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客棧命案(4) 知人知面不知心……

“貍貍斑斑,跳過南山。南山北鬥,獵回界口。界口背面,二十弓箭……”

咿咿呀呀的稚嫩童聲在街頭巷口回蕩,五六個小孩手拉着手兒圍成圈,蹦蹦跳跳地唱着泗水縣流傳已久的古童謠。

忽而,一聲高呼從巷子深處的小院民居中傳來,童謠聲戛然而止。幾個小孩兒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眨巴眨巴眼睛,嬉笑着、追逐着跑進長長的巷子裏,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長街歸于寧靜。

一道人影摸摸索索地出現在福來客棧對面的小巷裏,慢慢地由遠及近。來人身形瘦小,穿着一身寬松的粗布短打,頭上卻戴着一頂邊角破損的草編帽,帽檐投下些微的陰翳,不偏不倚地正好把他的整張臉遮住了七八分。

那人在巷子口停下了腳步,煞是小心地擡頭四下張望了一回,又伸手按了按帽檐,才重新埋下頭,腳步匆匆地穿街而過,然後順着福來客棧邊上的巷子一路摸到客棧的後門口。

取下草編帽,男子黝黑的面龐露了出來,臉上有些微的不安與慌亂。他看了眼緊閉的客棧後門,渾濁的眼睛裏浮現出焦慮來,好半晌才平複下來。男子在門口來回地踱了兩圈,瞧見不遠處的一棵李樹,就走過去在樹後頭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的沉悶“吱嘎”聲突兀地響起,驚得正背靠李樹閉目小憩的男人倏地睜開了雙眼。男人扒着樹幹朝外望了眼,瞅見客棧負責采買的人出來,又立即環顧了下四周。在确認沒有奇奇怪怪的人經過以後,他才出聲喊道:“二全哥你等一下。”

“趙六?”二全聽見聲音回頭,看到從李樹後探出個腦袋來的男人,有些意外地道,“你小子今天在這兒幹什麽呢?”

見二全站在原地沒動,趙六握了握拿在手裏的草編帽,微微猶豫了下,才走了過去,壓低了些聲音道:“我是特地來還錢的,昨兒個結了工錢。”邊說着,邊打懷裏掏出一個破舊幹癟的錢袋塞到二全的手裏。

二全墊了墊錢袋,想到他方才神神秘秘的模樣,不由嗤笑一聲,故意打趣道,“就這點子錢也值得你遮遮掩掩的,難道還能有人眼饞這幾個銅板不成?”見趙六面上讪讪的,念及他一貫老實木讷的性子,反覺得無趣,便擺了擺手,“算了,錢我收了,我還趕着去采辦,晚點兒貨集上不少攤子就該收了。”說着,急急忙就要走。

趙六也沒攔他,只跟在他身後,提醒道,“你別急,先把錢收收好。”頓了頓,又有些疑惑地問道,“從前不都是小鄭他們幾個跟你一塊兒去采買的嗎,怎麽今天沒見着人?”

“客棧出了那檔子事兒,生意可不好做呢,更別說曹師爺還讓人把客棧守得跟什麽似的。我能出來,還是為着一客棧的人得吃飯過活呢。”以為趙六不知道福來客棧的命案,二全便好心提醒他,“東家巷,就是住在你家隔壁的那個張大死了,衙門為了抓兇手,一直盯着客棧呢。我勸你啊也別在這附近瞎轉悠,省得沾一身腥,回頭說都說不清。”

趙六撓了撓頭,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前兩天不是已經抓到兇手了嗎?”

“原來你知道這事兒啊。”二全詫異了下,旋即又道,“不過啊,曹師爺現在已經把人給放了,據說是抓錯了人,眼下那兩個還住在客棧裏呢。我看着他們倆的模樣也不像是會殺人的,指不定現在兇手還藏在那兒呢?”

“抓錯了人?”

“可不是麽,張大死得那麽慘,那二人又沒跟他打過什麽交道,更加沒有深仇大恨的。”

“我聽說有發現兇器來着?”趙六忙問。

二全搖搖頭,想起早上在衙役那兒聽到的一耳朵,只與他道:“那匕首是個稀罕物兒,人家再傻也不至于拿這個去殺人還留在現場。”說着他壓低了些聲音,偏首與跟在自己身側的趙六道,“指不定就是兇手故意拿去陷害人的。”

趙六沉默着沒有應聲,二全忽然眯了眼睛看向他,“你怎麽對這個格外上心啊?”他跟趙六是多年的老朋友,對他的性子再清楚不過。知道他平常悶頭悶腦是個一棍子下去也敲不出幾句話來的悶葫蘆,不由覺得他似乎對張大的案子過分上心了。

趙六忙搖搖頭,“不不不是的,就好好一個人兒突然說沒就沒了,我,我……”

見他急得臉都要紅了,二全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麽,你着什麽急呢。對了,你今天怎麽沒去碼頭上工呢?”

