。

蘇子漠卻是遲遲不能平靜。

他在沈洺家住了有一周吧,七天沒見溫吞,她似乎……過得很好。

臉頰胖嘟嘟的還帶着一絲紅暈,只是……她怎麽會在這裏?蘇子漠捏緊了手中的酒杯,看着溫吞目不斜視的樣子,心中的壓抑情緒像是潮水一波波湧上來,堵得他無法呼吸。

“子漠?來,讓曉曉敬你一杯。”蘇秦近乎慈愛的目光看了韓曉一眼,韓曉立刻會意,起身端起酒杯示意蘇子漠。

蘇子漠心中有事,面上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有顯示,他淡淡看了一眼韓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韓曉的眼睛卻一直盯着溫吞,她悄無聲息立在門邊,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室內的氣氛所動,就是蘇子漠喝下滿滿一杯酒,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韓曉不知哪裏的怒火莫名又湧上心頭,她輕柔地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對着蘇秦柔柔一笑:“蘇叔叔,這樣子多沒意思,既然來了費蒙,就要玩點有意思的——我看這服務生長得不差,人家都服務一晚上了,怎麽着也該喝杯水酒~”

蘇秦不知被韓曉灌了什麽迷魂湯,狹長的眉眼輕輕一挑:“就依曉曉的——把她叫過來。”

溫吞正在盯着自己的鼻尖神游天外,方晴每晚都會幫她帶夜宵,不知道今天又有什麽好吃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唔,晚飯還沒吃,飯桌上的香味已經忽忽悠悠飄進了鼻端,溫吞!忍住!

冷不防有人揪了揪她的衣擺,溫吞猛地回神,便聽到叫她喝酒的命令。

服務生不陪酒、不準吃客人桌上飯菜,這是酒店的嚴格命令,溫吞連忙肅整了臉色禮貌地拒絕。

整個包廂裏突然死一般地沉寂。

這世上敢于拒絕蘇秦的人,恐怕沒命繼續活下去。

蘇子漠深深看了韓曉一眼,從吃飯起到現在,他終于意識到這個坐在蘇秦身邊的女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和他有過同窗之誼的女生了。

蘇秦如今有錢有權,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與他正面沖突和抗衡。

叫老虎不吃你的方法,就是讓它以為你人畜無害,才能令它暫時放松警惕。

蘇子漠要做的,就是瞅準時機給它致命的一擊。

現在卻還不是時候。

韓曉的出現卻令他有些厭煩,明明已經告誡過她不要插手自己的事情,她如何又與蘇秦弄到了一起?

蘇子漠握着酒杯的手看不出絲毫異樣,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如此平心靜氣和這一桌人吃上一頓飯。

總有一天,他要把他們欠他的,全部拿回來。

韓曉近乎癡迷地緊緊盯着蘇子漠,哪怕他眼中一個細微的變化,都令她不願放過。

她絕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占據蘇子漠內心一席之地的女人。

溫吞哪裏知道這其中的糾葛貓膩,只禮貌地退回自己的位置,誰知道蘇子漠突然開口。

“叫你喝你就喝,一杯酒而已,主管如果罰你叫他來找我。”

溫吞吞了一口口水,終于擡眼看了蘇子漠一眼。

真真正正的看他一眼。

君子謙謙,溫潤如玉,他一如往昔的側臉依然堅毅瘦削,眼眉中是她分辨不清的感情,溫吞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走上前去舉起酒杯湊到嘴邊,在衆人中屏息以待中,一口一口将白酒喝下去。

酒香醉人,卻也刺骨的辣,溫吞揚手無所謂地抹了抹嘴角酒漬,将空杯輕輕放回桌上後對着衆人笑眯眯地彎了眼睛:“大家請随意。”

無視韓曉眼中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溫吞淡定地再次退回自己的位置。

偏偏有人不願如她所願,蘇秦再次開口,卻是對上蘇子漠的眼睛玩味地笑:“我都忘記了,子漠你如今在溫氏工作,這費蒙的主管也定是要看你三分薄面——怎麽,你連這麽小小一個服務生也認識?溫家的買賣做得果然細致。”

似褒似貶的話語叫溫吞聽得不清不楚,蘇子漠卻板着臉色沒有說話。

蘇秦爽朗地大笑,渾然不覺蘇子漠的态度,只拍了拍身邊韓曉的手,無意識道:“子漠,你如今也大了,蘇家現在人脈凋零,你的終身大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

蘇子漠勾了勾唇角,輕淺一笑:“叔叔還沒有定,我這做小輩的不敢僭越。”

蘇秦的笑與他如出一轍,卻又多了三分陰沉,伸手握住了韓曉的手來回摩挲:“我看曉曉就不錯——”韓曉越聽越不對,驀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蘇秦緊緊握在手中掙紮不得。

“這樣吧,子漠,”蘇秦笑得皮笑肉不笑,“在韓曉跟剛剛喝酒的小姑娘裏你挑一個,剩下的叔叔我今晚帶走,嗯?~”

韓曉倏地變了臉色,絕望地看着蘇秦喑啞道:“……不。”

蘇秦低頭輕松抿了一口酒,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着韓曉說了一句話。

“與虎謀皮,你莫不是還想全身而退?”

溫吞看着韓曉以及在座人精彩紛呈的臉色,酒水悉數沖刷了理智,她只覺得好笑,這些人以為自己在幹什麽?說一夜就是一夜,把她溫吞當成什麽人了?

她迷迷糊糊地上前邁了一步,差點栽到酒桌上,卻見蘇子漠橫跨一步将她穩穩地扶在懷中,聲音堅定毫不遲疑:“對不起叔叔,人不是物品,請不要用‘挑’這樣的字眼來侮辱別人——您心裏有數,我帶她先走一步。”說完,不管不顧打橫抱起溫吞轉身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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