趙六眼神躲閃一回,才吞吞吐吐地道:“陳老板的貨臨時出了點兒問題。”

二全也沒多在意,只突然感嘆道:“這人跟人的差距就是大,人家有錢公子爺戴在身上把玩的一個匕首都是價值連城的稀罕物兒,我們啊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三年五載攢的錢也不夠買人家一個外鞘的。”說着又連嘆了好幾聲氣。

“……”趙六聞言,不由得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福來客棧連續歇業已近四天,可張大一案卻仍然毫無進展。縣衙裏,曹師爺早已急得團團轉了。

原來,湖州知州石大人一早派人送了信來,言明新任的知縣大人不日就要到任,還特地叮囑曹師爺要好生準備着迎接新官上任,畢竟那位柳大人曾是陛下跟前的紅人,雖說是被貶來的泗水,但指不定是為了別的什麽來的。

曹師爺早知“泗水縣令命不長”的流言被傳得沸沸揚揚肯定會引起朝中注意,只是沒想到這一回新任縣令竟然會來得這麽快,而且好巧不巧地正趕上泗水縣出了人命案子的時候。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在他曹平代管泗水期間出了這檔子事,指不定這新縣令回頭就得拿他開刀。

然而,他擋不住那位柳大人赴任,那麽就只有在其抵達泗水之前先把案子給破了。

曹師爺把張大一案的案卷反反複複看了多遍,又派人把福來客棧和柳晗與陸湛盯得死死的,可始終沒有發現半點兒頭緒。

“師爺,來了來了來了……”

這裏曹師爺才又打開案卷,便聽見陳捕頭一疊聲地叫喚着從外頭跑進來的動靜。

他擡頭望過去,瞅見陳捕頭滿是橫肉的臉急得通紅,心下不由一咯噔。他站起身,朝前稍稍傾了傾身子,聲音微顫地道:“新縣令,來了?”

陳捕頭是一路跑進來的,這會兒正喘着粗氣兒,聞言說不了話,只能連連搖頭。

“那到底是誰來了?”曹師爺也有些急了。

“就前兩天咱們放了的,那個姓柳的和姓陸的。”陳捕頭咽了口口水,“他們說,找着兇手了!”

“……”

真正找着兇手的人并非柳晗和陸湛,而是長青。

那日柳昀領着綠蕪和長青等一行人入住福來客棧,長青一直守在她和綠蕪的房間外。長青常年習武,警覺性極高,因此,當對面屋子裏餓張大中了迷藥暈倒在地時,他就聽到了動靜。只是一開始長青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兇手進了張大的屋子。

兇手并非從客棧的大堂走樓梯來的,而是從外頭翻窗進的屋子。長青聽到了有人翻窗進出的聲音,又聞到了空氣裏漸漸彌漫開的血腥味兒,當即察覺不對。他從走廊盡頭半開的窗戶看到一個倉皇跑進巷子深處的背影,料想到那人有鬼,一時也沒顧得上跟自家主子彙報一聲就追了出去。

長青跟在那人身後,一直到了東家巷,眼看着那人進了一個破落小院。他趴在牆頭盯了一會兒,瞧見一家子和和樂樂,只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就折回了客棧。孰料到在他離開的時間裏,不僅死了的張大被發現了,連他自己的主子也被牽連了進去。

長青愧疚之餘卻沒有冒然行動,只因為他知道,主子既然不表明身份就代表別有安排,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抓到真兇。長青再次返回東家巷,在之前那個小院子門口蹲守,終于在後半夜的時候瞧見那個從客棧跑出來的男子偷偷摸摸出來扔了一包東西。他把那些東西打開看了,是一套染了血跡的粗布短打。

守了一夜,第二日得知柳晗被放回了客棧,長青才帶着那包染了血跡的衣物回去禀明情況。

只不過僅憑一套衣物就想抓人尚且有些證據不足,畢竟長青自己身上還有尚未洗清的嫌疑。于是,柳晗又讓長青繼續去盯着那人。

在接下來的兩日裏,那人先是跟福來客棧的采買二全有接觸,後來又在一天傍晚偷偷摸摸地去了一趟當鋪。長青問過當鋪掌櫃,那人只是來詢價的,問的是藍煙玉石的價格。

旁人只知藍煙玉石價值連城,卻不知這玉石極為罕見,在整個朝雲國境內也只有王室子孫身上才有。

柳晗向陸湛證實過這一點後,便跟他一道來了縣衙。

曹師爺尚且有些懷疑,“依你們所言,殺人兇手是趙六?”說着他自己先搖了搖頭,“趙六其人是泗水碼頭上的一個長工,平日老實本分又膽小怕事,怎麽可能殺人?”

柳晗沒有說話,只讓長青将血衣和當鋪掌櫃立的字據呈上,“曹師爺看過便知。”

然而就在曹師爺拿起那張字據時,立在柳晗身側的陸湛卻輕哼了聲,見曹師爺橫了目光過來,他也不怵,只諷道:“俗話說,眼見為實,想要知道真假,直接上門去搜不就得了。”那趙六既然知道了僅僅匕首外鞘上的幾顆玉石就足夠他下半輩子過活,鐵定不會輕易丢了,說不得東西就藏在他家裏某處。陸湛說着,又看向臉色微沉的曹師爺,眉梢微揚,“對了,還有句俗話叫,畫虎畫皮難畫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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